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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内，已经过了午时，白衡英还是没有见到白伯安的面，就连朝会也被取消。班房内原本来参议的朝臣们并未离开，毕竟昌川雪勾结乱党意图谋反的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一不小心被牵连到，就算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平日里与昌川雪交好的官员们几乎都笼罩在极为压抑的氛围内，白衡英坐在旁边也感觉很不自在。 尚书令庄浩一直坐在最边缘的角落里垂目不语，姜络则与他截然不同，他站在班房门外看着皇城卫一队一队地来回巡防，心中有太多疑惑。若说朝中其他人不知道当年真实的情况，姜络却是全程参与其中的。当年若不是昌川雪对白伯安的支持以及出谋划策，他们逼宫的计划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而且在建朝之初，反对的声音以及私底下对白家的口诛笔伐并不少见，却是昌川雪一直陪在白伯安身侧。这朝中任何一人都有可能谋反作乱，唯独昌川雪不可能会有谋反之心。 这些道理姜络明白，白伯安自然也该明白。 可白伯安坐在御书房内看着桌案上涐州州府呈上的物证，竟然开始动摇。或许谋反篡位原本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耻辱的烙印，即便已经勤勤恳恳执政十九年，百姓与官员都对他称颂，也赞同了他当年逼宫谋反的动机。可一旦有些反对的声音出现，就仿佛被撕开了外层包裹着的华丽，露出其中肮脏不堪的部分。 “许苑。”白伯安烦躁地拍着桌案，抬头见许苑谨慎地站在外面等着回话。“华芝带领皇城卫去清缴乱党，还没有回来么？” “回陛下，宣威将军还未回来，肃王殿下倒是多次求见。” “紫微？他来做什么？” 许苑自然知道白衡英是来为昌川雪求情的，可他打量了一番白伯安的神情，觉得此时还是不宜说出这件事，只敷衍着回道，“大约也是为了乱党一事来向陛下献策的吧。” “你去告诉紫微，早些回去，不要蹚这趟浑水。” 许苑听明白了其中的警告，拜了礼准备去向白衡英回话。谁知一出门就见到邹华一身铠甲在御书房外准备候命，身旁的几个皇城卫押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被用粗布堵着嘴，五花大绑受制于人。 邹华见到许苑，收起方才的严肃神情难得露了笑容，拜道，“许大人，烦请通传，末将已经将人带回来了。” 许苑回礼道，“陛下方才还问起将军何时归来，小人这就入内替您传话。”说完还不忘多看了那个人一眼。 邹华等许苑再出来时，押着顾之徽一同进了御书房，他将顾之徽往地上一推，向白伯安拜道，“末将不辱使命，将西市平祥坊内反贼尽数抓获，一共三十四人。石室内供有前朝先帝与先皇后的灵位，还有不少往来书信，与昌川雪大人府邸所查抄书信相差无几，可以确认的确是乱党无疑。” 白伯安此时脸色已是非常难看，他想不到在京城之中竟然真的藏有乱党，而且按照邹华所上报之事，昌川雪参与其中已是罪证确凿。他心中无比烦乱，身子往后一靠，看着地上匍匐着的乱党，说道，“华芝，你把他的头抬起来，朕倒要看看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反的究竟是谁。或许……会是老相识呢。” 邹华领命将顾之徽的后领一把提起，此刻的顾之徽狼狈不堪，头发散乱，口中塞着粗布，几乎难以辨认容貌。可白伯安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带着些惊喜与诧异说道，“原来是你。”
第204章 冤案-2 2 “这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左骁卫将军顾之徽顾大人么？” 白伯安说着站起身来，示意邹华放开他。邹华会意松了他的后领，只将身子往右侧挪了一步，并未远离。白伯安走下来，绕到顾之徽的面前一把扯掉堵着他嘴的粗布，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竟然还活着？” 满嘴的粗布被抽离，顾之徽终于能够开口说话。在看到白伯安后，那些堵在他喉咙里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个不屑的“呸”。他翻着眼珠子，还在思索自己究竟是被谁出卖，又为什么会被皇城卫抓进皇宫里。可迷药的后劲有些猛烈，只让他觉得头脑发胀，难以完成思考。 白伯安并不生气，继续说道，“当年宫变，若非有人通风报信你们也是逃不掉的。你该知道那一晚宫中所有姓顾的人都被杀了吧？得幸于你是顾皇后的堂弟，一直守在她的宫中，这才躲过一劫。后来与你一同出逃的右骁卫将军杨振也在京郊被杀，所以当年顾皇后生下的孩子是被你抱走的吧？算算年纪也该十九岁了，可朕却不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男是女，还是说被你藏在什么地方就等着这一日呢？” 顾之徽盯着他咧开了嘴，透着几分疯癫将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挑衅地问道，“你想知道么？还是说这么多年因为一直没有查到那个孩子的下落，你提心吊胆彻夜难眠，就是害怕有一天会有人来取你的狗命！白伯安，你这个窃国的小人……” “朕……窃国？”白伯安被他这番话引得发笑，蹲在他面前用力拍着他的脸，“顾之徽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当年顾氏是如何腐败朝廷的？朕何时窃国？朕不过是清君侧而已。” “你杀了杜仲楠！你杀了顾秋怡！”