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要分类的量比昨天大得多,傅知妤柔声让他们去忙其他事。 小黄门难得与公主说上话,为公主的体贴感动不已。 傅知妤一边理着书案,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悄无声息。 她犹豫再三,慢慢打开了折子,一目十行地扫过其中内容。 手头这本是阐述外地雪灾,下一本又是弹劾某个大臣,下下本是边塞之事…… 一连十几本后,傅知妤终于找到了她想看到的内容。 关于天象异常,上奏请求将公主送往宫外,与当年的沈修媛一样。 凡是这类内容的折子,她都挑出来,打乱顺序放到无关紧要的那一堆里。 经过昨日的经验,她已经知道这些傅绥之没批阅的折子会被送去哪里。届时这些折子就会被当作天子默认过,经由翰林们处理。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些也会被当作默认。 天子应允的事,再想收回就很难了。 傅知妤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抖。 作者有话说: 一点小红包,啵唧 思考了一下,七夕争取给大家吃顿好的,没有刀子没有刀子,真的,骗你们是小狗
第36章 傅绥之注意到她的反常, 握住她的手。 掌心微微黏腻,指尖冰凉。 他探向手腕脉搏,抬起眼眸, 问道:“心跳得这么快?” 傅知妤怕他发现自己的心虚, 鼓起勇气与他对视。 傅绥之眼中笑意更深,指腹缓缓抚过肌肤:“是因为我?” 她飞快地错开视线,咬着唇,气鼓鼓否认了傅绥之的说法:“没有, 我只是有点累!” “这种事, 下次交给方瑞去做就行。”傅绥之并未责怪她碰触文书奏折,也没有问她其他, “要是觉得无趣, 不如帮我磨墨。” 傅知妤睁大杏眸。 她甚至觉得傅绥之是有备而来,不然怎么临到批阅折子了, 砚台里还没有朱墨,朱砂锭就好端端地摆在桌上。 底端化开,将清水慢慢晕染成浓稠的朱红色。傅知妤盯着摞起的文书奏折慢慢变矮变少。一旦傅绥之有所停顿,她都要紧张一瞬,唯恐他是看出了什么。 直到他搁下笔,傅知妤方才回过神。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以至宫人端来膳食, 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还是忍着吃下去。 柔软的触感令傅知妤愣了愣,傅绥之替她擦去唇角沾到的酱汁, 眸光温和。 宫人端来漱口清茶, 傅知妤垂下头, 借由漱口的动作掩住眼底的不安。 “阿妤今日怎么心事重重。” 傅知妤脑子里一团浆糊, 胡编乱造了个理由出来:“我还在想前两天看得话本……结局实在是太不尽人意,这两天都看不进其他书。” “话本也是人写出来的。”傅绥之淡淡道,“浮于表面的情情爱爱,并不值得你为他们伤悲春秋。”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不过阿妤心地善良,会因为书中人的不幸感到难过,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的亲吻落在唇上时,傅知妤诧异地睁大眼,浓密的眼睫轻轻擦过,意识到他想要更深一步的唇.齿相接,傅知妤才后知后觉地推开他,乌发间露出通红的耳尖。 趁着汪院判到来的工夫,傅知妤借口不想闻到药味,直接回了披香殿。 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寒冷沁入领口,也吹醒了她发懵的大脑。 方瑞端着药碗走过,看到小公主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迟疑了一下,望向傅绥之。 天子脸上并未露出愠怒的神色,方瑞还是从他平静的声线中,听出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情绪。 “随她去。”傅绥之敛眸。 当晚,荷月被寝殿里间的声音吵醒。 她持着蜡烛,小心翼翼挑起帐幔,看向坐在床中间的小女郎:“公主,是做噩梦了吗?” 傅知妤点点头,随即又摇头。 额上的薄汗打湿了发丝,一缕一缕贴在颊边,很不舒服。 这是她今夜第三次惊醒,说不上来做了什么噩梦,只是在黑沉的夜里她的不安感被放大了许多倍。 公主看起来短时间内睡不着,荷月索性又点起几支蜡烛,让室内更亮堂些。 荷月打来清水,给傅知妤擦过额头和脖颈的薄汗,问道:“奴婢在呢,等殿下睡着了奴婢再回去。” 傅知妤不能告诉她在担心什么,只能默认了她的话。 · 翌日,天子出现之前,朝臣们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赵如璋站在角落里,以他的资历和官职,能参与朝会已经是天子开恩。面对他们的争论,赵如璋自然也插不上话,默默听着他们争辩的内容。 他环顾四周,唯独没发现沈贻的身影。 “沈大人今日告假了。”同僚答道,“好像是昨天跌了一跤,不大方便走路。” 赵如璋颔首,同僚又问他:“你和沈大人也没私交,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听到他们争论的内容,突然想到的。”赵如璋并未拿卢三郎那层关系来说事。 同僚闻言恍然大悟:“沈大人不来也挺好,不然听着他们一封封折子拿自个儿外甥女说事,心里准不好受。” 天子一出现,立即安静下来。 正如同僚所言,今日上奏大半是关于天象与公主的事。 尤其是他也听闻太医院说太后的病情有加重,不容乐观。