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前后转变之大,简直惊到了元衍,“你这是做什么?” 湛君说:“你帮我一个忙吧!” 她眼泪还没有干,仍在腮边挂着,可她又望着眼前人,满脸的希冀期盼,仿佛她世界里只有面前这一个人似的。 元衍给她看的头皮发麻,舌头动的比脑子还快,他几乎就要说,好,都答应你,万幸他脑子还能动弹。 “她方才还对我那样,要我帮忙了,又这样一副乖巧样子,我先前可是说了不管她,要是随意就改口,岂不显得我色令智昏?怎能被一小女子拿捏。” 元衍绷着脸,“君子言而有信,说不管你,我就不管你,有什么事,你自行解决吧。” 眼见他不答应,湛君也不心急,她磨起人来,是十足的有耐心,莫说英娘,有时连姜掩都招架不住。 她抓起元衍的胳膊晃,“帮帮我吧,求求你了!”元衍冷着脸甩开了,她就又抓上去,“你帮我这一回,我记着你的恩情,等你有了事,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元衍心里想,听听,要我帮忙,还要咒我出事,谁要理她。于是他继续冷着脸。 磨人这一道,湛君属实是有些天分在,她又生的美,更是得天独厚。 “帮我嘛,好不好?求你了!” “你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只能你能帮我了。” 她就这么几句话来回说,声调放得软极了,双手也不闲着,锲而不舍地缠人。 元衍甚至不敢看她,可她偏偏要给他看她那张可怜的脸。 元衍双眼望天,上邪!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他心里发苦,早知道直接答应她,不讲那话倒还好些。 “好了好了,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别闹我了。” 湛君立刻展颜,“你是好人我知道的。” 湛君将识清的事一一说了,元衍听完问她:“你想叫我怎么做?” 湛君说:“你可以救她的吧?” “你想怎么救?” 这样问就是可以救,湛君先松了一口气,巧笑倩兮:“不难为你的,我只要她活着就好了,给她送些食物和水。”说到这里她又很难过,“她活的很难,不要再叫她忍饥挨饿了。” 元衍又问:“她在哪儿?” “她被带走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所以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否则我就自己找去了,绝不只在这里一味的哭。” 元衍简直为她的大胆叹服,忍不住点了她额头一下以做教训。湛君也惊到了,捂着额头连连后退,“你做什么!” “还你自己找去,真是不怕死,河阳王正找不到你这同伙,你自己就要送上门去,还省了他的功夫,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湛君愤言:“不过是仗着投了好胎就草菅人命的膏粱纨袴罢了!” “河阳王已然是仁慈了,还要被你这样骂,这件事我会为你处理好,你不要再管了。” 湛君仍要分辩,元衍按住她肩膀,“你乖一些。”他看着湛君的眼睛,“等过了这段时日,见了我的父母,你到了我家里去,我就不为你担心了。” 湛君的心跳很快,薄红飞满了她整张脸,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出于羞怯或是些别的,她又推了他一下,别开脸不看他,嘴里嘟囔:“谁要到你家里去见你父母?” 元衍觉得她这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怎么瞧都喜欢,被推开了他也不恼,只是强硬地攥住她的手不叫她逃脱,让她看着自己,问她:“你呀,怎么,你不去吗?” 湛君瞪着眼睛看他,“不去!” 元衍笑得促狭,“你不去,难道要我一直这样逾墙钻穴来见你?” 湛君的脸简直要烧起来了,她用力拽自己的手,骂道:“要是先生在,你说这样轻贱的话,先生打断你的腿!” 元衍欢快得笑出声来,追着她问:“不去见我父母吗?真的不去吗?” 湛君要烦死了,哪怕自己双手被制也要奋力去赌元衍的嘴,“你快闭嘴,不准你再说了!” 掌心覆上嘴唇,元衍在这一瞬间放开了握住她的双手,湛君不敢看他此时的眼神,揉着手腕转身,留背影给他。 元衍就这样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脸搁在她头发上,轻声说:“就跟我一起去见我的父母吧,我会对你很好的,我以后会拥有很多东西,你会拥有它们的一半……我情愿将它们给你。” 湛君的声音很小,“谁要你的东西!” 这样缱绻的时光,元衍连高声说话都不愿,顺从她道:“好,你不要,是我给你。” 湛君只说,“你放开我。” 过了一会儿,元衍松开了拥抱她的手臂,湛君飞快从他怀抱中出来,走到榻边,离了他很远,仍旧是不看他,“你快走。” 元衍本就要走,只是不舍,她既出言赶人,想到她那忸怩性子,又怕她真的恼,倒不如遂她的意,走前还要嘱咐:“以后再有什么事,同我讲就是,不要再一个人哭了。” 湛君不抬头,听见了衣袂翻飞声,知他走了,心像是被什么狠握了一下,慌乱起来,她惊讶地发现,她心中竟有不舍。 湛君意识回笼的时候,她已然追到了窗边,她迷蒙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却晓得自己到这里就是来看他的。 他已经走了。 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好像哪里就此缺掉了一块,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圆满的。 她难过又害怕,正茫然间,他的脸像是妖法作用一般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上面还有志得意满的笑容。 “我知道你要来送我。” 好像是一场游戏里输了,湛君心里充满了不甘愿,还有气愤,于是猛地关上了窗户,再不肯在那里待了。 右手触上紧闭的窗户,元衍自言自语:“真像个龇牙咧嘴的小兽。” 明明他已经答应了要救识清,天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了,她本不用再忧虑,可以安心睡个好觉,可湛君躺在榻上,左右睡不着。 她心里结了一团乱麻,到底是什么滋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辗转反侧间忽然想起姜掩来。 “先生如今在哪儿呢?” 她想或是躺在某家客舍的榻上,因为他说先生很快就要到这里来找她了。 湛君乍然紧张起来。 “我若真跟他一起去见先生的话,先生会不会骂我?” “应该不会吧,先生从来没骂过我。” “先生会喜欢他吗……” 她蓦地沉默下来。 “我呢,我喜欢他吗?”
