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嘉是在翌日傍晚醒来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她抬手看去,只见手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 她缓了缓,才伸手从床榻里侧的暗格里翻出一只小瓷瓶,倒了一颗避孕药,就着小几上的半盏凉茶吞了下去, 而后又躺回到床上。 一阵头晕感渐渐涌上来, 小腹也有些不舒服,永嘉侧过身,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麝烟在帘帐外问:“公主可要起身?” 永嘉浑身酸痛, 像是散架了一样, 哑着声音道:“我要沐浴。” 麝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又想起几乎一整夜没停的声响,脸上红了红,连忙去准备热水。 永嘉在热水里泡了一会,才觉得舒服了些。 麝烟端来一碗热酥酪:“公主一整日未用饭,先垫垫肚子吧。” 永嘉确实正饿得难受,可因为刚用了药,胃里正难受着,看见食物就直犯恶心。 麝烟见此,只好先放到一旁,又去给她倒了杯热水来。 之后两日,永嘉一日在院子里没有外出,人也瘦了一圈。 萧启琮再见到她时就后悔那夜做得太过,也不知何时才能将身子养回来。 永嘉侧身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他装睡。 萧启琮握住永嘉的手看了看,上面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他在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才道:“起来洗漱,用过早饭后我带你去见燕庞。” 永嘉手指陡然收紧,人也转了过来:“你又要做什么?” 她还记得上次的纹身之痛。 萧启琮按住她的肩膀:“怎么,你不想见他?” 永嘉盯着他的眸子,像是在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萧启琮心生不悦,怎么对他就这般戒备?连这也要怀疑。 “不想见就算了。”他起身想离开,却被拽住了衣袖。 永嘉看着他道:“我想。” · 早饭时,萧启琮给永嘉夹什么,永嘉就吃什么,没有露出一点抗拒的意思,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 萧启琮想:“若是能一直这样听话就好了。” 早饭后,他们一同上了马车,两人并肩而坐,竟难得没有剑拔弩张。 马车在北大营停下,永嘉戴上帷帽,跟着萧启琮进了大牢。 再次来到这里,永嘉觉得浑身都不大舒服,尤其是路过曾经关押洛北书的牢房时,她轻纱下的双手几乎攥在了一起,肩头也似乎在隐隐作痛。 那牢房里空空如也,洛北书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永嘉想,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两人又往里走了一会,最后在一座牢房前停下,永嘉抬起眸子往里看去,就见燕庞正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他今年不过十四岁,身形还很单薄,白净的小脸上也蹭了不少灰。 抬起头的瞬间,竟和永嘉有五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一母同胞。 他落寞的眸子燃起火光,快步走上前:“皇姐!” 永嘉把头上的帷帽摘了,对他露出一个笑来:“是我。” 萧启琮让人将牢门打开,道:“一炷香后我来接你。” 永嘉抹掉脸颊上的眼泪,起身走了进去,和燕庞抱在一起。 她用帕子擦干净燕庞脸上的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些时日还好吗?可有人为难你?” 燕庞摇了摇头,黑亮的眸子看着她:“皇姐,你瘦了,有人欺负你吗?” 永嘉摸了摸他的小脸:“没有,怎么会有人欺负我?我每日好吃好喝的,过得比你舒坦多了。” 姐弟俩在草席上坐下,永嘉揽着燕庞的肩膀,听他说那些逃亡路上的事。 当日洛北书联合一干幸免的大臣,冒死将燕庞劫走,打的是韬光养晦的主意,却不想一路被追杀,最后又被抓了回来。 燕庞低着头问她:“皇姐,你会生气吗?他们救了我,却把你丢下了。” 永嘉摸着他的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当时的情况,他们若再折回来救我,只怕谁都走不掉。 而且,我情愿他们救的是你。” 燕庞倚在她肩头:“皇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一定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 永嘉欣慰地笑了:“嗯,我等着那一天。” 一炷香过得很快,永嘉还来不及交代更多,就要和燕庞分别了。 临走时,她只来得及匆匆回头看一眼,燕庞站在牢房里,对她笑了笑。 萧启琮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铁石心肠,可回去的马车里,竟也有些不敢去看永嘉。 他今日带永嘉来见燕庞,明日就要将燕庞交给宣德帝。他答应永嘉的事,到底还是没能做到。 永嘉觉得有些奇怪,萧启琮好像突然转了性,对她一改以往的粗暴和讥讽,甚至已经好几日都没发过脾气了。 而且时常会抽出时间,陪她下棋,用饭,晚上也很少再强迫她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她心中不免怀疑,难道真如柳月所说,萧启琮骨子里是个温厚之人? 她的目光落在拇指上的骨扳指上,立刻否认了自己的荒唐想法。 