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一向坚韧的他却流下了一滴热泪。 “罢了,把你怀中的东西都拿出来,我托人给你送去。真是丢人,明明想去见她还不敢。”平西侯世子陆综调侃道。 他缓缓地把揣了许久还带着些许体温的绯色布包从怀中取出。 其中的物什便是他精挑细选了许久,便是那三皇子意欲追查也不会查到他的身上。 他甚至挑了一箱子衣裙首饰甚至连琴棋书画所需的器物也备了许多,但终究是无法给她,只得从中拿了一叠厚厚的银票,只希望她能过得好些。 - 这天气说变说变,就在他们马上要行出威武将军府时,倾盆大雨却落了下来,裴渊也不知去向了何处。 明枝只得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氤氲的雾气雨幕之中等着裴渊回来。 “小姐,这是有人送您的。” 忽然一个脸圆鼓鼓的侍女把一个绯色的布包塞到了她的怀中,还未等明枝问话。 侍女仿若田间的鸡崽一溜烟便跑走,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明枝面前时,还有一道余声传了过来:“不会害您的,都是好东西。” 明枝只得走至一处长廊下,放下手中的油纸伞,缓缓地打开手中的包袱。 当打开的那一刻,她的呼吸都轻了许多,眼睛圆滚滚地看着面前的物什。 里面放着一对镶珍珠金制步摇,还有一对仿若能压断她手腕的金镯子,其中还有许多无价的首饰都仿若杂物一般堆放在包袱内,当她翻到最底下的时候,一叠厚厚的银票浮现在她的眼前。 这般珍贵的物什怎会是给她的,难不成是送错了? 明枝的心中满是疑惑,手下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心道:“切莫给别人弄乱了。” 忽然心尖闪过一道亮光,她猛地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那垂花门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人似是没有料到明枝会猛得抬头,他面色一沉,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自从明枝被苏达莱从梦境中唤醒后,她对自己的认知便出现了偏差。 她不是那个五岁时被屠了整个府邸的孤女,她认为自己是在英国公府自小养大的娇贵嫡女,有父母,有兄长,且自幼与裴渊一同长大,情到浓时,正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不知怎得明枝觉得此人与她嫡亲的兄长别无二致。 明枝见那人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的心底满是慌张,撑起油纸伞,踏着水花便追了出去。 因着心急如焚甚至连伞都未撑好,微凉的雨水打满了她的全身,就连绣花鞋上也满是雨水。 忽然被地上的凸起的石子绊倒,她手中的油纸伞也斜斜的歪在地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紧紧地攥着地上的杂草,试图仰头看去时,眼睛却被睫毛上的雨水遮住了视线。 她的声音哽咽了,冲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呜咽地说道:“哥哥。” 在察觉到明枝摔倒的那一刻,周然的身子一顿,心头便越发得堵,甚至就想肆无忌惮地返回去,抱起她,哄哄她。 尽管明枝的声音非常的微弱,但周然却听清了那从雨幕中传来的一声呼唤。 她是他们英国公府盼了许久的娇娇女,他七岁后的人生便有了她的参与,幼时她一向娇气得很,就连手指抓到泥土,那哭声仿若要把京城震塌,如今却是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他不能停下,不能回头,但泪水却是与冰冷的雨滴混合在了一起。 -- 明枝的身子已然好了许多,但坐马车时仍是要吃裴渊怀中的药。 但今日在回宫的路上明枝却异常困顿,她强撑着精神,仍是迷迷糊糊地说道:“殿下,看好这包东西。” 还未嘱咐完,她的身子一歪,便斜靠在了裴渊的身上,粉嫩的脸颊满是柔和的睡意。 裴渊温和地眼底满是算计,眉眼仿若豺狼一般,他随意地翻动着绯色的布包,看了良久也看不出般大手笔究竟是何人所送。 明枝除了他之外便没有了亲人,裴渊又想起今日李汝托孤的话,他摩挲着袖口处的铁质令牌。 约莫便是他了, 裴渊想起前些日子吩咐的事情,他冲着车外询问道:“文舒,水汀那处的房宅可都备好了?” “殿下,一切都办妥了,皆是按着寻常人家娶妻的规格备好的。” 听到文舒的回话后,他收敛起了眼底的寒意,轻柔地抚摸着明枝的脸庞,沉声说道:“睡吧,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之后他又紧紧掐着明枝纤细的脖颈,温和地说道:“只要你老实呆着,我不介意多宠你些。” 明枝在睡梦中却是半分危险都没有感受到,甚至还蹭了蹭裴渊掐着她脖颈的手。 裴渊觉得这是明枝的回应,一向俊俏的面容此刻却带着些无声的癫狂。 -- 忽然一阵梅香窜进了明枝的鼻尖,晕晕乎乎还刚睁开眼睛,她便被一个粗鲁的妇人推搡着。 “小姐醒醒,今日可是您的好日子。” 好日子?莫不是今日小厨房煮了锅子还是炖了肘子。 明枝带着期待满心欢喜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一幕却使她瞠目结舌。 这是一个布置精巧的房间,就连帷帐都是她喜欢的绯色,上面绣着的纹饰却是木芙蓉的样式。 仿若一个未出阁姑娘的闺房,就连香炉中的袅袅细烟都是带着凝露的花香。 