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克进匆匆赶回南门,还未下马,便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他心中一惊,想也不想便将腰上长刀抽出来。 轻声下了马,他正要朝着城楼之上走去,便见到一个士兵满身血迹,跌跌撞撞从城楼之上下来。他浑身是伤,尤其腰腹处被捅了道大口子,血流不止,几乎一步一个血印。可他仍旧撑着一口气,几乎是爬着下了城楼。 瞧见那人,梁克进几乎不能呼吸,眼眸中有泪光闪烁,来不及多想,他大步上前,在那人将要跌倒于地前,一把将人扶住,“怎么回事?”满面忧心焦急,恨意几乎喷涌而出。 而那人一抬眼瞧见他,眼眸顿时一亮,“总兵大人,有敌袭!” 话音未落,梁克进便猛觉腰腹狠狠一痛。 他一掌挥出,将那人击出半丈远。 那人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发出,头一偏,就地气绝身亡。 此时他的亲卫才匆匆赶了上来,慌忙将他扶住。梁克进低头一看,便瞧见自己腰腹处插着一把半尺长的短刃,只余刀柄在外。 他苦笑一声,到底还是中计了。 然而敌人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在他一掌拍死刺客、被亲卫扶住的短短时间内,已经有穿着平遥城守城军兵甲衣裳的人,持刀从城楼之中杀出。 梁克进推开扶着他的亲卫,紧握手中长刀,眼眸之中战意到达了一个顶点,“誓死守卫平遥城!” 他身后亲卫也纷纷抽出腰间长刀,怒吼道:“誓死守卫平遥城!”
第62章 因由 上朝之前, 方镜辞总觉得心绪不宁,像是有事将要发生。他抬手揉了两下眉心,无济于事,却也聊胜于无。 倒是顾鸿生瞧了他几眼, 关切道:“驸马也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方镜辞放下手, 微微笑着, “多谢相爷关心, 并无大碍。” 顾鸿生不像是闲来无事搭话,但此时群臣都在等待上朝,人多眼杂,不便谈话,两人都未曾继续说下去。 俄顷之后, 有内侍喊道:“陛下驾到。”群臣立马熄声,分两列站好。 片刻之后,小皇帝身着五爪龙袍站于汉白玉台阶之上。 群臣见之,在内侍的高喝下,行叩拜礼。 自朝堂之上公然吐血后,这还是赵琦头一次上朝, 虽有龙珠遮挡,但仍能瞧出他面色苍白, 身形瘦削。往日合身的龙袍也显出几分空荡之感。 叩拜之后,群臣开始奏禀这几日耽搁下来的政事,小皇帝静静听着, 有决策不定处,也如同往日一般,询问着顾相与其他朝臣。 虽所言所行与往常无异,但稍显干涩的嗓音意味着, 他伤痛未消。 方镜辞知晓其中内幕,但朝中还有不少人并不知晓,只以为小皇帝拖着病体前来上朝,对他与往日相比,倒是恭敬不少。 朝会有条不紊进行着,方镜辞却突觉眼皮一跳,继而便听到一声极为耳熟的声音于崇安大殿之上响彻云霄—— “陛下,请准我带兵前往平遥城!” 声音震和,连小皇帝都不由得微微色变。 立于殿中的方镜辞微微闭了闭眼,心道一句:她还是来了。 随着话音落,安国公主身披轻甲,手提长刀,立于金殿之外,飒爽英姿,豪气蓬发。 禁卫军统领带着一队禁卫跪于安国公主身后,“陛下,臣等无能,未能拦住公主闯宫。” 九重宫闱却无一人能拦住安国公主,饶是先前知晓她善战,此时听闻,众臣也不由得惊恐色变。 尤其是殿中立着的曹国舅,先前被安国公主于朝堂之上斩断三根手指,已是手下留情,此时见她手中长刀卷刃,又刚好瞥见金殿大柱之上、至今仍无比清晰的刀痕,不禁腿一软,被身侧人扶了一把,这才没有狼狈倒于地上。 小皇帝坐于龙椅之上,目光一扫曹国舅,而后才落到安国公主身上,眉心微皱,“好端端的,皇姐为何要前往平遥城?” 他话音刚落,便闻殿外鼓声响彻六声。 大庆城门之处设有传战鼓,倘若战事起,则击传战鼓。沿着长安大街一路到皇宫,共设置三十六面传战鼓。 而最后一面鼓,则设置在崇安大殿之外。 鼓响六声,则意味着大庆境地,有人反了。 小皇帝脑子顿时一嗡,蓦然站起,眼睛直直瞧着殿门之外。 而不等殿外传信兵到来,便听到安国公主朗声道:“靖南夜袭平遥,总兵梁克进遇刺,事态紧急,还望陛下准许我立即前往平遥!” 原先听闻鼓声响起便有章 嘈乱的群臣再次乱了起来。虽说靖南之事不是没有预兆,但是突然发生,还是着实令人震惊。 而此时,风尘仆仆的传信兵已经大步进入殿中,急急叩拜便快速禀报道:“陛下,靖南夜袭平遥,梁克进总兵遇死士行刺,虽誓死带伤抵抗,但靖南攻势猛烈,梁总兵……”传信兵说到此处,微顿一下,而后语带哽咽:“不负所托,虽以身殉国,但总算打退靖南军,守住了平遥城。” 此话一说完,长途跋涉的传信兵便一声不吭、脸色煞白倒在地上。 小皇帝急忙令人将他带下去医治。而朝堂之上再次陷入嘈杂议论之中。 “陛下!靖南王谋反,对我大庆不忠不义,还请陛下准许我前往靖南,擒下靖南王,平息靖南平遥两地战火!” 嘈杂的金殿因她这一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琦却并未立即答复。靖南的反叛尚在意料之中,他于金殿之上吐血,身体有恙,无论病重与否,大庆上下都得慌乱一阵。是以靖南抓住这个难得机会反叛,尚在预料之中。 只是如今靖南偷袭平遥,却并未啃下这块骨头,相反,还搭进去不少死士,想来也是元气大伤。此时放还安国公主军权,只怕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 见他迟迟未答复,安国公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再次朗声道:“平遥如今形势不明,还请陛下今早做出决断,准许我前往平遥!” 