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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动。”戚廖凤压低声音小声道。顾羲凰看到是他，瞪着眼睛正想说话，戚廖凤忙抬了根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也别说话。我来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隔壁的素荷我已经给她房中燃了迷香，暂时醒不过来。” 顾羲凰这才松了一口气，回道，“这就好。可是你今夜怎么又来了？” “念着你的伤，来给你送药。”戚廖凤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这才走回来坐在榻边，将两粒药丸倒在手心，“你先把药吃了，能暂时缓解伤痛，再休养两日大约就能回去了。” 顾羲凰拾起他掌心的药丸送入口中，就着水送下。 “还有件事……”戚廖凤欲言又止，模样也有些不对。 “怎么了？有话直说就是。” “我说了怕姑娘生气。”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才开口道，“姑娘这几日尽量不要离开素荷身边，这座慧灵寺不太干净。”
第93章 作局-3 3 夜色深沉，新月勾起一弯空悬。 宗辛面色凝重地一把推开了白衡英书房的门，手里捏着被多次折叠的一方信纸。 “怎么了？”白衡英从几封书简里抬起头，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有件事需要王爷做主。”宗辛关上书房的门，小心地展开手中的信纸，递到白衡英面前。“这是刚从涐州州府府衙里传出的消息，暂时……只有中书令那里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白衡英接过信纸，上面杂乱地写着几个字，看得出来写字时很是急切，就连墨点也滴的到处都是。 “陈家欲换死囚。”白衡英喃喃念着，试图在记忆里搜寻关于陈家的案子。 宗辛站在他对面，解释道，“这个陈家，就是去年年初闹出官员狎妓一案的主犯，陈家公子，名陈迦，字佳鑫。” 白衡英在脑中搜寻着，却还是想不起来。“少虚，你还是把这个案子给我讲讲吧。” 宗辛索性坐了下来，缓缓讲起。 陈家原本是碧州的商贾人家，六年前举家迁往京城，在京城中落户。因商贾地位不高，陈家便想方设法捐了个官职，在京中说起也算是半个官宦人家。 陈迦便是这家九代单传的嫡子，尊贵至极。盛宠之下，必定难出孝子贤孙。陈迦被一众长辈捧在手心里长大，自小便是个霸王脾气。家中虽无官荫庇护，却有万贯家财保底。一来二去，陈迦成为了碧州手眼通天草菅人命的富家公子，官府差役看在钱财的面上，无不逢迎拍马。后来入了京城，也不知道和哪位皇亲国戚搭上了线，天天宴饮醉乡，和京中的不少官员都打得火热。 陈迦酒色财气样样都占，唯独钟爱妓倌。西市的大小妓馆内总是能见到他的身影。无论哪家馆里来了新人，都是要等陈迦去选了才作数。 封朝原本就有官员不得狎妓自娱的规定，又是在皇城脚下，很多重臣家中虽也豢养姬妾，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往妓馆去。陈迦在入京第二年便开始暗中谋划以妓倌操纵官员一事。他在西市的闹巷中买了最大的三处联排院落，请了匠人细细雕琢，又不远万里从莓州买来稀有花卉草植，雇佣大量仆役管理院中的日常。足足拖了半年，三处院落才一同修整好。 新宅落成之日，京中多半官员都来恭贺，流水宴席好不铺张。院中布置雅致，根本与陈迦的酒色相并不相符。酒酣耳热，听得也不过是清心韵律的丝竹之声。当然这是给外人看到的假象。 院落之内别有洞天，三处院落之间的小道错落蜿蜒，若无府中仆役带路，极容易迷路。复杂的小路背后，则是陈迦精心安排的一场酒池肉林。 他将附近妓馆的人伪装成仆役或乐师，入了院就被安排在最不易被人发现的内院。内院周围又是竹林又是树丛，加上这三处院落原本就在闹巷之中，即使有些声响也不容易引人怀疑。与他相熟的官吏便可在其中自由享乐，不必担心言官上奏，也不必小心有人告密。 陈迦打的一手好算盘，有人好女色他就将附近的名妓想方设法接进院中，有人好男色他便费尽心机去找能取乐的小倌。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官吏牵扯其中。陈迦凭借着自己手中的把柄，开始在京中作威作福，抢占民居土地，被人告发后也不过草草结案。 “可惜树大招风，知道的人越多，网越容易破。陈迦在京中逍遥了三五年，直到去年年初被人一本参奏，这才落了大狱。一应牵连的官员，或贬或杀，引发朝中官员整治之风。”宗辛讲完最后一句，有些口渴，往旁边桌上而去，给自己添了杯茶。 白衡英听完才有了些许眉目，在记忆中想起这件案子。“可查出了背后帮助陈家换死囚的人是谁？” 宗辛又饮下一杯茶，喘了口气，说道，“王爷以为会是谁？” “你刚才说中书令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必定不会是太子。算下来能让你这么急切的，应该是襄王吧。”白衡英说着打开了书桌上香炉的盖子，小心地将手中的信纸引燃。“我记得这件案子最后都被陈迦一人抗下所有罪名，并未攀扯到任何人身上。你又是怎么查到陈家与襄王有关的？” 宗辛笑了笑，眼里难得流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神情，回道，“既然已经知道中书令得到了这个消息，只要查查中书令手下人的行踪，自然能省事不少。陈家是荣嫔远方表妹的妹婿家，这一点整个京中怕是也没几人知晓。几年前陈迦入京便开始结识官员，现在看来所走的每一步棋都是在为襄王铺路罢了。” 白衡英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严肃且不屑，抬手盖上香炉的盖子，说道，“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招揽朝臣，白衡东可真是下作。” “王爷可想好了要怎么走这一局？” “先去查清楚陈家打算何时换死囚，这种换死囚的案子，自然是人赃并获得好。但想要用陈迦的事直接联系到白衡东，怕是还需要些手段。