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父皇怎么可能会因为丹毒而死? 可皇叔为了证明清白,并不阻拦魏姝找仵作来查验,魏姝和宗室找过不同的仵作,都确认父皇没有中毒,身上也无外伤…… 想到这些往事,魏姝的眼睛忍不住慢慢濡湿起来,她并不在意父皇死后,由谁继承皇位,她只是想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仅此而已。 许久,魏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交代人去一趟护国寺,说明他们的和尚冒犯自己被自己扣下的事,顺便查问一下对方在寺里的底细。 李闲云之前藏的好好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找上自己。 魏姝又看了眼天色,她还要去参加宫宴,只能等回来再弄清楚这些了。 * 等魏姝到达宫宴时,宴席上已经坐满了大半的人。 宫宴上男女分席而坐,魏姝与后宫妃嫔以及公主们坐在一处,但她的坐席却是这些人里最靠前的,紧挨着上首的帝后席位。 皇上和皇后自然要最后出场,此刻帝后的席位还是空的,今天刚刚正式受封的嘉王也还没有到场。 魏姝心里还在想着李闲云的事,入座后,便谁也没搭理。 不远处的其他妃嫔公主们,有不想和她搭话的,也有想和她说话,但是见她神色不好,不敢上前来打扰的,魏姝倒也落得清净。 少顷,今天宫宴的主角嘉王,终于姗姗来迟。 谢兰臣本就生得俊美风流,今日蟒袍加身,紫金冠束发,显得人愈加有神采,芝兰玉树,龙章凤姿。 席上众人纷纷朝他望去,目光流连。 而被众人观望的谢兰臣,却在问身后的谢闵:“我今天这身衣服不好看吗?” 谢闵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回道:“这可是宫里绣娘的手艺,当然好看,您瞧那边的公主们都在偷偷看……” 话说到一半,谢闵目光落在那些公主们的最前头,终于明白谢兰臣为何会有此问了——坐最前头的崇宁公主,连头都没抬,正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谢兰臣啧了一声道:“有些人昨天还喜欢你喜欢得肝肠寸断,转眼就对你爱答不理,难怪人们常说,得到了便不再珍惜。” 谢闵:“……”谁得到了谁? 他忍不住提醒谢兰臣:“您还没和崇宁公主复婚呢,您都还没向皇上提复婚的事,而且,我觉得皇上也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8、彩头 魏姝一直想着心事,直到元和帝和郭皇后到场,席上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时,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 魏姝随众人一起行礼,起身时,发现谢兰臣的坐席就在自己斜对面,人也早到了。 她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先前走神,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作为“深爱”谢兰臣的自己,就算不能第一时间表示祝贺,也不应该连对方入场都没察觉的。 “今日设宴,是为庆贺嘉王晋封,诸位不必太过拘礼,陪嘉王尽兴便是。”元和帝示意开宴,众人谢恩,又齐齐道了句“恭贺嘉王”,这才重新落座。 魏姝坐下后,第一时间摆出笑容,亡羊补牢地打算和对面的嘉王先打个招呼,以免他怀疑自己的“真心”,然而魏姝的视线却被人挡住了。 有一人突然出席,径直走到了谢兰臣面前,说道:“微臣禁军指挥使洪廷,闻听谢家以武传家,族中子弟皆弓马娴熟,便斗胆想与嘉王切磋一番,好让我等瞻仰一番谢家子弟的风采。” 魏姝认得对方。 禁军中多是些绣花枕头一样的贵族子弟,但洪廷能胜任指挥使一职,却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洪廷祖上同样武将出身,武功不弱,尤擅弓射,素有“小养由基”之称。 养由基乃春秋时期的神箭手,相传可以射中百步外的杨柳树叶,洪廷虽然不能射中柳树叶,但是射中百步外的箭靶却不在话下。 魏姝瞥了眼上首皇叔的神情,见对方脸上并无意外之色,猜到洪廷此举应是皇叔授意,大约是要借切磋之名,威慑一番谢兰臣。 自从老靖西侯过世,谢兰臣掌管西北军后,也打过不少胜仗,但因为西北军本就剽悍,有人夸谢兰臣有乃父之风,也有人说他不过是沾了西北军的光罢了。 魏姝不禁有些担忧,既是皇叔授意,这场比试自是躲不过的,万一谢兰臣在自己的册封宴上输了比试,算是件屈辱的事了。 然而对面的谢兰臣,却神色自若地问洪廷:“洪指挥使想切磋什么?” 洪廷道:“这里有公主和娘娘们在,也不好打打杀杀的,不如我们就比射箭如何?” “可以。”谢兰臣答应得很干脆,又转向元和帝道,“单单只是比箭,到底缺了几分意思,臣也斗胆,想向皇上讨一份想要的彩头……” 不等谢兰臣说完,上首的元和帝和郭皇后齐齐皱眉,同时猜到了他想要的彩头是什么,无非是要讨崇宁公主,要皇上同意他们复婚。 洪廷察言观色,立刻打断谢兰臣道:“尚未比试,嘉王就要起彩头来了,嘉王确定自己一定能赢吗?” 谢兰臣好脾气道:“也对,万一最后是洪指挥使赢了,我想要的彩头你也未必中意,那就先不提彩头,待最后谁赢得了比试,再求皇上赏赐吧。” 元和帝自然不能小气到连份彩头都不愿意出,加之他也相信洪廷的箭法,便应允道:“可。” 宫宴在集英殿举行,殿内的院子很宽敞,比试确定下来,皇上便直接让人在院子里摆上箭靶,令谢兰臣和洪廷就在正对殿门的地方比试。如此,众人在殿内也能瞧得见。 原定两人比试射百步外的箭靶,谢兰臣却道:“方才我隐隐听见有人唤洪指挥使‘小养由基’,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效仿前人,也射柳叶?