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亚于安国公主。 他落下之时,便瞧见安国公主脸上盈满笑意,虽一字不发,但眼中淡淡打趣之意分明。 他面上难得羞赧几分,眼帘再次垂下,掩去羞赧之色,轻声提醒她道:“殿下不走么?” 安国公主这才眨眼一笑,指了个方向。 公主府新建而成,两人先前只在小皇帝过来之时来过,当时也并未多逛,是以并不熟悉。但公主府落成之前,安国公主曾看过图纸,是以虽然不熟悉,但大致方位她记于心中,便主动担起领路之责。 方镜辞先前跟在她身后还未察觉,但是当两人第三次路过同一片小竹林,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是不记得路了?” 安国公主前后左右瞧了瞧,又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星空。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特地挑了黑灯瞎火之处走,幽深竹林只在路口和深处亮起一盏灯。光照有限,看不清他们四周。 “我记得图纸,是该往这边走的。”即便发现已经走错,但她依旧言辞肯定,并不觉得自己走错了。 方镜辞突然就明了,为何当初漠北之行,明明有十二骑跟随在侧,她还能在茫茫草原之上迷了路,还顺手挑了漠北一族大帐。 他上前一步,握住安国公主的手。温声细语,“殿下想去何处,不如就由景之带路,如何?” 身在暗处,瞧不出脸上神色,方镜辞尽量将话语放得轻柔,以免引得安国公主不喜。 谁知安国公主根本不能以常人之态揣度。听闻他言,她便干脆利落让出道来,“去库房。” 但刚一说完又疑惑问道:“你记得路吗?” 方镜辞虽为驸马,但公主府的图纸并不会特地拿与他看,是以他并不知晓公主府构造。 但他却并未慌乱,依旧一派镇定自若之态,悠然自得,理所当然,“殿下不是记得图纸么?” 安国公主心中疑惑,我记得图纸都寻不着路,你连图纸都没摸过,只凭我三言两语,能找着路? 虽然心中抱有怀疑,但两人毕竟身处公主府,就算失手被抓,也不过是在自个府中闹出笑话。是以她并未提出质疑,只在心中回忆一遍日前见过的公主府图纸,在方镜辞出声问询之时,回答于他。 因此,当两人一路无阻碍到达库房门口之时,安国公主不由得瞪大双眼,眼眸中满是惊奇,“你居然能找得到?” 公主府虽然不小,但并不是茫茫无边际的草原,路过的每一处皆可作为依据。再加上有她脑海中的图纸,找到库房并不稀奇。 方镜辞微微避让开她炙热的眼眸,唇角笑意儒雅浅淡,“殿下为何想来库房?” 库房的门锁并不是卧房门上那般草率的链锁,构造更为精巧,单看一眼便知晓,绝对不是匕首能斩断之物。 安国公主却不慌不忙,发髻之上摸出一根簪子,往锁眼里捣鼓几下,锁便应声而开。 她并无刻意炫耀之意,但望向方镜辞的眼底含着光,大有邀功之意。 方镜辞赞道:“殿下果然心灵手巧。” 安国公主得意地笑了笑,“大婚时的贺礼,一般连同礼单在内,都会被钟叔收在库房之内。”倒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说话之时,她手上也没闲着,门被推开,发出“咯吱”声响。 库房之内一片漆黑,方镜辞找到烛台,点燃了灯,就见安国公主正从一个箱子中翻出礼单,瞅了两眼,“唔,这是礼部尚书闻赐所送贺礼。”然后瞄了一眼长长的礼单,笑道:“送得还挺多。” “点翠累丝凤簪一对,翡翠长簪一对,镶珠双喜钿、米珠花钿、玉珠花钿各一双,沉香木镶玉如意一对……”她点着箱中所盛之物,一一对照,认认真真,架势十足——竟是在洞房花烛之夜,做起清点礼单之事来。 方镜辞瞧着好笑,在她勤勤恳恳点完一整箱贺礼之后,才问道:“殿下为何要急于此时清点贺礼?” 点完无误之后,安国公主便将箱子合上,而后坐于箱子之上,仰着头瞧着他,“今日你我大婚,做出的事却与喜庆毫无半点干系。小皇帝碍于脸面不好于今日追究,但不代表他就忘了此事。” 她脸上笑意恬淡,并无怨怼与愤恨之意,“想来明日清早,他就该惦记起这事。”说着目光一扫满屋贺礼,“我得趁着明早之前,将贺礼清点完毕,于明日城门打开之时,将所有贺礼送往城外北大营。” 唇角笑意又深了几分,“十一他们在北大营备好了车马,只等我将贺礼送到,便会立马送往边关。届时就算小皇帝想要追回贺礼,也为时已晚。” 方镜辞不由得叹服,“殿下为大庆将士,当真是费心费力。” 安国公主叹息一声,“逼不得已,无奈之举罢了。” 边关将士在前线奋勇抗敌,担性命之忧,而后方蛀虫吃喝玩乐,享无尽荣华富贵。她只能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此绵薄之力于她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 方镜辞左手在前,行拱手礼,“景之如今与殿下同为一体,殿下荣辱,亦是景之荣辱,景之愿与殿下共进退。” 言辞诚恳,信誓旦旦。 安国公主微微歪着头瞧了他一会儿,忽而兴高采烈起来,自另一打开的箱中取出一份礼单,郑重放于他手中,“正好这里贺礼不少,你便帮我一起清点,如何?” 别人的洞房花烛之夜,即便无花无酒,也有春宵相伴。他虽有佳人在侧,但佳人一心想着清点礼单。 方镜辞唇角的笑意染上几丝勉强之意,“既是殿下所愿,景之自当遵从。”