顾之徽扯着嗓子奋力一喊，险些要扑到白伯安身上，邹华见状上前一把制住了他。 “朕没有杀他们，他们在冷宫中过了许多年，是杜仲楠身体不好因病去世，最后顾秋怡随他同去罢了。” 顾之徽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反贼谋逆！你怎么可能会留他们一条命？你不过是害怕有人诟病于你，当着这些臣子的面，你不愿承认自己狠毒罢了！” 白伯安起身，有些可怜地看着他，“顾之徽这么多年不见，你看着倒是疯魔地厉害。朕若真的怕人诟病，就该承认是自己杀了他们，一个杀伐决断的君王才不会有迷茫，不会被人摆布。朕当初饶他们一命，不过是看在杜仲楠常年病弱，朝廷的腐败并非一朝一夕，怪不得他。而他也对朕有知遇之恩，放过他是朕知恩图报。可你们顾家的人就不一样了，你们在朝中坏事做尽，打压旁系，若非朕出手清君侧，整个国家都会被你们败掉！” 顾之徽听到这些话，心虚地辩驳道，“反贼就是反贼，任你花言巧语拙劣掩饰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白伯安不再与他争口舌之快，他走回桌案前，将在昌川雪府邸中找到的书信一把扔到顾之徽的面前，问道，“这些就是你和昌川雪往来的书信，朕记得前朝时你们两人并未有过什么交集，而且他可是帮着朕登基的功臣，又怎么会同你这样的人往来？” 顾之徽看着飘落在面前的书信，上面的字迹的确是自己的，还有一部分字迹是昌川雪的。因为在决定构陷昌川雪谋反前，他曾命人潜入到昌川雪的府邸中偷取过他的笔迹，而最擅长模仿他人笔迹的就是他身边的顾炎清。所有昌川雪的笔迹都是由顾炎清临摹而成，最终汇成大大小小的信件混入到昌川雪的书房内。 可是顾之徽在别院醒来时就直接被皇城卫带走，他只听得到宅院里有很多人的呼喊，却不知道顾炎清是否也在其中。而且顾炎清在他身边十多年，又是嫡亲的顾家血脉，掌握了他所有的秘密以及顾家军的所在，是他最看重的亲信也绝不可能背叛他。 迷药的药效令他头痛欲裂，他甚至有些想不清楚在昏迷前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面对白伯安他不甘示弱，就算拉着昌川雪一起去死也不能让白伯安快活。 “事实就摆在眼前还是不愿意相信么？这些的确就是我与昌川雪的往来信件。所为的不过就是推翻你这个昏君罢了，将杜家的江山讨回来！” “杜家的江山？”白伯安听到顾之徽承认与昌川雪往来，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你要追讨的大概是顾家的江山吧。” 顾之徽梗着脖子没有回话，白伯安继续问道，“你们在京中只有三四十人，只凭他们是不够谋反的，剩下的人在什么地方？是在涟州还是潇州？” 顾之徽看着他翻了一个白眼，白伯安也不生气，挥手示意邹华的手下先将人押了下去。 御书房的大门重新合上，白伯安也略微轻松下来，看着邹华说道，“华芝，你先坐吧，朕想问问你对此事的看法。” 邹华是个武夫，直来直去惯了，平日里身边有白瑞琼陪着还能约束他的言行。今日只有他自己，又是遇到反贼一事自然义愤填膺，谢了座抱拳道，“末将认为既然人证物证俱在，昌川雪大人勾结乱党一事无从狡辩。只是陛下是否应该见一见昌大人？听听他是如何为自己辩驳的。” 白伯安有些犹豫，这件事一出他第一时间就想传召昌川雪来问个清楚。可他太了解昌川雪了，知道他口齿灵便，若真的当面对质自己未必能问出什么。反倒是现在的一切都将证据指向他，就连顾之徽也亲口承认。白伯安低下头看着信件上熟悉的昌川雪的笔迹，证据确凿，联想到前段时间昌川雪府中怪事频发，或许也是与此事有关。他实在是想不通十几年的君臣关系，两人相交不浅，为何会落得这样一个境地。 “华芝，你从西市捉回来的那些乱党尽数斩杀不留活口。至于顾之徽，将他关入涐州州府的府衙，看好他不要让他随意丢了性命。你查抄回来的一切与乱党有关的东西，尽数焚烧掉，那间院子也封了，不许任何人买卖。至于昌川雪……朕不想见他，就让他继续在府中禁闭。”
第205章 冤案-3 3 邹华从御书房出来经过班房时正好被姜络看到，姜络跑过来一把拉住他就往里面走，班房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睁着眼睛看着他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可邹华欲言又止，想着刚才御书房内发生的一切，大约是不能说的。 姜络有些急了，扯着邹华坐在他身边说道，“驸马爷，现在陛下身边除了许苑也就只有你进去过了，给我们透个底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京中真的有反贼么？” 邹华为难地皱着眉头，四处打量着看看有没有熟识的人来为他解围，可他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一直坐在边缘的庄浩也凑了过来。眼见求救无果，邹华只能快速在脑中思索，想想有什么是能说的，说些消息给他们，让众人散了就好。 这时，只听外围传来白衡英的声音说道，“中书令还是不要为难宣威将军了，若说的多了，怕是要被父皇降罪的。” 邹华像是见到了救星，虽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还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四处寻找白衡英的身影，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不少。 围着的官员为白衡英让出一条路来，姜络扭过头看向他，眼神虽不友善，却还是依礼起身对着他拜道，“肃王殿下也在这里，难道不是想探得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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