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保证够明显了吧。 果然,靖王点点头:“你所求之事,回去等消息便是。” 虽然不是完全肯定的答复,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如此,姜芙的心终于宽了下来。 为了让他尽快做出决定,她提议道:“民女此前毁约一事想必给殿下造成了不少困扰,民女亦是怀愧在心…再过几日便是天贶节,届日陛下将携所有宗室子弟于建安城外与民同贺,想必您也会出席,可城外人群熙攘,稍有不慎便会弄乱了衣冠…” 她咳嗽了一声:“不只女子,男子乱了仪容亦是极为不雅的,更何况还是殿下您这般尊贵的身份。若殿下愿意,民女愿献一束发之法,保殿下庆典当日仪容整洁,发冠不散,权当是对民女此前毁诺的赔偿。” 靖王闻言却是笑了,权当听不出她的巴结之意:“如此,你便试试吧。” 说罢,他于一方案几前坐了下来,并让下人拿来了束发用的篦子和竹簪。 他身量极高,姜芙垫了四方引枕才能勉强够到他的头。 他见状索性调了个方向,背对案几而坐:“你也不必垫引枕了,四个摞上来也不稳,坐到这方檀桌上来吧,高度正好。” 姜芙依言坐到案几上,用手在他发间比划了几下,操作起来果然十分顺手。 她拿起篦子,先将靖王脖颈后侧的墨发梳通,再以右手作为支撑,左手娴熟地将散发拧成一束。 她边梳边指导起来:“盘发时,右手需得握住头发最根部,拧发时亦是越紧越好,出来的髻才会结实,便是疾跑起来都不会散开。” “还有这竹簪,也需先在发根处固定好后,再将发束一层层盘于其上…” 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 此前在允棠阁因着要培养史嵩,梳发作妆时的絮叨已成了她的习惯。可眼前这人是王爷,仪容上自小便有专人打理,根本无需他亲自动手,她说的这许多也是白讲。 思及此,姜芙不禁有些好笑。 她束发的手法十分轻巧,即便在拧发时,也未让他感到多强的牵扯,配合着她讲解时的温柔絮语,他听着竟有些失神。 见她忽然顿住了话语,靖王转头,嘴唇却不慎碰到了她的琼鼻。视线所及是她灵鹿般幽澈的眸子,靖王的心跳不由得漏掉了一拍。 姜芙亦是愣了好一阵。 他的嘴唇很薄,却不失莹润,还带些微凉感的触感。 饶是靖王突然转头的,可也是自己止住话头导致的。姜芙觉得有些失礼,随即起身叩拜:“方才不慎冒犯殿下,实非民女有心为之,还望殿下宽恕则个。” “无妨,是本王先回头的,”靖王朝她颔首,示意她继续。 姜芙坐回案几上,将他竹簪的方向正了正。 他却忽然开口:“莫叫我殿下了,若无人在侧,往后你便唤我今安罢。” 嗯?这熟悉的句式,莫非靖王亦对她兄长… 甩开脑中的臆想,姜芙将他最后的发尾扎入髻中。如此,髻便结好了。 她方准备起身,靖王却转向她,突然来了一句:“令父似有意将你许给本王。”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说明他一早便知晓忠渝侯所图。 姜芙心下已经,回道:“那不过是父亲的一厢情愿罢了,殿下不必当真。”她坚定地回望着他:“民女此生不为人妾。” 靖王沉吟半晌,随后双眸灼灼地注视着她:“若是正妻呢?” 姜芙僵了僵,实在无法辨别他这番话的真伪,却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遂回道:“民女蒲柳之姿,自小由维扬一小户抚养长大,既无建安贵女知书达礼,亦无江南闺秀温柔小意,委实配不上靖王妃的尊荣。” 靖王听了她的答复,似有些意外,却也没继续痴缠,只让她回去再考虑考虑,不必急着给答复。 她辞别了靖王,方欲回府,王府的家丁前来禀告:“唐姑娘,侯世子来接您回府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姜芙一愣: “他等了多久?” 家丁回她: “有一个时辰了。” 完了...... 第29章 歉意 “阿兄,你来接我啦?” 姜芙状若无事地踱到唐瑾跟前,以袖为扇轻扫着着,似乎这样就能替他抵挡一些夏日的炎热:“阿兄等我多久了?如今气候燥起来了,可要去盛通街买杯茶饮子解解暑?” 她说完便吩咐起长安: “你去天福茶馆…” “走吧,回府,”唐瑾无视她的讨好,淡声打断道。 阿兄定然又生气了。 相识以来,唐瑾拢共对她生过两回气,一回是她假借月事需要休息为由,翘了课翻墙出府替钟令姝描妆。 还有就是这回,她以去苏州看新料子为由,在途中迷晕长贵,私自改道去了维扬。 两次生气皆因她骗他而起,她往后怕是很难再得到他的信任了… 唐瑾若是生气,是从不会在面上显现出来的。但不知为何,但姜芙总能从他周身散发的寒气上感受到他的怒意。 两人乘了唐瑾的马车回府,姜芙一路上都不敢找他搭话。只能安静地缩在一隅,时不时抬眼观察下他的神情。 马车抵达侯府时已近黄昏,姜芙正欲回珍韵阁休息,唐瑾叫住她:“你今日不进学了?” 姜芙内心不由叹息。 她一路从维扬而来,抵达建安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靖王府,与靖王一阵机锋后,还替他束了发,随后又被他那番似真似假的话扰得思绪杂乱… 姜芙此时已然累极,然而唐瑾既发话了,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他去了月照堂。 她于案几前席地而坐,唐瑾丢下一句“我去更衣”后便去了里间的厢房。 