哪怕太后只是禁内一具尊贵的摆设,在朝臣们看来也是天家颜面的象征,不容许随意被破坏。 他细细观察了一番出列发言的人,赞成让公主离开禁内的,皆是士族出身或是被士族提携,尤其与魏家沾亲带故的那几家,更是言辞凿凿地拿出沈修媛的事来驳斥。 听到“沈修媛”三个字,傅绥之微微眯起眼。 底下人吵得激烈,没有发现天子的不悦。 若是魏家的人还在朝,必然会敲打他们不要再提起沈修媛。然而如今他们皆被革职,无人劝阻,只能任由他们一发不可收拾地说下去。 散朝后,舒五娘躲在角落里,望向来来往往的宫人们。 等某个小黄门出来,她朝小黄门招招手。对方略一思忖,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才谨慎地往舒五娘的方向走去。 舒五娘将几块碎银塞进小黄门手里,问道:“朝会说了什么?” 小黄门掂了掂分量,收进腰间暗袋,才回答她:“说是公主冲撞了太后,要将公主送出宫去清修,吵得可激烈了。” “那陛下可有定夺?”舒五娘追问。 “没有。”小黄门摇头,“陛下说之后再议。” “那……陛下有没有什么打算?” 小黄门为难道:“舒娘子,这话奴婢可答不上来,朝会上的事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可以探听的,陛下的心思更不能揣测。” 舒五娘也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急躁,清了清嗓子:“是我多嘴了,下次的朝会还得接着拜托公公。” 小黄门却拒绝了:“舒娘子还是再寻别人吧,宫婢探听政事被发现了是死罪。” “你……!”舒五娘咬牙,“你说你母亲身子不好,缺钱给她买药,太后娘娘是看重你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倒好,银钱到手就想抽身?” “舒娘子此言差矣,要不是为了母亲的药钱,奴婢也不敢铤而走险。舒娘子是不知道陛下的手段,当年东宫和披香殿那些人……”小黄门回忆起来,打了个寒颤,“反正就这一次,念在舒娘子的银钱救急的份上,奴婢还是劝一劝您。”说罢他转身就走,留下舒五娘在原地气急败坏。 她敏锐地捕捉到小黄门所说的事。 披香殿?不就是公主住的地方吗? 舒五娘疑惑着,先行回到了太后寝殿。 为了让天有异象更具说服力,这几日太医院的人跑得很是勤快。端上来的药并非是太医口中的治病良方,只是一些温补汤药。 宫女从早到晚煎药,弥漫着清苦的气味,再加上进进出出的太医,营造出一种太后身子病弱的假象。 舒五娘跨过门槛,就听见太后发问:“事情怎么样了?” 她将从小黄门听来的原话复述给太后,忍不住抱怨:“怎么能这样,好不容易找到个能探听的。”她不放心地问道:“娘娘,他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太后嗤笑一声:“那不就把自己也供出去了。” 她抬手召来女官,嘱咐了几句,女官十分明了地应下,退出去。 舒五娘喜笑颜开,上前几步,扶住太后的手:“不愧是太后娘娘。” 凑近了看,她发现太后的脸色不大好看,略略发白,唇色灰败。 太后摆手,示意不用她的搀扶。 舒五娘没想太多,以为是想到了什么新法子,叫太后的病情看起来更为逼真。 毕竟,她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太后皱起眉,突然掩住唇咳嗽起来。 女官递上巾帕,在太后松开手的一刹那,依靠着多年在禁内磨练出来的性子,女官没有尖叫出声,脸色也忍不住变了又变。 掌心一摊殷红,指缝都沾着血迹。 舒五娘一下慌了手脚:“娘娘……娘娘吐血了?!” 太后无法回答她,踉跄几步,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女官瞥了舒五娘一眼,转头向另一位吩咐:“去请太医,不要说娘娘吐血,只说身子不适即可。” 舒五娘手忙脚乱想上前去帮忙,被女官灵巧避开。 她听到女官冷冷的声音:“舒娘子为太后侍疾,近日就不用出去了。” · 廊下,傅绥之没有急着回去处理政事,面对司苑局精心打理的后苑,他的视线却落在远处。 方瑞将太后寝殿处发生的事告诉他。 傅绥之面上毫无波澜,取了巾帕擦拭方才拨弄过花枝的指尖,淡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吩咐他们。” 方瑞连连称是,又问道:“那舒娘子怎么处置呢?” 傅绥之的手微微一顿,似是也在思考。 舒五娘是家族中的庶女,并不受待见,却比其他四个高门嫡女多了许多心眼,惹出更多的事。 这种身份最为尴尬,若是置之不理,以陛下的性子,恐怕不会将错事一笔勾销,但真要处置起来,又没什么合适的由头……还容易让她倒打一耙,肆意编排公主。同样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 方瑞苦恼地想着。 “让张世行去办。” 闻言,方瑞一愣。 · 太后的病情像是一发不可收拾,传入傅知妤耳中,已经是披香殿宫人们美化过的版本了。 “还有个小宦者被发现死了,听说也和太后宫里有些牵扯。”小宫女发出感慨,“我看不是什么公主冲撞太后,就是亏心事做多被反噬了。” 荷月经过,听到她们的聊天,厉声斥责几句,吓得小宫女不停告罪。先前的宫人什么遭遇她也有所耳闻,只是偷偷摸摸聊几句,没想到也会被荷月姑姑这么严厉的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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