萧启琮把一枚黑色的棋子的放到棋盘上,而后将拇指上的骨扳指摘了,抬手递给麝烟:“拿去扔了。” 麝烟接过骨扳指,有些不敢确定,这扳指毕竟是侯爷戴了许久的。 余光扫过她,萧启琮问:“有问题吗?” “没有。”麝烟连忙退了出去。 她走到一片荒废的林子中,将骨扳指放到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后面,想着若是侯爷突然又要了,也好找回来。 永嘉对萧启琮要做什么自是不敢有意见,只静静落下一颗白子。 萧启琮似乎很悠闲,陪她下了一下午棋,又留下用晚饭。 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永嘉在屋内坐了大半日,并不怎么饿,只是随便吃了几口。 萧启琮给她夹了块鱼腹上的肉:“太瘦了,多吃些。” 永嘉拿起筷子,小口吃起来。同时自嘲地想:“他大概是嫌手感不好吧。” 有时想想,自己和勾栏里的风尘女子本质上好像也无甚区别,不过她只用面对萧启琮一个人罢了。 而萧启琮心情好时,是不大折腾她的。 晚饭后,永嘉去浴房沐浴,萧启琮则独自出了院子。 亲卫已经院子外等着,见他过来就低声禀告:“侯爷,我们在燕王身边安排的人被换掉了。” 燕庞被带上朝堂后,宣德帝封了他燕王,还赐了一座王府,好像和礼遇安王一样。 可只有萧启琮的那些眼线看到,宣德帝往燕王府里搬了不少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萧启琮眉头皱了皱:“让他们在燕王府外盯着,有异常立刻来报。” “是。”亲卫应下之后,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萧启琮则回了院子,他站在梧桐树下,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若是燕庞出了差错,永嘉会不会恨透了他? 可是,他不也是恨永嘉的吗?何时又这样束手束脚起来? 可他……还恨的起来吗? 当年之事,永嘉不过是受益者,而他,是被迫代永嘉受过。 只是偏偏,又牵连了娘亲——所以他才恨,恨道貌岸然的燕鸿,恨锦衣华服的燕后,恨父母双全的永嘉。 若不牵连娘亲,他想,他是愿意替永嘉承受的,毕竟当年他可是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啊…… 正想着时,房门从里面推开,永嘉着着一身浅色寝衣,有些潮湿的长发用玉簪挽起,手里拿着一块帕子向他走来。 萧启琮把她拽到怀里:“怎么出来了?” 永嘉没有挣扎,只是将手帕递给他:“后日便是阿庞的生辰,你能替我将这个给他吗?” 萧启琮展开看了看,只见帕子上用简单的针线勾勒出一座山,又在角落绣上了“平安”二字。 在永嘉的注视下,他将那帕子收了起来:“嗯。” 永嘉忐忑着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她原本还担心萧启琮会不肯。 萧启琮揽着她往屋里走:“院子里的梧桐树太苍凉了,换成海/棠如何?如今正值春日,刚好是花期。” 永嘉从前也爱春日的繁花似锦,甚至会在冬日让人在室内培植牡丹,可她如今水深火热里走一遭,倒没了从前的心思。 萧启琮见她面露迟疑,就道:“你若不想换,便留着吧。” 永嘉还想再见到燕庞,并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惹他不快:“换了吧,都听你的。”
第32章 生辰 一夜春雨过后, 天气暖和了起来,暖融融的日光洒在身上,晒得整个人懒洋洋的。 永嘉坐在廊庑下, 看着他们将那棵粗壮的梧桐树挖出去, 又将几株含苞待放的海/棠树移进院子。 那棵梧桐树不知长了多少年,下面的根系错综复杂,院子里的泥土几乎被松动了一遍。 林景宣从外面小跑进来,绕过满院狼藉来到永嘉面前:“公主, 娘让我给你的医书。” 永嘉好几日不曾去找过姜温玉, 就让麝烟将医书放进屋内,而后和林景宣一同出了门。 她来到庭院里, 看到姜温玉正在翻晒药材, 就上前去帮忙。 姜温玉看了她一眼,闲谈般问:“你见到小陛下了?” 燕帝燕后去世后, 才十四岁的燕庞就在战乱和逃亡中继承了皇位。 永嘉点了点头:“今日是他的生辰。”也不知他收到自己的帕子没有。 姜温玉道:“小陛下是燕国唯一的希望,不会一直被关在北大营,到底要有个最终的归处。” 当然,对于宣德帝而言,杀了才是最放心的。 永嘉的手顿了顿:“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真出了事,她只能去求萧启琮。 傍晚时,萧启琮从北大营过来, 直接在永嘉这里用过晚饭, 又去浴房沐浴。 永嘉正看着医书时,突然感受到一股湿热的水汽逼近, 手中的书也被抽走了。 她抬起头, 只见萧启琮换了一身广袖常服, 微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结实的肌肉和交错的疤痕。 萧启琮看着她削瘦的下巴, 将医书放到一旁:“夜深了,明日再看。” 永嘉站起身,和他一同往里间走去:“手帕给阿庞了吗?” 萧启琮眸色微沉:“给了。” 永嘉便不再多问,唯恐惹萧启琮不快。 两人在床榻上躺下,萧启琮抬手熄了烛火,而后转身抱住她。 正要入睡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亲卫喘着粗气道:“侯爷,有急报!” 黑夜中,萧启琮睁开锋利的眸子,起身下了床。 他走到院门外停下,亲卫这才敢开口:“侯爷,宫里来了一顶软轿,将燕王接走了。” 萧启琮的手指收紧了些,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落,道:“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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