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妤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皇后要和我说那些话?” 傅绥之没有正面回答他:“阿妤见到皇后时候害怕吗?” “有一点。”她想起皇后那张时刻在笑的脸,像木偶戏里浓妆艳抹又表情僵硬的偶人,她要是个五六岁的孩童,恐怕会吓得晚上做噩梦。 傅绥之抿唇:“皇后这样说话,是因为她害怕你。” “怕我?”傅知妤诧异,“皇后是小君,整个禁内宫苑的事务都在她手下管,怎么会怕我?” 傅绥之神情淡然:“皇后膝下无子,手中权力虚无缥缈,不论谁继位她都只能做个名义上的太后,自然对任何人都心存忌惮。在她看来,你已经是东宫一派的人,” 傅知妤没想过原来禁内的风风雨雨,竟然是仅凭一面之缘就能引起的。她在殿外的时候还想着进去该摆什么表情,说话声量得不大不小,而对方已经将她视为敌人。 小女郎秀气的眉头拧起来,傅绥之轻哂:“有什么不好么?” 她脑中被各种没想过的事搅成浆糊样,“啊”了一声,茫然地抬头看他。 傅绥之颔首,示意她再往前方看。 不远处的匾额笼罩在清辉下,傅知妤小小地惊呼一声:“东宫?” 她的吃惊并不无道理。 回禁内至今,尚未明确地安排过给她的住处,然而偌大一个内宫总不会没有她住的地方,因此傅知妤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只是没想过太子会把她带到东宫来。 “阿妤若是进去,可就坐实了东宫一派的名头。”傅绥之抛出选择。 他叫人提前安排了两处居所,如果她拒绝,也有另一处打扫完毕的空置殿宇。 月色下的小女郎肤色白的透明,纤长眼睫微微颤动。 傅绥之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傅知妤仰起脸,眉眼弯弯,反问他:“不论发生什么,皇兄都会帮我的吧?” 凤目墨色清寒,对上小女郎澄澈明亮、带着几分希冀的眸子,傅绥之微微眯眼。 被她注视着的时候,他无波的眼眸终于如石子掷湖,泛起一圈涟漪。 只是短短一刹,太子便平定自己的心绪,淡然应下了对她的允诺。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黑化进度【1%】:四皇子离妹妹太近了,好烦人哦,找个理由把他叉出去! · 解释一哈相关剧情 ①女主身份有疑云,男主已经注意到了 ②现在还是纯纯兄妹情(男主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哥哥这么聪明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变质了QvQ
第4章 翌日,傅知妤卯时过半才堪堪醒来,东宫的女使柔声问她昨夜是否安眠。 傅知妤擦脸的手微微一顿。 太子的允诺似乎不如她想的有用,傅知妤做了一宿光怪陆离的梦境,时而是咳血的皇帝,时而是下颌如偶人张张合合的皇后,还有……还有太子。 即使在梦中,熏香气息也若有若无地环绕着她。 女使见她不答,也识趣地不再问,而是为她圆了理由:“殿下劳累一天,歇息不好也是正常,今夜奴婢为您点一把安神香吧。” 东宫的宫人们井然有序,为自己手头的事务来回奔走,却不见丝毫凌乱,遇到傅知妤时都停下脚步,默默向她蹲了一礼。 女使见她走路姿势有些僵硬,低声问道:“殿下是不是腿脚不舒服?” 傅知妤诧异:“咦?这也能知道吗?” “奴婢看您从晨起时就常常按腿,猜出来的。”女使掩唇轻笑,“奴婢知道太医丞有位侍童,精通按摩之术,宫里好多娘娘有个头疼腿疼的都爱找他来按。” 她伸手叫来一个小黄门,遣人去把她口中的那位侍童请来。 小黄门个头不高跑得却快,一溜烟就窜出去了。 傅知妤坐在凉亭里,百般无聊地给喂鱼投食,直到手上一整块都被她喂完了,那小黄门才喘着气跑回来。 女使埋怨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够从太医丞打三四个来回了!”她向小黄门身后望去:“让你去请的人呢?” 小黄门拍着胸口顺气,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说话:“殿下恕罪,奴婢早就到太医丞了,结果门口没人应承,奴婢也不敢乱跑,就等了会儿,谁知道怎么叫喊都无人搭理。好不容易等到个出门送药的侍童,却说人都被叫去长生殿,殿下要找的那个也被一块儿带走侍奉笔墨去了。” “全都去长生殿了?”女使问道。 小黄门点头:“奴婢说的都是真话,都是那个送药的侍童告诉我的。” 傅知妤听完他们的对话,心中隐隐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长生殿。 自清晨起,殿内就没消停过。 实际上半夜里大太监就察觉出一些不对劲,他陪伴皇帝多年,病后更是日日侍奉,除了医官就只剩他对皇帝的病情最为了解。 他悄悄压下消息,只让自个的干儿子冯忠去告知太子,含义不言而喻。 傅绥之听闻后,未曾对他扰人清梦的行为做出什么怪罪,平静地披衣起身,只在出门时往傅知妤所住的方向瞥了一眼。 方瑞心领神会:“自不会让人扰了公主好眠。” 皇帝气若游丝,胸口起伏微弱,看起来像是只有出得气没有进得气。 大太监伴在皇帝床榻旁,屡屡想催促医官,又怕出声会影响他们探脉的结果。 良久之后,医官们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先取片老参来,让陛下在舌根处含服试一试。” 禁内不缺珍材奇宝,众人听到这话却都愣了一下,心知肚明这是存心要吊着一口气,拖到人都来了才行。 “干爹莫急,四殿下已经去请蒋大人了。”冯忠凑上前提醒。 “哪个蒋大人?” “干爹糊涂了,是从前伴陛下出征的那位,蒋宏远蒋太医,已经致仕好几年了。” 大太监想起来了,问他:“是谁的意思?” 冯忠一愣:“说是太子授意。” 大太监沉吟半晌,冯忠趁机说道:“干爹累了,要不先去歇会儿吧,若是有什么情况儿子立马来通知您。” 大太监没有否认,他操劳到现在,年岁上去了身子也熬不住,顺着冯忠的意思坐下。 冯忠给他倒上茶,眼巴巴等着大太监眯着眼小憩过去,待他呼吸慢慢匀了,伸手在鼻息下晃了晃,大太监毫无反应。冯忠蹑手蹑脚地揭开外层衣衫,将他的腰牌偷偷取下来。 他看着手上的腰牌,已经很有些年头了,经年累月被人这么摩挲着,边边角角早已被摸得光滑润泽,字迹都有些模糊。 这块腰牌曾经是禁内权势的象征,冯忠垂涎已久。 然而禁中权势更迭只是一刹那的事,他跟在干爹身边,自然也对皇帝的身体情况有些了解。 自古以来,新帝登基,旧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与其等着新帝施舍开恩,在禁中苟延残喘,索性富贵险中求,早些投诚博个好出路。 日光照在人身上热得发烫,冯忠心潮澎湃,连里衣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的黏腻都不察觉,满心满眼要去求自己的远大前程。 他手里紧紧攥着木片,力道大的指尖都发白了。 博得太子殿下允准入内,冯忠大着胆子,战战兢兢抬眼。 那一双冷如寒潭的眸子,一瞬间就叫他如坠冰窟。 冯忠的笑容僵在脸上。 东宫的人处理这些事得心应手,顷刻间就堵了嘴将人拖走,几番轻微的响动后便再无声息。 “殿下是看在大太监报信的份上,才替他清理门户吗?”方瑞问。 傅绥之轻哂:“他既得了权势,便不该贪求人的真心,以至于被虚无缥缈的东西迷了眼。” 方瑞似懂非懂,又不好再打扰太子处理公务,自觉地退去门口。 他在门口蹲着发了会儿呆,遥遥望见一抹纤细身影由远到近。 巨大的冰鉴摆在殿内角落,伴随门轻轻启开的声音,空气浮动,吹散了乳白水雾,逐渐露出太子清晰的面容,清隽俊秀。 室内没有焚香,傅知妤却觉得太子身上的清淡香气充斥整个殿内,在她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就将她包围。 他敛眉,正要质问方瑞怎么随意放了人进来,在抬眼看清来人时,话语凝滞在唇边。 傅知妤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后退半步:“我……我是不是不应该进来,打扰到皇兄了……” 傅绥之喊了声方瑞。 方瑞不敢探头,声音从门缝里传过来:“是您说小公主不算外人,奴婢就没拦她。” 傅绥之一怔。 傅知妤也愣了下,见傅绥之默认了这个说法,微微扬起唇角,娇靥如花。 她轻手轻脚走进来。 太子在处理公务,无暇理会她。 傅知妤稍稍平定心神,衣角因为紧张被揉得皱巴巴,她又默默将它们抚平。 她方才在长生殿见到了神情焦虑的医官们,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从动作上看出争论得十分激烈。 她下意识觉得,要在太子身边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偏偏见到太子的时候,傅知妤原来想问的问题都说不出口,只能坐在一边,看冰鉴的外壁凝出一颗颗小水珠,积少成多,汇成细细的水流淌下。 “哒”的一声,太子搁下笔,响动惊醒了魂游天外的傅知妤。 小女郎的杏眸还带着几分茫然,眼神慢慢聚焦。 傅知妤与太子对视几秒,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了。 她打开食盒,取出一碟点心,非常自然地拈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傅绥之犹豫了下,然而他刚搁下笔,尚未净手,确实不能直接摸糕点,不忍辜负她的好意,只好勉为其难就着小女郎的手咬了一口。 薄红唇瓣触碰到傅知妤的指尖,脊背遽然窜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酥麻感觉,顺着四肢百骸游走开。 傅知妤的手微微一颤,情不自禁就要松开手指。 太子眼疾手快托住,才避免了衣衫和书案上洒满糕点碎屑的惨剧。 傅知妤怔在原地,眼眸又慢慢覆上水雾,小声解释:“皇兄,我不是故意弄掉的。” 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她为什么要那么紧张?皇兄不会因此觉得她笨手笨脚,讨厌她吧? 傅绥之将四分五裂已不能食的糕点放回去,出言安抚道:“我知道,阿妤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取过干净的手帕,牵过傅知妤的手,一寸一寸擦拭手指沾到的碎屑。 没有染蔻丹,指尖是天然的淡粉色,比他的手小了整整一圈,手腕纤细不堪一握。 靠近了能看清她脸颊上淡淡的绒毛,鬓角松散的发丝被女官灵巧的双手打理好,妥帖地梳进发髻里,露出一张玲珑芙蓉面。 傅知妤心跳的飞快,眼睁睁看着那双骨节匀称的手,卷着帕子,拂过她每一寸肌理。周身被属于太子的雅致香气包裹,像是漂浮在云端,软绵绵又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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