第30章 相信 有了方镜辞的帮忙, 清点贺礼便事半功倍。 黎明将至,安国公主终于清点完库房内所有贺礼。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困顿之意也浮上面容。 方镜辞见状,瞥了一眼高窗之外微微泛白的天际, 关切道:“殿下可要回房休息?” 安国公主懒懒的伸腰舒展一下身躯, 慵懒娴淑, “不了。”她朝成堆的贺礼一扬下巴, “天已经亮了,还需趁早将这章 送往城外。” 贺礼不少,清点全部着实耗费时间。今日是大婚之后第一天,诸事不少,恐怕已不剩多少时间让她足以将所有贺礼送往北大营。好在她事先便已预料到这种情况, 吩咐了十一十二于城门外等候。 只是,她望着堆满库房的贺礼,面容不由得染上愁思——事先虽已做好预想,却单单忘了这么多贺礼,即便全部拉出城去,少不了也得几大车。虽说准备车马到不成问题, 但想来车马还没出得城门,小皇帝倒是先得到了消息。 “殿下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正愁着, 方镜辞温声询问。 一夜未眠,他眉梢也染上倦色,但精神尚可。 两人如今算是在同一条船上, 安国公主也没纠结,很是爽快将烦恼之事倾吐而出。 方镜辞低头细思片刻,而后抬头,笑意温润, 无端平复了安国公主心头涌上的焦躁,“倘若殿下不嫌弃,此事可否交由景之处理?” 自婚约定下以来,安国公主自觉所欠他甚多,偿还一时是换不起,故而有片刻迟疑。 方镜辞看在眼中,唇角笑意微顿。 “你原先曾说,与我的婚事本意是想扶持宁国公府。” 方镜辞没料到她突然说起此事,唇角笑意顿消。 安国公主叹息一声,“可我非但不曾帮过你什么,反倒是你一直帮我良多。” 不曾想到她竟是歉意涌上心头,方镜辞微微失笑。他迎着安国公主歉疚的目光,笑意如春来冰融,暖入心头,“景之如今与殿下同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此言,可否太过生疏了?” 这话他不是头一次说,但安国公主仍感受到了淡淡暖意浮上心头。 她忽而一笑,言辞恳切真挚,“倘若景之日后有何为难之处,尽管与我细说。” 长安城相逢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唤自己为“景之”。方镜辞微微垂下眼帘,耳根微红。“景之便先行谢过殿下。” 七月的天亮得很早,檀香楼的伙计打着哈欠才开了门,就被门外站着的两人吓了一跳。 他刚要出声骂,无意间瞥见前面那人的脸,又被唬了一跳,门都顾不得开,将来人请了进去,就急急忙忙冲到后院。 “公子,不好了,方公子……不对,驸马爷来了!” 他叫嚷声不小,檀香楼里许多人被吵醒,伴随着接二连三的咒骂声,沈季文怒气冲冲开了门。 他昨日为了方镜辞大婚的事忙碌许久,只觉得自己才刚刚进入梦乡,就被吵醒,十分不耐。加上仆人来报时跟结巴了似的一个劲嚷嚷着“驸马爷来了”,他又因为没睡好,脑子不清醒,黑沉着一张脸进了前厅,人还没瞧清楚就先抱怨出声—— “新婚翌日一大早就往我这边跑,别告诉我,你是被你那位杀神公主赶出房……” 剩余的话卡在嗓子里。 他口中的“杀神公主”端着茶,面上笑意高深莫测,正望着他。 方镜辞轻咳一声,打断尴尬,“殿下,这位便是沈季文。” 而后又对沈季文一笑,“这位便是安国公主。” 沈季文先是浑身的不清醒被赫然在场的安国公下吓飞,再被他笑得浑身发毛,又被安国公主的目光盯得浑身僵硬,努力扯出笑脸上前,抱拳道:“草民参见公主。” “沈公子既是驸马的好友,便不必多礼。”安国公主放下茶碗,笑容不变,“昨日之事,还不曾谢过公子。”说着,微一点头,以示敬意。 她身份显贵,又是大庆百姓口口相传的传奇,沈季文自觉承受不起,连连摆手退让,“公主太过客气,我不过是应承驸马爷的请求,帮个小小的忙而已,算不得什么。”说完又不留痕迹瞪了一眼方镜辞。 方镜辞微微笑着,“殿下不如在此稍作歇息,我与沈兄稍谈片刻。” 沈季文二话没说,告退之后拉着方镜辞就入了后堂。 进了后堂,方镜辞还未说话,就被他抢白一通:“景之兄,您带着安国公主前来,为何不提前打声招呼?”那可是四海皆惧的安国公主啊,传闻中一挥手就能断人脑袋的不败凶神,一大清早就给领到檀香楼,是想吓掉谁的魂? 方镜辞毫无内疚神色,“临时起意,来不及提前告知。” 沈季文望着他的眼神像是在挑选揍他哪里不会被安国公主问罪。 不过转而他就朝方镜辞挤眉弄眼,“新婚第二日,你不留着温香软玉在怀,怎么就带着你那软玉到了我这檀香楼来?” 方镜辞跟他相识许久,被他打趣也不恼,却也不回应,直言道:“自然是想来请沈兄帮一个忙。” 沈季文顿时露出一副牙疼神色,“我怎么觉得你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我就要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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