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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刻，太阳渐渐高升起来，透过云层洒下第一缕阳光，落在顾羲凰与白衡英之间，像是一道看不清楚的裂隙将两人分割开来。 顾羲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王爷，我有事想要与你说。” 白衡英眼角一跳，虽然抗拒还是看了眼一旁的邹华说道，“华芝，你先在这里稍作拖延，我去去就来。” 白衡英说完这些，示意弓弩手们继续将弩箭对准顾之徽等人，高声说道，“本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要归降尚有一条活路既往不咎。” 戚廖凤抬头看向城楼，他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人在，扰得他心绪无法平静。 城楼之内的窄小的房间里燃着烛火，白衡英让素荷与顾炎清在门口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关上门后房间里只有他和顾羲凰两个人。顾羲凰背对着他，随着烛火的摆动，白衡英感觉自己的心跳极快。 “有什么事要说。”他的语气也冷漠起来，不似平日里与她说话，而像是在审问犯人。 顾羲凰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几度开口失败，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知道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我希望王爷能留勇延一条活命。”顾羲凰说着靠着桌边跪了下来，并且对着白衡英作揖叩首。 白衡英闭上眼，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发怒失控，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替他求情？” 顾羲凰直起身子，事到临头为了能救下戚廖凤，她不能再有任何隐瞒。“因为他……是与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我就是方才顾之徽口中当年被他抱走的女婴。我自出生后就被养在潇州，从小学习各种策论与史籍，为的是有一天能入京来颠覆白家的江山。” “还有呢？” “若王爷想知道我这些年对京城的谋划，我之后可以桩桩件件都讲给你听。但现在……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顾之徽的两万顾家军不过是人数占有优势罢了，这些人从前只在村子里做些活计，从未有过真正的操练，手中的武器也并不精良。我方才瞧过他们没有任何排兵布阵，而宫中的五千皇城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兵士，只要……” “顾羲凰，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你在我身边一年多的时间对我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么？你与我同榻而眠难道从未想过要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取了我的性命么？还是说你嫁给我原本就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顾羲凰知道在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白衡英不会再向从前那般信任自己，但时间所剩不多，她不能让白衡英真的杀了戚廖凤。她跪着上前抓住白衡英的衣摆，仰着头哀求道，“王爷，若我真想害你早在西北时就不会救你。我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但是看在柏州时我与你共同经历过疫病，看在我为你失了一个孩子的份上，我请求你再信我最后一次。方才城楼上我已见到宫外同样燃起黑烟以作信号，等下只要宫墙内传出声响，外面的人定然会里应外合攻进来。以顾之徽的兵力，他们不会是你们的对手，我只求你留下勇延一条性命。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也是杜家唯一的男丁。只要你能让他活着，我保证不会让他再有反叛之心，以后定会离开京城本本分分生活。” 白衡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已是通红，说道，“若我执意要杀了他呢？” “那就请王爷取了我的性命，饶过他吧。” 白衡英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摆，冷声道，“你若想他活着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等此事过后，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他说完没有再看顾羲凰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并且交代门外的两人将顾羲凰看护好。
第245章 围城-3 3 随着门被关上，房间中的烛火也一并被风吹熄。顾羲凰坐在地上，抬手摸到脸颊处已经满是泪水。她以为这秘密永远都不会被提起，直到她离开白衡英的身边。可这世间变数太多，她如何能想得到戚廖凤会是她寻了多年的孪生兄弟。 耳边传来外面嘈杂的厮杀声，顾之徽的复国梦终于要在这一天彻底破灭。 顾羲凰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有多久，只知道当素荷提着灯来接她时，外面已经重新归于黑暗。她瞧着城楼上燃起的火把，一切安然无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若真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顾羲凰这么想着，踏出了困住她的房间，对着素荷问道，“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素荷表情复杂地看着顾羲凰，回道，“王爷说先让王妃去一趟天牢，见见那两个反贼头目。” 顾羲凰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她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襟，“那就在前面带路吧。” 顾羲凰走进天牢内只能看见白衡英身边的几个亲信在侧，余下的守卫都被支了出去。素荷将她先引到顾之徽的牢房前，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她后就匆匆退了出去。