赵琦目光游离不定,着实难以做出决断。而后目光一扫殿下众臣,便见往日里一口一个“以和为贵”的主和派,纷纷拢袖低眉,每一个人敢于言语。 他心中不由得怒气渐起。 “陛下,臣认为,决不可准许安国公主前往靖南。”一片静默之中,是方镜辞站出来启奏。 安国公主目光有如刀锋,落于他身上,他却不理不看,面向皇帝行礼,“总兵梁克进虽然战死,但平遥城未破,可见靖南不过是偷袭得手,想要攻克下平遥城,难之又难。” “臣认为,此时还未到安国公主出战之时。” 安国公主怒目相视,“什么叫还未到我出战之时?按照方大人的意思,难道只有等到平遥城被攻陷之后,我才能出战么?” “殿下又怎知平遥城定会被攻陷?”想来儒雅端庄的方镜辞微冷着脸,沉声问道:“反倒是殿下一心想要前往平遥城,臣是否可以认为,殿下是有何不良居心?” “我有何不良居心?”安国公主气急,“不忍心看战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这难道便是我的不良居心?” 方镜辞微冷着脸,“平遥城战事虽急,但并非不可守,但殿下却匆匆想要前往平遥,不得不让人多想几分。” 他说着,又面向小皇帝,“陛下,平遥战事一起,理当有传信兵八百里加急报于朝廷知晓,安国公主如今未执掌帅印,却仍先陛下一步知晓战事。臣认为,安国公主虽然上交帅印,但心中仍有不服,藐视皇权,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他二人于金殿之上毫无顾忌争论起来,不管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插手。 安国公主与方镜辞乃是主和派之首顾鸿生推荐、小皇帝赐婚,因方镜辞也是主和派之一,主战派向来对他感官不佳。但自两人成婚以来,方镜辞的立场顿时微妙起来,主战派心存疑虑,主和派不敢与之交心,他却诸事如旧,未曾看到心怀不满之意。 加之他虽处境微妙,但对安国公主还算上心,又处处为安国公主着想,是以主战派不少人倒是对他放下戒心。 相反主和派看待他的眼神便空前微妙了起来。 但是谁能想到,如今平遥战事起,安国公主欲前往,率先出声反对的,却是方镜辞。 赵琦虽然心中不愿安国公主前往平遥,但想来以安国公主之威名,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他向来不喜战事,靖南反叛虽在预料之中,也是诸多不愿。倘若安国公主前往,能不费一兵一卒而平息战事,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他也会准许她前往。 但是此时听闻方镜辞所言,却又觉得不无道理。遂道:“驸马所言有理,此时平遥尚可守,还未到安国公主出手之时。” 而后环视一圈,目光落于安国公主身上,“皇姐忧心战事,朕甚为理解,今日闯宫之罪便不再追究。” 安国公主急道:“陛下……” “皇姐也累了,不如先回府中休息。”言下之意,竟是连商讨战事也不让她听了。 怒火烧心,安国公主死死瞪着他,而后将手中长刀狠狠插于地上,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无礼至此,朝臣颇有异议。但眼见着竖立在地板之上的长刀,便没一人敢出声。 金殿地板以金砖铺就,无比坚硬,刀枪于上都难以留下痕迹,而安国公主却硬生生将卷刃长刀插入地板中半尺余长,与金殿大柱之上的刀痕交相呼应。 从宫中议完事回到公主府上的方镜辞便听闻,安国公主骑快马出了长安城,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钟叔忧心忡忡,“殿下无诏离开长安,倘若陛下追究起来,是重罪。”他望着方镜辞,眼神恳切,“驸马爷,这该如何是好?” 方镜辞按着眉心思索半晌,抬头道:“殿下倘若前往西北,势必途径蔚县。我速给严先生递消息,让他务必将殿下拦在蔚县!” 安国公主原本想快马直奔西北军,但途径蔚县,想到严先生隐居此处,马速便慢了几分。 谁曾想,这一慢,便彻底被拖住了脚步。 蔚县城门之外,一群学子装扮的少年书生于官道之侧席地而坐,眼见她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数位高大魁梧的随从,也不畏不惧,拱手相待。 安国公主瞧着有趣,拉着缰绳让马停下,便听见其中一位广袖长袍的学子恭声问道:“敢问姑娘可是安国公主?” 头一次被人拦截于半道,安国公主眉梢微扬,“我是,你有何事?” 学子再次施礼,“先生有话,想要见公主一面,还请公主下马,随我而来。” 安国公主迟疑片刻,翻身下马,将缰绳递与身后随从,跟着学子进了城,又一路向西,才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下脚步。 早有人先行一步回去通报,此时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尚好的儒雅老者立于门中,瞧见安国公主,朗声笑道:“许久未见,公主殿下相较从前,倒是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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