姜芙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瞥见他的案几上方似乎搁着一方破损的墨砚,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何清棠的话言犹在耳:“你兄长得知你转道去了维扬,勃然大怒,还摔断了一方墨砚。” 说的想必就是眼前这方砚了。 姜芙咽了咽口水,叫来长安: “你兄长呢?” 长安回她:“一个时辰前便回了府,此时正在后园练剑呢。” “去将他叫来吧。” “是。” 长贵过来时,十分有眼力见地带来了姜芙托他买的墨砚:“应二姑娘吩咐,奴才于明读堂购了这方最贵的绛州澄泥砚,共耗费六十四两,结余三十六两,请二姑娘收好。” 姜芙从长贵手中接过墨砚和银钱,不由一阵肉痛… 她虽读书少,但到底是用过砚台的。 就这破玩意儿,她买过最贵的也不过上百文,那砚还十分结实耐用,非但未有破损还被她用了数年之久。 这澄泥砚一方便要六十四两银,也忒贵了些。 姜芙将砚台小心翼翼地包好,装进小木匣中等唐瑾归来。 唐瑾出来时换了身杏黄色的银丝滚边锦衫,衬的整个人清华疏朗,风神挺秀。他摊开一本《了凡四训》:“你离府已两月有余,想必之前学的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如此便从“立命之学”开始温起吧。” 她离开前学的那章是“改过之法”,“立命之学”一早便学过了。不过确如他所言,她此时是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自从初次授课时被他拿戒尺打过后,姜芙便再也不敢在他讲学时睡过去了。饶是此刻困倦的不行,也只能逼着自己强撑着眼皮死盯着书上的字。 许是太过疲乏了,精神便有些涣散,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在书本上,她频频走神。 “姜芙。” 唐瑾突然出声,吓了她一激灵。 平时他总唤她“阿芙”或者“阿芙妹妹”,从未像现在这般叫过全名。 姜芙放下书,还是决心将事情与他摊开说,再认真道个歉。 “阿兄,我错了…” 唐瑾却充耳不闻,径自讲起了学:“‘断恶修善,消灾福来’便是袁了凡先生所谓的立命之根本…” “阿兄!” 姜芙见他不为所动,便知他此次动的怒气比上回还要大,愈发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了。 唐瑾闻声果然了停下来,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瞳平静地注视着她:“有何不懂之处?” 姜芙亦坚定地与他对视:“我此番改道去维扬,乃是事出有因。欺瞒阿兄是我不对在先,还请阿兄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移开眼眸:“阿兄此前帮过阿芙不少,您是除祖母外,阿芙在这建安城最为亲近的人,因此不想因着一些误会伤了彼此的感情…” 唐瑾放下书: “你讲。” 姜芙便把她从得知姜固入狱起,到去向靖王求情的全过程说与了他,并有意舍去了她被楚夫人关押,被楚子然迷晕,以及途中遭遇刺客的那一段。 她本以为说完这些能稍稍缓和些他的怒意,可一抬头,却瞧见他的脸色依旧不大好。 “阿兄?”姜芙有些惴惴不安。 他是仁善之人,若是知晓她是因着急于解救姜固才转道去的维扬,待她解释完前因后果后,按理来说怒气多少会消解一点。 可他此时分明更怒了。 那原因可能不在这里…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你在得知你养父身陷囹圄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与我商量,而是该如何骗我,再利用我骗父亲,然后独自跑去维扬?” 唐瑾的声音低洌如寒泉:“你回建安后,便是连府门都未曾踏入,就转道去了靖王府,还在他府中一耗就是一个时辰之久…” “我倒是不知,你与靖王殿下何时竟这般熟悉了?” “非也…”姜芙见他误会了,便把她初入王府那回,靖王并未让她为所谓的“蔚娘”作妆,而是让她给自己描刺青的事情说了。 “他每日给我一百两,还是日结呢。如此好的机会,我便想多攒一点嘛…” 姜芙讪讪地望着唐瑾,声音越来越小:“那刺青面积有些大,我此前描了有五日了,共拿了五百两…剩余的还有五日便可完成了…” 唐瑾起身走到她跟前,黑眸如潭,面色却毫无波澜:“面积有些大…你是说,他解了衣裳让你为他刺青?” 姜芙忙道:“只脱了上衣!他如郁禾小殿下一般有一些…想要遮掩的地方,只是那些地方恰巧在后背罢了…” 唐瑾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面上的神色让她捉摸不透。 良久,他叹息一声,起身离开:“罢了,你我并无血缘关系,我本不该管你这许多。” “啊?” 姜芙错愕: “你…你不是我堂兄吗?” 唐瑾回眸:“我并非骠骑将军的后嗣,你我并无亲缘关系。” 她震惊之余,唐瑾已经快走出月照堂了。 无论有无血缘关系,兄长对她的好她一直记得。对于亲近之人,她向来是在意的,有了误会必须及时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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