尽管此处分外舒适,但既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与裴渊在长华宫的寝殿。 环顾四周的侍女和嬷嬷,她竟是一个都不识得。 思索到此处,明枝心脏开始狂跳,她慌张地看着四周,心中满是害怕,莫不是被人绑架了? 那现在裴渊在何处? 明枝想起自己看过的话本,里面被绑架的娇小姐,要被捆得不能移动,不是被勒索便是被侮辱。 像她这般情况,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竟然还给她梳妆打扮,莫不是要被拐至山寨当压寨夫人。 明枝小声问道:“你们主子是谁?” 侍女仿佛是哑巴一般,根本不回复她的话,依旧是自顾自地忙着。 此处连个铜镜都没有,她看着侍女给她脸上扑上了绯红的胭脂,就连那唇脂都是大红色。 还未等她看着衣裙的款式,她的眼睛便被一抹红色的布条蒙住了眼睛。 此时明枝的心情却是分外的低沉,她竟然这般就被人拐走了,甚至还要被蒙着眼睛,莫不是绑匪怕她记住路线,亦或是那人面容实属太丑。 想到此处,明枝已然把那绑匪和丑陋的癞□□联系了起来,她想起裴渊那俊俏的容颜以及一向温和的姿态,她的泪花便浸湿了布条。 还未等她的心情平复下来,忽然她被人背了起来,心中一紧,便不由得惊呼出声。 而背她的婆子嘴里还喊道:“今日嫁良人,便是一世安。” 明枝听到此话,便哭得更厉害了。 她想爹娘哥哥,想裴渊,他们怎么还不派人来救她,要是再晚一步,她便成了丑陋的癞□□的妻子。 被安放在轿子上后,刚行至半盏茶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明枝的眼前被红布蒙着,但此时的嗅觉却是分外的灵敏,此处似是在河边,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芬芳。 那群人丢下她一人后,便离去了,她的手被捆着已不知该去何方。 就在她紧张的就要哭出来的时候,她眼前的布条忽然被人撤下。 在许久没有接触到光亮后,明枝的眼前一黑,她却希望自己不要看到茅草屋中的绑匪。 在心中安抚了自己许久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一幕却是使她惊呆了。 没有茅草屋,没有臭气熏天的绑匪。 因着今夜是十五,皎洁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仿若闪着金光一般。 此处是河流的一处凹陷处,若是不注意还以为是一处在山旁的小潭。 红色的灯笼星星点点地装饰着这处,就连树上的红绸都别有一番意境。 而她脚下的一处红色的地毯,笔直地通向了那黑暗中。 而站在一旁的喜娘见她满是泪花,笑道:“老婆子我见过的新嫁娘可不少,哭吧,毕竟这辈子只结一次亲。” 此时明枝却满是疑惑,她并未回应,而那喜婆推着她的后背,催促着她走向了那红毯的尽头。 “红的尽头便是那良人所在之处。” 明枝手持着一柄玉骨扇,每行十步,便有一个侍女,朝着她的头顶抛洒着绯红的花瓣,其中还混着些许翠绿的竹叶。 她心底便隐隐了一个猜测,就连情绪也激动了几分。
第二十七章 黑暗的尽头便是一座精致的宅院, 临河而建,白墙黑瓦,分外雅致。 在大门上挂着一对大红色的灯笼, 由金丝线绣成的囍字赫然在上,随处可见的便是大红色的囍字, 甚至连门槛上都有。 虽是夜晚, 但这院落的景色却是一览无余,而那坐在石桌前的俊俏公子却是分外熟悉。 原本哭丧着脸的明枝, 此时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甚至连眼角都渗出几滴晶莹的泪花。 不论是五岁被屠了全家,被舒太妃养在宫中的明枝, 还是记忆错乱认为自己是从小被养在英国公府, 父母阿兄皆在人世的慕明枝。 她们最期待之事便是成为裴渊的妻子。 今日却是圆梦了。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那人穿着一袭正红色的喜服,由红纱制成的罩衣竟是显得分外英俊, 在镶白玉发冠后的红色发带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 他的眉眼之中满是温柔和宠溺。 “不知是哪家小娘子漏夜前来?” 听着他不正经地腔调,平复了激动心情的明枝却是分外的气恼, 他竟然瞒着她, 方才还以为被匪贼绑架了。 她嘟着樱桃小嘴, 气恼地说道:“既然公子不欢迎, 那我便离去了。” 她转身便要朝着门外走去,身上的珠串也在叮叮作响。 明枝这般耍小性子,裴渊却是很少见到,之前明枝总是恪守礼仪, 如今这般便是生动了许多。 他快步行至她的面前,拦着马上就要离去的明枝, 笑道:“姑娘可是恼了, 是在下的错, 不该瞒着你。” 明枝却款款行礼说道:“是小女子性急,怎会怪罪公子?” 听着这般不善的语气,裴渊自是知晓明枝是真的气恼了,他嘴角的笑意仍是不减,他从喜服的怀中取出一支玛瑙珠链,温柔地给她挂在脖子上。 明枝惊讶地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珠串,这是正妻才享有的。 在大魏成亲,夫家便会给女子的家中准备红色的饰品,若是寻常人家便是那朱砂制成的手串,在皇室则是红宝石亦或是玛瑙的珠钗。 这般贵重的玛瑙珠串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就算是瑞王还是大皇子时,娶妻的红色物什也仅仅是一颗红玛瑙的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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