第27章 黄鹂初鸣时候, 天色将明未明,破旧窗棂那儿缓缓浸进来一点莹白,湛君被这光晃了眼, 手指掩面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泪水从眼角淌到了鬓里。 天要亮了, 湛君终于有了困意。 她想了这整个夜晚,在世界安静前告诉自己: “他这个人很坏, 对我很不好,我不要喜欢他,一点也不,我不要带他到我家里去。” 她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感到心满意足, 遂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睁开眼后的世界同闭上眼前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两样,湛君慢吞吞从榻上爬起来, 坐住了, 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明白, 自己应当是睡了一整个白天。 她口渴得很, 趿了鞋, 去找水。看着几案上的托盘, 她料想给她送水送吃食的老尼来过了,只是门闩着, 不知道人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也翻墙吗? 湛君稍作洗漱, 拿起糕饼往嘴里送,嚼了两下忽然想到识清, 不知道识清有没有东西吃?她心里很难过,觉得识清可怜, 天也太戏弄人,她开始想元衍有没有找到识清,如果找到的话,应该会来告诉自己的吧。 湛君等了整晚,没有人来找。她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失望有,难过有,甚至有怨。她怨元衍,就算找不到,也该过来告诉她,不该叫她这样着急担忧…… 她吓了一跳——她怎么会这样想?她自己被强带着到这里,他管着她吃住是理所应当,可为什么还要管她的闲事呢?他又不晓得识清是哪一个,肯答应帮忙已经算他侠义,自己又怎么能怨他怪他呢? 湛君心里负愧,她反省自身,觉得自己真是小人心腹,白读了那么些书,又念起姜掩来,脸更红了些,想自己真是丢先生的脸。 唾弃了自己一阵,湛君决定自己找识清去。漫天撒网也不怕,最怕枯等,一味担心又不顶用,要真救不了,将来想起来也不至于后悔生愧,将所有希望都系在旁人身上是不牢靠的,万事靠自己的好。 她想着这事,心里平复了许多,忽然听见门那儿有声响,抬头看过去,是那老尼挑了门闩进来。 老尼见着站的湛君,大为欣喜,放下东西念佛,“贵客可醒了,我路上还想,要是再不见您醒,便是得罪,也要喊您了,真怕您出事。” 湛君很是不好意思,“我过颠倒了,往后不会了,叫您记挂了。” 湛君洗脸时听见钟声,发觉与平日大有不同,静下来细听,竟隐隐能听出鼎沸的人声。莲台偏远,声音竟能传到这里来!湛君便惊奇,“莫非寺里今日有法事,这样热闹。”老尼正收着衣裳,闻言笑道:“今日是浴佛节,热闹的哪止这里?整个京城都热闹,处处都是人,都想承接佛祖的恩泽。”她向湛君提议,“贵客要有意,出去瞧瞧热闹,叫两个人跟着,免得冲撞。” 一番话讲得湛君很是意动,梳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她开始想象外面的热闹,她一直向往,这是她当初下山的缘由,她几乎要张口应下了,可识清哭泣的脸骤然浮现在脑海里。 湛君又开始羞愧。她的好朋友前途未卜生死未知,她竟然还想着出去玩乐,哪里对得起人!于是歇了心思,可外头逶迤的声音勾着她,让她的心不得平静。好吧,想来她不是一位天生的君子,所以得时刻约束自身。朋友肯定要比此刻的欢乐重要,大不了等识清没了事,叫她陪着出去玩,当做今日的补偿。 今日是个顶好的天,蔚蓝天幕上一丝云也没有,太阳光直愣愣照着,没有遮挡,也没有风,树上柔嫩的叶子晒得要融化,化作水一滴滴落下来。 湛君行在小径上,也像头顶的树叶一样,要化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举目四望,不知下一步该踏在哪里。 关于识清在哪里,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她料想,识清必然没被带出平宁寺,只要下功夫找,肯定就能寻到踪迹。她又擦了汗,右脚抬起来,稳稳当当地落下,左脚随后,一步一步朝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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