恰好这院子里就有几颗柳树。” 洪廷私下练习时,百步外的箭靶,他能保证百发百中,但杨柳叶由于叶子细小,风吹既动,他能射中的次数并不多。 此刻听谢兰臣如此提议,又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洪廷便有些犹豫,不大敢答应。 但转瞬又想到,谢兰臣之前两次都不能射中靺鞨王子心窝,足见箭术也只是一般,此刻突然提要射杨柳叶,怕不是心知比不过自己,便故意增加难度,好让两人都射不中,便显得他没那么丢人罢了。 自己如果被他吓住,眼下就输了,而且,之前练习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射中过…… 于是洪廷点头同意,改让人在百步外的柳树上,选中两片叶子,涂成红色以做标记,便是他和谢兰臣的靶子了。 又有宫人取来弓箭,洪廷和谢兰臣每人三支箭,比试三轮,谁先射中柳叶谁胜。 第一轮比试时,恰好有风吹来,柳枝随风摆动,两片红色的柳叶也随之乱晃,洪廷几次都无法瞄准,后背都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谢兰臣则悠闲地等在一旁,并没有搭箭,十分有风度地等他先射。 殿内坐着的魏姝本来还有些紧张,见谢兰臣这般淡定,倒也跟着放松下来,拿起面前小几上的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一抬头,又看见冉嬷嬷突然端着一盘螃蟹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知道公主爱吃蟹黄,便特意把自己的那份留给了公主。这时候的螃蟹虽不算肥美,但也能尝个鲜。”冉嬷嬷边说边跪在魏姝身侧,亲自替魏姝拆好螃蟹,最后只取了中间的一勺蟹黄,放进了魏姝碗里。 魏姝看了眼面前的蟹黄,却丁点儿没动。 她实在是腻味透了郭皇后的这种行径,明明厌恶自己,却又时刻不忘表现对自己有多疼爱,像是自己平日里连只螃蟹都吃不起似的。 魏姝对冉嬷嬷道:“替我谢过皇婶吧。” 冉嬷嬷笑应下,离开时,还特意把魏姝桌上拆过的蟹壳和蟹肉给收拾下去,真真是再体贴不过了。 魏姝心里冷笑一声,正要再去看殿外的比试,谁知冉嬷嬷拆只螃蟹的功夫,外头的比试竟然已经有了结果。 有宫人在殿外大声道:“中了!中了!” “嘉王两箭齐发,两片柳叶都射中了!洪大人差点儿也射中了!” 因为柳树离得远,柳叶更是细小,殿内众人只能看见谢兰臣两人射箭,却看不清中没中,便有宫人守在外头,随时向殿内汇报比试结果。 魏姝再向外看时,便见先时还趾高气昂的洪廷,正失魂落魄地走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臣技艺不精,输了比试,还请皇上降罪。”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箭术,在谢兰臣故意让自己一箭的情况下,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他只能“差点儿”射中柳叶,谢兰臣却可以两箭齐发,两箭同时命中,他还哪里有脸称什么小养由基? 若是谢闵知道洪廷此刻所想,一定会再对他落井下石,告诉他谢兰臣不但能够射中百步外的柳叶,连比柳叶更细的绒线绳,他依然能百发百中。一般人站在百步外,可是连绒线绳的影儿都看不见的。 元和帝本想借比试,以彰显大安武力,趁机杀杀西北的威风,哪成想反打了自己嘴巴。 洪廷是他们大安最好的神箭手,却如此轻易输给了谢兰臣,谢兰臣瞧着有些弱气尚且如此,其他西北军岂不更加厉害? 元和帝对西北的忌惮不由更加一层。 他心中着实懊恼不悦,面上却安慰洪廷道:“人都有偶然失手的时候,本就是切磋,输赢都属正常,没什么好怪罪的。” 洪廷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是真的实力不济,不是偶然失手,但他也清楚,皇上是为了大安的颜面才如此找补的,最后他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惭愧地低下了头。 元和帝又转向谢兰臣,明知故问道:“现是嘉王赢了,想要什么彩头?” 便是谢兰臣真要讨魏姝,他也已想好了拒绝的理由。 然而,谢兰臣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答道:“臣想要四箱金。” 但凡知道靺鞨王子昨晚受伤内情的,此时面上都露出了一丝错愕。 更有文宁公主,直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即便才在魏姝手里吃过亏,她还是没忍住,借着更衣的由头,故意饶到魏姝身后,小声道:“我还以为嘉王是要向父皇讨妹妹你呢,现下看来,在嘉王心里,妹妹还抵不上四箱金子金贵呢!” 魏姝胸口闷闷地难受,她本不想理会文宁,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也尽是嗡鸣,甚至想说话,都发不出声音。 文宁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魏姝的异常,第一反应却觉得魏姝是装的,立刻撇清关系道:“你别想装晕陷害我,我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 她话还没说完,魏姝便突然向后倒去,文宁下意识一把接住,触手处,隔着衣服便感觉到了魏姝滚烫的体温,像是要把人烧化了一般,她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崇宁……崇宁她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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