几位公主们很讶异, 她们的这位大皇姐平日里给她们展示的都是冷清、自持的一面,何曾见过她也会频频脸红, 小女儿情态的模样? 这时娉婷慢慢恢复气力,抓起莲台的灯盏, 把蜡烛拔掉, 露出尖锐的那面, 对准罗饴糖身体扎去—— 只可惜尖端距离腰腹还有半寸距离的时候,灯架已经被罗饴糖身后的男子大力打掉,连同她也被带得扑倒在一旁,尖端刺破了她的脸。 “你也是戚家的人吧?难怪趾高气扬的,栗妃和戚国舅所犯何事你还不清楚吗?戚家已经在前殿被清算了。” 凤剑青嗤道。 这一记如同雷鸣灌耳,直当地把娉婷公主吓得呆在当场,顿时一身的气焰消失殆尽。 “你说...什么?不、不可能...” “你母妃死了。”他用平淡冷清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事实。 “不...你骗我...” · 前朝大殿外,已经陆续绑来了不少戚氏家族的人,几乎把南朝的每一根须都挖出一个大洞,百足巨虫,动则伤筋动骨。 朝中众臣人人自危。 那天娉婷公主踉踉跄跄跑出玉琼宫后,罗饴糖再没见她来叨扰过。 她专心坐在殿中莲台上念经,不时瞥一眼不远处站守着的凤剑青。 “小凤哥...戚家...就是那天袭击我,控制刘侍卫长的人吗?他们...和当年河头村火烧村一案...有没有关联呢?” 凤剑青持剑而立,看着廊外被金色琉璃瓦遮挡的山色,隔掉了宫墙另一边,被晚霞烧红的半边天,保留了这一片宁静澄澈。 他良久才冒出一句:“你不用操心,专心做你的事,一切有我呢。” 罗饴糖看着他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差点要同廊道中的阴翳融为一体,她迟疑地“嗯”了一“嗯”。 不知怎地,心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和忐忑。 · 如今,南帝每天都用不同的理由下旨,让戚氏家族的人进宫赴宴小住。 宫内的朝臣已经被拘禁在宫内,好些天不曾出过宫外了。 为了维持南国暂时的安稳,只能用这种瞒山过海的法子,把戚氏这棵腐朽百年的巨木连根拔除。 被宴请进宫的戚氏人,还风光无限,进宫时都带着无上荣耀进宫。 只是,似乎从未见他们出宫过。 这件事,被一位官拜正五品通州府尹的夫人察觉。 这次府尹和府尹夫人也被应召入宫,还连同他们七岁大的嫡子。 府尹夫人不安地对夫君道:“大人,你说,京都戚氏近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府尹当时刚被升迁,还收到来自宫里栗妃娘娘亲盖印玺的贺礼,正意得志满的时候,哪容身旁妇人说那等晦气话? 他不满道:“妇人之见,瞎操心。” 府尹夫人便不敢多言了。 进了宫,府尹同府尹夫人被宫人带往重华殿的路上,因小公子怀里的草蜢跳走,世子忙着找,结果走丢了。 小公子迷路后,晕乎间来到了刚好换值,无人值守的玉琼宫。 罗饴糖清修被中途打断,不但不恼,还主动斟了杯菊花茶给小家伙解渴。 小公子渴得咕咚咕咚喝起茶,一下就喝了七八杯,喝完还跟这位漂亮姐姐聊天。 罗饴糖笑眯眯地托着腮,蹲着应他:“喔,你以后要当像你爹一样的青天大老爷呀?” 小孩眼里有光,认真地点头,“嗯!” 这府尹小公子后来被赶来的宫人找回去,临走前他还笑着同罗饴糖挥着手说下回还来给她看看他的小草蜢,罗饴糖笑着应好。 凤剑青已经一连好些日子没守在玉琼宫了,现在玉琼宫外都是由临时调派的侍卫守着,有次罗饴糖到院外的接露水时发现驻扎在宫外的侍卫变多了。 她看了一眼,又带着接到的露水往回走,眉间轻轻蹙起,不知怎么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天傍晚,罗饴糖敲击木鱼的时候,木鱼的柄好端端“啪”一声敲断,有脚步声传来,是走在游廊上前来送斋饭日用的宫女。 她们三三两两走着,通常不会叨扰公主请戒,会放在殿外一间耳室就走,她们边走边说着话: “重华殿那又开斩了。” “最近重华殿那都不要轻易靠近,血流成河的,尤其晚上,怨气重。” 罗饴糖突然想起,几天前遇到的那个小孩,好像说自己随爹娘进宫,就是要去重华殿的。 “跟着公主的那个护卫呢?” “嘘,那个好像不是一般人,有次我看见他满手血腥走进重华殿...” 罗饴糖这时再也坐不下去,从莲台爬了起来,鞋子没穿就飞也似的往外跑... 夕阳泣血,重华殿外擂鼓点点,每砍落一人头,就擂击一下。 迄今,新造的鼓面都击穿了。 娉婷公主被关禁了十数天才被拉来殿前,此时她眼神呆滞,整个人都木讷了。 刽子手一碰她,她就开始拼命挣扎。 “你!你敢碰本公主!你们知不知道,隔壁大国的晋帝,他要娶本公主的,你们敢欺负我,晋帝会带兵把你们都杀死!” 娉婷被关得有些恍惚了,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了刽子手手臂。 刽子手被她咬得狠了,可到底是公主,又是陛下的亲骨血,便只能为难地忍着痛,望望殿上方的人。 凤剑青侧身站在殿阶下,凉薄的视线淡淡地瞥来。 “南帝,你还不告诉她吗?” 南帝以为自己已经够疯,这些时日看着他,方才知道自己到底算比较正常的。 