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去蜀地的决策不是唐瑾定下的呀,姜芙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面上却鼓励道:“还是史掌柜思虑周到。既如此,届时我就在蜀地等着史老板大驾光临了。若是我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便来给史老板的分店打下手,史老板可要给我留个好位置呀。” “不敢当。” 史嵩低头望向她,目光灼灼:“姜姑娘若想来,我随时欢迎。” 姜芙被他滚烫的目光看得稍微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我如今的身份趁着夜色行动是最好的。此时天色已晚,我就不叨扰史掌柜了,告辞。” 史嵩理解她的难处,并未多做挽留,朝她拱手示意,目送她远去了。 姜芙走后没多久,二楼下来了一名四旬老汉,跟史嵩打过招呼后也走了。 四喜有些好奇,凑过来提醒他:“掌柜的,您方才面试的宋掌柜,世代扎根于京城,况且他自己在京城也有铺面,若要说服他去蜀地当个分掌柜,怕是难啊。” 史嵩摇摇头:“我无意聘请他去蜀地当分掌柜。我今日请他来,是想让他熟悉允棠阁的。” 四喜有些不好的预感:“那您还在楼上同他说这许多…” “宋掌柜人品高尚,为人机敏。若无意外,他便是允棠阁未来的掌柜,” 史嵩望向远方,目光淡泊而柔和:“去蜀地的,是我。” 两载未至,建安的变化却不大,人群摩肩接踵,喧闹吵嚷声从未停歇过。 姜芙找了侯府附近的一间茶馆歇脚,预备天黑时再如昨夜一般潜入。 虽然老夫人让她不要再来了,但姜芙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建安待多久,况且她还答应了要替何清棠传话的。 祖母如今的情况已是危在旦夕,能多看一天是一天。 她在二楼的雅间小睡了一会儿,忽然被楼下的一阵骚动吵醒。她摇铃将小二唤来:“发生了何事?” 小二见她发间隐有薄汗,贴心地替她打起了扇,“回姑娘,忠渝侯府的老夫人过世,侯府正在操办后事,声音确实大了些。若是吵到了您,小的再去给您换一间厢房。” “什么?!” 姜芙一下子睡意全没了,难过与无力的感觉瞬间爬上心头。 怎么可能?怎么能这么快? 明明昨日祖母还同她说了许久的话,怎么今天人就没了? 小二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忙安慰道:“姑娘莫慌,底下虽被戒严了,茶楼却是安全的。” 姜芙按下内心巨大的伤痛,恍惚间找回了一丝理智:“戒严?为何会戒严?” 小二有些摸不清她此时的情绪,只认真答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说三年前谋害曲大人的方祥几个时辰前突然猝死在了狱中,还未确定是否为谋杀。为防有人逃窜,兵马司下令,将全城戒严了起来。” 方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死了? 若放在平时,姜芙定会细究下去,可祖母的死让她的心绪一片乱麻,实在腾不出空去思考其他了。 此刻,她很想冲去侯府看看情况,可是她不能。 无论多么煎熬,她都只能忍下去。 子时一过,戒严的守卫被撤走了一大半,姜芙在夜色的掩映下翻进了侯府。 “站住!” 入后还未走几步,姜芙便被府内的护卫给捉住了。 “你是何人?深更半夜为何在此游荡?” 来人离她还有段距离,隔着稀疏的树枝,姜芙看清了他的脸,是个未曾谋面的陌生面孔。 好在此人也并未看见她翻墙进来的动作,一切尚有辩驳的余地。 她方准备回答,斜方突然窜进来一个人,拱手道:“此女乃在下胞妹刘秀,许是半夜出恭迷了路,惊扰到您,小可甚是抱歉。” 不肖说,来人正是刘屿。 护卫似是认识刘屿,并未与他多言,朝姜芙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许是体谅她此时的心情,刘屿并未就她私自入府一事多说什么,将她领到了自己的厢房前,叮嘱道:“老夫人病故后,遗体已移入灵堂。今夜侯爷、世子等家眷都会彻夜值守,你怕是进不去的。姜…秀姐儿,你今夜就宿在我的厢房内吧,我去外边看着,一有消息便回来找你。” 姜芙知道此时就算是焦急也帮不上忙,遂点点头:“多谢。” 刘屿方想送姜芙进到里间,却被横里突然冲出来的一道人影拦住了去路。 “刘大夫,这位是?”问话的人是长贵。 曾经腼腆的少年早已褪去青涩,长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青年。 长贵是唐瑾的亲卫,若是长贵在此处出现,那么他应该也在不远的地方。 姜芙有些紧张。在瞥见长贵右侧方两尺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后,一时间心跳如擂鼓。 刘屿却是不清楚几人的关系,只当长贵是府里的寻常护卫,神色如常地解释道:“公子且宽心,此女是舍妹刘秀。小妹从小黏我就黏得紧,此番听闻我入京做了大夫,她便急着赶过来了。得知她入京后,我怕她一介女子在外有危险,便做主将她接进了侯府。” 对于刘屿的一番说辞,长贵并未作答,似乎在等着身后某人的反应。 刘屿见他半天未回话,提醒道:“这位公子?” “慢着。” 长贵仍未做声,他后方却突然走出一名气质卓绝的男子。 男子的身形高大,却并未给人压迫感。月光下的他,眉若刻,鬓若裁,一行一动间都是清冷俊秀的疏离感。 此人刘屿认识,是忠渝侯府的世子唐瑾,那个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 事情似乎变得棘手起来了。