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准备些东西,共事多年也该恭送恭送这位大臣。”冷萧所说的话跟冷卓君所说不说一样,但也不差。 然而冷卓君却知道对方绝非口中说说那般简单。 长安城内,乌云蔽日伴随蒙蒙细雨,白幡,白衣,纸钱撒了满地。唢呐声一响,不是喜就是悲,不是拜堂就是升天。 身为长子兼独子的王良举着排位,夫人裴氏泣不成声,健壮男人扛着棺材,里面躺着的人不言而喻。 整个家族除了亲属一身白衣,披麻戴孝,其余辈者皆头戴白孝带,随着满天纸钱和唢呐的声音,悲壮行走在街上,渲染着悲戚。 原本该避雨的百姓此时纷纷头戴斗笠站在街两边,宽大的斗笠并不能遮挡住黯然神伤的面容,此时的他们正为劳苦功高,忠良大臣,爱护百姓的官臣奉献上最高的敬意。 百姓心中自有一番,他们知晓是对他们是真的好,谁是他们的噩梦。 冷卓君躲在人群之中,一身黑衣庄严肃穆,静静望着眼前出殡的场景。 眼看时候差不多,耳边捕捉到声响,他扶着斗笠消失在人群当中。 就在王良一家拐进一条街时,细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台轿子落在前方硬是逼停了行进之路。 触及轿子颜色时王良眼底一暗,面上仍是一脸悲凉,他将牌位交给裴氏,自己则走上前拱手道:“冷公公。” 年迈的枯枝老手掀开帘子,冷萧着一身黑衣走出轿子:“小良不必恭敬,今日乃是王公公出殡之日,我等敬佩王公公特来以“东厂”之规恭送王公公。” 说罢,他向旁示意,不知从何处冒出俩厂公抬走了轿子,而冷卓君则是穿过人群率领一众厂公立在冷萧身后。 他们均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目光严肃,随着冷萧的一声令下,竟做出惊人之举。 他们脱下衣服,黑衣之下赫然是一身鲜艳的红衣,红的似火招摇,边缘又用金线缠绕,看架势竟是以嫁衣的标准所造。 王良看知大惊,下意识就要震怒,脑海中就浮现出王欢喜临死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余光蹩到目光冷冽的裴氏,他重新恢复了镇定:“不知冷公公此举意欲何为?” “小良有所不知东厂有位厂公乃是今日大婚,刚好今日是大吉之日,我等不巧正是要赴此宴,谁想今日还是王公公的出殡日。”冷萧好笑道:“当真是巧了不是?”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谁不知道冷萧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光凭他如今的权势只要动动手指头,虽然有些麻烦却也可阻了这场出殡。明眼人都明白,这哪是巧合,分明就是故意。 东厂与内阁的矛盾竟已如此之大,大到容不下出殡。 “如今敬也敬完,我等自要去赴会,在下斗胆问小良可否相让?”虽是说的询问话,却被尖细的嗓音硬是将尾音勾成肯定,冷萧笑颜看王良,后者却下意识退了步。 不用言语,事实已然可以证明。 出殡的人群退到人群两边,两边百姓退到墙边,他们宁愿挨湿漉漉的灰墙也不愿让出殡的人靠近。 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东厂的人正牢牢看紧了他们。 冷萧重新坐回轿子中,冷卓君掀开帘子,得到答复后发号起轿令,俩个厂公抬着轿子带领着东厂厂公浩浩荡荡向前走去。 在与王良相平时,冷卓君侧头看见的只是年轻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羞怒模样。 这场东厂与内阁的针锋对决,以内阁完全的落败而告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冷卓君的预料,王良成为了内阁新一任首辅,挂名的首辅,空有职务而无势力和亲信,纵使本人再怎么聪慧,也会被朝廷的野兽撕咬害的骨头也不剩下。 然而他没有料到,继任不久的王良就遭受到了行刺。 那日,冷卓君如同往常一样待在东厂,厂公宣告有人要召见,也没管是谁,便让人放了行。 然而直到人出声,他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着王良。 比起出殡日时的他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眼底泛着浓重的黑色,看来已有多日未曾好好睡过觉,宽大的朝服穿在身上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样,只觉怪异。 冷卓君道:“王首辅前来东厂所为何事?” 王良摇头:“冷督主当真如此恨家父?” 冷卓君:“……” 什么? 冷卓君微微蹩眉,眼前人到底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吗?也没有酒味,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他还没有说话,王良就开始自顾自言的回答:“这便是父亲一直不愿我牵扯进来的朝廷……可是他食言了……难怪呢……” 一场简单不过几句话的交谈,俩人不欢而散。 朝廷风云短暂告一段落,然而也不代表着平静。 三日不到,翰林学府又出事了。 冷卓君得到消息时,人已经在前往学府的轿子上了。 根据探子来报说:“学府内有学士失踪多日,一大早却在庭院内发现其尸体,然尸体的诡异程度令人惊异。” 作为第一学府,翰林学府出事自然成为国家大事,刘景当即下旨,短期破案还学府平安。 轿落,人下,兰亭跟人早已在山下等候多时。 俩人简单问候,马不停蹄快速上山。 翰林学府建立在山上,这里风景秀丽,空气清爽,一年四季恰如春,本是休闲嬉戏的风水宝地,如今却成了灾难。 冷卓君走上最后一层石阶,一眼就看见与青色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人罕见一身白衣,三千青丝被用发带随意绑成个高马尾,身姿挺拔。 兰亭说了些什么,冷卓君都没有听见,此时此刻他的身心全被眼前人的身影给占据。 这时候冷卓君他才发现,竟然已有半个多月未曾相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他们是否是旷别三年?