顾之徽在牢房中面对着墙壁，仰头盯着天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侧过脸来。见到是顾羲凰，他整个人冲到牢门，双手紧紧捏住上面的栏杆，怒瞪着她。 “叛徒！走狗！你是杜家的罪人！”说这些话还不能解恨，顾之徽又对着她啐了一口。“顾羲凰，你出卖我，他日下得地府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面对你的父母！怎么面对杜家的列祖列宗！” 见到顾之徽，顾羲凰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反而迅速冷静下来，换了一副冷漠的表情。 “究竟是我无颜面对杜家的列祖列宗，还是舅父您无颜面对我的双亲，我想您应当心中有数吧？”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已经见过我两位兄长了，杜承宜与杜承礼。听说当年你逃去潇州没多久，就已经派人在西北找到了他们的下落，并且劝说他们与你一同复国。可他们拒绝了你，因为两位兄长深知前朝的腐败皆是因为顾家权势顷天坏了根基，而你因此恼羞成怒追杀于他们。这便是我的好舅父对杜家的子孙所做的一切。而你选择养育我，不过是因为我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又身负杜家的血脉。我自小就被你灌输前朝的风貌，听得你编纂那些顾家的功绩。可你忘了，你教了我读书识字我便有了辨别真伪的能力，就算在潇州时处处都是你的谎言，但在京城之中总有通达真相的人。前朝是败在顾家外戚的手中，白家的宫变不过是顺势而为。” 顾之徽不屑地冷哼一声，气势看上去也弱了不少，“原来你都知道了。我的确是想要你来做女帝，是你自己不争气迷恋于白衡英，是你自己毁掉了这条路！而且就算抛开国仇，你与白家还有世仇不是么？你的父母双亲……” 顾羲凰打断他说道，“我的父母双亲是在宫中病死的，他们是在宫变十年之后才离世的，与白家没有任何关系。” 顾之徽却不甘心继续嘲讽道，“果然是女生外向，我倒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这样的流言。” “无需流言，我自己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舅父不会以为我这些年做你手中的提线傀儡就真的一无是处吧？我可是在你不备时将我的两位兄长都送去了潇州好好照顾，也收下了顾炎清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舅父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么？因为你所期盼的原本就是一场幻梦罢了，是你自己舍不掉也忘不掉前朝顾氏所带来的荣华富贵。而你不仅利用了我，也利用了我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他日地府相见，你可能对我的父母有所交待？” 顾之徽被撕下最后一面伪善的面具后，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交待？我为什么要对他们有所交待！我只恨当年顾家的宗族比白家晚了一步，他们早就看你父皇病恹恹在那宝座上不爽了，若非太子杜承宜无能，又怎么会一拖再拖想要寻一个更好的时机。他们本来盼着顾皇后肚子里的双生儿能有一个男婴，到时幼子登基这政权就牢牢握在我们手中了！可他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最后不过是将这个皇位拱手让人！我本来有机会能重掌这一切的，偏偏是你顾羲凰……反正我在这天牢里也没什么活路了。” 顾之徽说完一头撞向牢房的墙壁，鲜血登时迸出，整面墙上都是溅起的血痕。他扭过头，整张脸都因为撞击而扭曲，脸上的表情阴森可怖，鲜血顺着鼻梁一路往下流。 顾羲凰被他一眼瞧着心中一紧，手中的灯笼落了地立刻熄灭，她快速向后退了两步。 “顾羲凰，你为了白家人背叛了顾家……以后定是与我一样不得善终的，我就在这里瞧着……”顾之徽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断了气。他头靠在墙壁上，身子诡异地扭曲着，一双眼睛盯向顾羲凰。 顾羲凰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两个手心中都是冷汗，直到那阵浓烈地血腥味瞟到她身边，她才如梦初醒地往外走去，可脑中顾之徽惨死的画面挥之不去。 素荷见她失魂落魄的走出来，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忙上去扶住她，关切地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顾羲凰浑身都在颤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里面的犯人撞墙自戕了。” 素荷听到后转过身看向白衡英的亲卫，见他们只是摇了摇头，随后走进了牢房中确认。 “另一人王妃现在要去见么？” “王爷是怎么吩咐的？” “王爷说，王妃与他见过这一面后，就要连夜送他离开，否则被人发现夜长梦多。” 顾羲凰听到白衡英的吩咐，知道他的确是信守承诺，定了定心神后，说道，“那就替我带路吧，早些见完这一面早些送他离开。”
第246章 围城-4 4 相比于顾之徽的不甘，戚廖凤坐在牢房中时反而有一丝如释重负。他的手脚并未上镣铐，又被单独关押。这样的牢房于他而言根本困不住他，可他却急于想知道顾之徽的情况，正在其中来回踱步。 突然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也停了下来，看着两道人影从过道慢慢走来。他心中突起一阵共鸣，抬头间就看到了牢房之外的顾羲凰。戚廖凤感觉眼周酸涩，抬手去揉才发现自己落了泪。外面的顾羲凰也与他一样，眼中泪光盈盈，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素荷，把牢门打开吧，我想进去与他说话。” 素荷看了眼里面的戚廖凤有些担忧，但脑中记着白衡英的吩咐，还是走上前打开了门，随后退了出去。 骨肉相聚原本该是高兴的，但两人各自站着谁也没有动作，还是无法立刻从彼此的身份中跳脱出来。毕竟这是身份揭开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顾羲凰摸出一方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后，走进牢房中与戚廖凤面对面站着。片刻后她从怀中取出那个贴身收藏的香囊，打开后将紫玉龙佩展示在戚廖凤面前。戚廖凤见状也将自己怀中被黑布包裹的紫玉凤佩取出，两块玉佩在牢狱的火光中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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