若是府中寻常的侍卫倒也罢了,忠渝侯世子却是个不好糊弄的对象,若他执意要计较,刘屿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样瞒天过海的本事。 思及此,他背上不由得渗出了一层薄汗。 眼见唐瑾越走越近,姜芙紧了紧幂篱,迅速拉住刘屿衣袍的一角,捏着嗓子娇声道:“阿兄,人家脸上生了痘疹,不想让人瞧见,你快带我进去嘛。” 听见女子的说话声,唐瑾顿住了脚步,未再上前,却也并未离去,只是隔着浓黑的夜色无声地打量着几步开外的女子。 良久,他淡声道: “长贵,我们走吧。” 第47章 相逢 昨夜刘屿就同她说过,祖母死于风涎之症的急性发作,去的很快,几乎没有什么痛苦。 姜芙深知,祖母既已病故,她的这趟侯府之行将毫无意义,甚至极有可能暴露自己。可她总觉得未见到祖母最后一面,便不算是真正的道别。 刘屿告诉她,祖母的灵堂彻夜都有人守着。她若是想见祖母最后一面,便只有等到忠渝侯与世子沐浴更衣的时候。 丑时方过,姜芙便等到了这个机会。 她不会轻功,无法像何清棠那般从屋顶潜入,只能继续装成刘屿的妹妹兼医女替祖母处理些身后事。 忠渝侯与世子离开后,刘屿将她引进了灵堂内。府内男子皆去沐浴了,灵堂内此时仅有唐璎与柔娘两名女眷。 柔娘安静地跪在棺椁稍远的地方,垂首不发一言。唐璎则在里棺椁稍近一些的地方诵着经。两人都未注意到她的到来。 刘屿领着姜芙低头向唐璎行完礼后,一同来到了灵堂中央。 望着灵堂里随风起舞的白幡,以及正中央停着的一个硕大棺椁,姜芙仿佛身在梦中。 棺椁内,老夫人着了一身素白的寿衣,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正安然地躺在其中,没有了鼻息。 一切来得太突然,祖母的音容笑貌犹在。老人家关心叮咛的声音明明还那么真实,一夜过去,她却永远都不会开口了。 刘屿替老夫人的尸身做完最后的处理,姜芙趁柔娘与唐璎不注意,轻轻地吻了一下祖母的额头。 她看着刘屿缓缓地合上了棺椁,在心中默默为祖母祈福。饶是心中仍有诸多不舍,此时却好受了一些。 丹娘常对她说,莫对死去之人挂念太重,过多的思念与牵挂反倒会成为他们登往极乐世界的拖累。 姜芙本打算做完这些就随着刘屿离府,可一转身,却撞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就这样立在灵堂门口望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饶是隔着莹莹烛火和厚重的面纱,姜芙却几乎能肯定,唐瑾将她认出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对刘屿道:“你先出府吧,晚一些我去客栈找你。” 刘屿尚在疑惑间,她已来到了唐瑾身边,低声道:“走吧。” 春日的夜里仍有些凉,姜芙紧了紧衣袖。唐瑾见状,直接握住她的双手揣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腹薄茧微凸。这双手姜芙并不陌生,自从上元夜那晚被他牵过后,这感觉,她记了两载。 可此时唐瑾披着一身孝,与她在此处拉拉扯扯到底有些不妥,姜芙提议道:“阿兄,我们去月照堂吧。” “现在怕了?不装了?” 唐瑾依言放开了她的手,却未挪动半步,只挑眉看着她:“你莫唤我阿兄,我担不起。方才也不知道是谁,拉着个男人的衣角便唤他阿兄。阿芙离家这些年,究竟多了多少个阿兄?” 虽知道这是唐瑾的醋话,姜芙却仍然羞赧难当,小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刘大夫是阿芙在蜀地的朋友,阿芙曾救过他们村里人的命,他父亲得知我祖母病危的消息,又念及的我恩情,才让我冒了刘大夫妹妹的身份进京。” “原来如此。” 唐瑾听完她解释,并未直接原谅她,却也依她所言,挪动步子把她往珍华阁的方向引,姜芙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她却发现,唐瑾带她来的并非月照堂,而是他自己的寝房。 看着眼前简洁清雅的男子卧房,姜芙僵了僵,赤色亦慢慢染红了她的耳根。 唐瑾一入内就灌起了汤婆子,回头见她还杵在厢房门口,不觉好笑,“怎么不进来?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不肖他说,姜芙确实是有这样的担心,虽然她也并非完全介意。 唐瑾见她跟块木头一样直愣愣地杵在门口,无奈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便是再混账,也不会选在今日。” 姜芙顿悟。 是了,今日是祖母逝世的日子。 思及此,密密麻麻的钝痛感再次爬上心头,就连再次见到他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唐瑾似是知她所想,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屋内,用热毛巾替她净了面,柔声道:“阿芙,这两年过得可好?” 他这一问成功转移了姜芙的注意力,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蜀地的生活。 离开建安后,她和姜父姜母在蜀地买了宅子,继续做起了替人点妆的活计。她见识了许多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尝遍了许多蜀中美食,却每每在街头看见相携而行的男女时,都会忍不住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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