他叹息一声对娉婷公主道:“你的罪证都搜了不少,挣扎什么呢?” 娉婷公主一听,凄婉道:“父皇,儿臣是公主啊!在这个皇宫里,有点身份的,谁还没杀过人?儿臣撒气杀死几个贱婢,怎么也能算罪了?” 凤剑青没耐性,继续用眼神示意南帝。 南帝继续道:“戚家人一个都逃不掉的,你也别挣扎了,哦,对了,以后不要随便乱说话了,晋帝什么时候同你好了,他就站这听着呢。” 说完,他伸手一指阶下煞气十足的男人。 娉婷公主沿视线看了凤剑青一眼,惊讶地说不出口。 “怎...怎么会...你明明...明明是月漪公主的侍卫...” 她话没完,就被刽子手手起刀落,溅了一布的血,擂鼓声重重敲起。 “南帝,你得感谢我帮你处理了这一便宜女儿。” 阶下阴影处,男子滴血不沾,宛若修罗。 接着被押上来的,是那天进宫的府尹和府尹夫人。 府尹嘴里被塞满了糟糠,一路被拖拽过来,沿路都是血痕。 府尹夫人在旁边哭诉:“吾夫君何其无辜!戚氏一人犯恶,缘何要一整个戚氏族人都丧命!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 后来大概是听她咒骂听得有些烦了,凤剑青直接命人将罪证用两个箩筐挑着甩出来,府尹夫人看见左边箩筐的时候,她还要骂,可当她看见右边箩筐里的账单和有她指印的签订合同书,她顿时无话可说了。 她仿佛平静了不少,道:“我想见我儿一面。” 于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被两个宫人带出来了。 府尹夫人抓着小儿的手,温柔地安抚了他几下,从怀里把一物悄悄放进小孩衣服内,叮嘱他好好生活,然后伏在他耳边道: “我儿,今日爹娘都是被冤枉的,你爹,他是一位清正无为的好官,你记住了,长大后也一定要像你爹一样...” 小孩点点头,喷出鼻涕泡,双眼却恼得血红:“是那些坏人冤枉阿爹阿娘!” “嘘!”府尹夫人让他小心说话。 “可是娘...坏人为什么要冤枉爹娘,我爹娘明明都是好人...”小孩哭得抽噎道。 府尹夫人想了一会,声色俱下哭道:“知道月漪公主吗?就是老百姓口中的厄星,是她害得我们戚氏族人如斯下场,阿爹阿娘都是被冤枉的...” 随后,小孩被拖走,临拖走前,他哭声凄厉,还往两个拖拽他的宫人手腕上咬下齿痕,深可触骨。 因为小孩挣扎,宫人们来不及拉走,府尹和府尹夫人就在小孩睁大眼睛下,血水飞溅,头身分家。 七岁的孩子眼里充满了愤恨。 罗饴糖赶到重华殿的时候,周边的宫人都福身喊她“月漪公主”,小孩一听,浑身一僵。 下一刻,孩子已经挣脱开身边的宫人,朝罗饴糖撞去。 “你这个厄星!是你害死我阿爹阿娘!” 小孩朝她埋头撞去,罗饴糖被撞得往后一踉跄,随后才看清撞在自己身上的就是那天来她玉琼宫讨水喝的小孩儿。 小孩此时满脸怨愤,披头散发坐在她身上撕扯她头发,她疼得赶紧抓住小鬼的手。 “你...你做什么?” “我阿爹阿娘死了,都怪你!是你把他们害死的!”小孩被抓着手,就去咬她手腕,罗饴糖被硬生咬得溢出血,嘶一声痛呼。 同时,凤剑青已经来到她面前,拔剑指向小孩,面容阴翳。
第84章 “你想做什么?快住手!他是个孩子呀...” 罗饴糖见凤剑青的剑已经抵上小孩的脖子, 划出了血痕,大有真要杀他的念头。 “你爹娘不无辜,你爹贪赃枉法, 仗着戚氏族人在京城的威望,一年上任时间,就官商勾结, 伪造假证, 害死不少无辜人命, 至于你娘, 手里也不干净, 起码有十几条人命,榨干佃农的血汗,还替丈夫脱罪。” 凤剑青冷言道。 “不!不可能!”小孩泪流满脸, 依旧愤恨道:“我爹是青天大老爷, 我娘不会骗我的!是你们!是你们要害死戚家人, 是你们!” 罗饴糖环顾四周浓重的血腥气, 刑台上高悬的白布都染作了红布, 若不是边上还露出一点白边,完全就意识不过来它原先的颜色。 不远处, 一对夫妇的残骸被人拖着在地上走, 此情状看了, 不禁让人腹部恶心不适。 真如那些宫人说的那样,小凤哥他竟然... “是你!是你!是你!”小孩罔顾悬在脖颈处的利剑, 哭着要去抓挠罗饴糖的脸。 罗饴糖没空防御小孩的袭击,眼睛一眨不敢眨, 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凤剑青。 “小凤哥, 不...” 不料下一刻, 罗饴糖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他,他的剑“噗”一声刺穿那孩子幼小的身躯。 小孩眼睛滚圆,带着泪痕趴跌在了地砖间,血流成河。 罗饴糖也愣住了,浑身冰凉,脑袋放空。 面前的男子,居高淡漠地瞥着地上小小的尸体,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凉薄。 她突然感觉,他那么的陌生... “你杀他了?他有什么错?”罗饴糖的泪一点一点溢出,“即便他爹娘有错,他那么小,看见爹娘死了,情绪激烈些,但...至于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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