第18章 翰林学府 任谁被这般赤裸裸的视线看着都会感到不寒而栗,更不要说是像刘清逸这样敏感的人。 身后不加掩饰的动作,早已让她想到来人是谁。 三人相做礼数,直接就开始步入正题。 “死亡的人乃是翰江侯府次子,据说已在学府失踪五日已久,由于翰林平日不学无术的性格,导致学府也从刚开始的警告警惩戒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就连这次也是如此……然而侯府并未见到翰林,因此俩府才开始找人,谁知五日已过,就在庭内发现了已经死亡的翰林。” 对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冷卓君早已习以为常相反这种声音也刚好可以让其思考案情脉络。 他提问道:“翰江侯来了吗?” 兰亭摇头:“并无,来的是翰江侯内人,秦容。” 一旁清听的刘清逸突然插了话:“兰大人,你说来的人是秦容,郑公公家的那位?” “是。” 刘清逸眼神眯起,冷卓君眼里闪过深意。 对他们来说秦容倒不是个麻烦的人,恰恰相反还极其好懂,麻烦的是她的身份。她是十二监其中之一,御马监太监郑华的胞妹,郑华在朝中的势力可不比冷萧大,相反他是朝廷上对冷萧,对阉党威胁重大的人,更不要说是对冷卓君。 御马监和司礼监向来不对付,在朝廷上是比内阁还要难对付的人,要非同属十二监,冷萧早想灭了他。 导致他们矛盾愈演愈烈的是西厂的覆灭,西厂是御马监所有,就像东厂是司礼监麾下一个道理,东厂动了西厂,不亚于割下郑华的肉,对于在自己头上动土的人,郑华可不原谅。虽然冷萧在朝中的势力大,负责批红,可也不能像处置秦九和郑衡那样处置他。 身为阉党,司礼监和东厂的冷卓君自然对郑华喜欢不起来,为何刘清逸的反应也如此之大,就要说说“侯朝之变”了。 赶至庭院大门,激烈的争吵声令推门的手有个一瞬的停顿。 冷卓君将手放在把手上,细细听着门内发生的事情。 年迈庄重的男声正不断进行着道歉和劝阻。 “夫人,对于学生的死亡我等也不敢相信,只是事已发生,生死无力回天,比起胡搅蛮缠我们更该早日抓到凶手保证翰林的在天之灵。” 声音平淡沉稳,并未因命案的发生而自乱阵脚,应该就是翰林学府最有声望的院长了。 另一道则是泣不成声的女音。 “说什么说……有什么可说的!我的孩子就是在学府上失踪,就这样死了……你们不是第一学府吗?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我的儿孩子!整整五天,要是你们有认真找岂能找不到我的孩子,我要你们给我的林儿偿命!” “……夫人请你冷静点!夫人!” 物体坠落的声音清晰响在三人的耳朵中。 眼看大事不妙,冷卓君一把推开大门,发光的物体刺入眼球,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石子咂在刀子身上,连石子带刀子一起掉落在地上。 秦容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痛哭流涕。 冷卓君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老院长见到冷卓君一行人,向前行礼:“久闻三位大人大名,此事的发生是我学府管教不利,秦夫人失子而情绪激动,老身可以理解,还望大人可以找出真凶还学子在天之灵。” 兰亭俯下身用帕子捡起地上的刀子,平滑的刀身被石子砸出凹陷来,可见力道之大:“还请院长带我们去看看现场,并把第一发现尸体者一同带过来。” 老院长应道转身就走,却不料秦容在此发难。 “你不许走,杀人凶手,杀人学府还我儿命来!” 昔日华贵的侯府夫人,此时衣不遮体,不顾凌乱发鬓,踉跄起身竟是想要向前抓住老院长。 只是被一双手率先抓住,然后被不留余力地扔在地上,侯府夫人再一次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凄厉惨叫的同时也被灰尘扑了满嘴。 冷卓君满脸都是厌恶:“秦夫人,你代表的可是翰江侯府,家子死亡你想报仇心急切没有问题。若是不依不饶,扰乱执法,本督主有理由怀疑你在借着身份拖延时间,我有能力“请”你到东厂牢狱一坐。” 秦容抬头,怒目圆瞪:“一个被阉的小虫,有什么资格对着侯府夫人嚷嚷。” 意外的是,冷卓君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兰亭和刘清逸紧随其后。 “等等!” 刘清逸站住脚,转身向后看去:“有事?” “你们……就这样走了?” 对于秦容的提问,刘清逸只觉好笑,但她并不会在此发笑,哪怕是一个讽刺的笑容,对着一个痛失孩子的母亲,那也太过于失礼了。 “本宫觉得没有什么事是比找到真凶更重要的事情了。” 刘清逸说完也不在去管身后失魂落魄的女人,转身向前走去,还没走出多远,她就听见身后踉踉跄跄却一刻不停的脚步声,放缓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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