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五年前的陈迦是在为白衡东奔走铺路，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书信往来以作凭证。按照白衡东的性子，陈迦已是弃子，他为自保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如今他既然肯犯险帮陈迦一把，要么陈迦手里有两人来往的书信要挟他，要么是看在荣嫔的面子上。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近期一定会有往来，派人盯住就是。” 宗辛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而像是想到什么，问道，“那中书令那边也需要派人盯着么？” 白衡英不解地瞧着他，“盯中书令做什么？” “王爷不怕他抢了这件事的功劳？” 白衡英没好气地笑了笑，“这样得罪人的功劳让他抢了去又何妨？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行贿、朋党，白衡东若被揭发，自然会失了圣心。我倒是更愿意坐收渔翁之利。”
第94章 作局-4 4 顾羲凰看着戚廖凤渐渐低下去的头，追问道，“不太干净是什么意思？” 戚廖凤却扭扭捏捏、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几次都被他自己生生地咽了下去。看得顾羲凰心中烦闷，只好加重声调厉声问道，“勇延，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戚廖凤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半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齐平。“不太干净的意思是，这里表面上是座寺庙，实际上却在做着龌龊肮脏的下九流生意。慧灵寺的地下畜养着不少暗娼，这里看着香火鼎盛，其实多半都是来做那档子事的。” 顾羲凰愣了愣，人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这里可是庙宇，还供着菩萨佛祖，竟有人会在这里做这样的营生？她虽然不敬神佛，不信鬼神，心底却还是有几分敬畏。 她稍微回了回神，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前天夜里我送姑娘回来后，因为你伤势较重就一直看护着你。谁知道后半夜竟听到你窗外有脚步声，几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打你和素荷的主意。我后来跟着他们，发现有条暗道直通地下，还有不少衣着华贵的达官显贵。我本也猜不到这里会有暗娼，但害怕他们会对你不利，便蹲守在外跟着那些人回到各自的府邸。躲在暗处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道慧灵寺只是明面上的幌子罢了，那些人不厌其烦地前来这里，为的是地下的暗娼。” “打我和素荷的主意？你的意思是……”顾羲凰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脸色已经惨白，回想起那一日住持对她们的态度，还刻意留她们住在寺中。“难怪只是要供奉个神主牌位，却三日都没有办成。竟是我误入了别人的地盘，险些要羊入虎口。这样的事大约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看来之前也有良家女子被他们掳劫谎称失踪，最后却沦落成为不见天日的暗娼吧。” 顾羲凰越想越心寒，手抓着被子的边角，指骨紧握透着苍白。若她身边没有戚廖凤这样的暗卫，只是带着素荷前来，被人在饭菜中下了迷药或许都不知。等她们意识到事情不对，就再也逃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想起前天夜里她还亲自给素荷的茶中下了蒙汗药，若那时素荷出了事，她又要如何偿还。 想到这里，她用力拍了一下床榻。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通天的本事能在寺庙之中藏匿暗娼，又能吸引来那么多的人。 戚廖凤素来懂她的心意，只是安抚道，“姑娘还是不要动怒，明日一早赶紧离开吧。我只能在暗处保护你，若真的出了什么事……” “勇延，我想再留两日。” “为什么？” “你替我去查查这暗娼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我想将这件事捅出来。若我明日就回王府，你我说话实在是不方便。只怕还会惹起白衡英的疑心。” 戚廖凤显然不能接受这番说辞，他压低声音怒道，“姑娘，你这是置自己的安全于不顾！你可知道这些人有多少不堪的法子么？多待一日就是多一重风险，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那就利用京城旧部的力量。如今舅父也在京中，若他听说京城有这么个地方还能牵连到不少达官显贵，我想他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的。”顾羲凰说这番话时表情已经冷淡下来，她的初心是想要解救被迫成为暗娼的女子，更多的却是想要在平静无波的京中投下一颗巨石。砸到谁都不要紧，反正这京中根本没有她需要顾及的人。 她看着戚廖凤郑重道，“我会让素荷一直待在我身边，尽量不去碰经过别人手中的食物。勇延，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顾羲凰目送戚廖凤离开，强撑着坐了起来，她不能再让素荷与她分开。她尝试着下了床，走了几步还是会牵连到背后的伤。她尽量保持身体平稳，走出房间来到素荷的房门外。戚廖凤只在素荷房中燃了些许的迷香，听到动静很快就会醒来。顾羲凰不厌其烦的叩着门，动静越来越大，甚至不惜引起旁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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