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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闻言心中大喜：“哦，你还会抚琴？都会什么曲子？”李禅原以为云黛出身将门，性子又颇有男子气，想来云麟夫妇应该是不会特地培养她音律方面的能力，李禅本已做好了云黛对音律一窍不通，甚至还有过她可能不喜音律的担忧。 “会什么曲子？唔，除了九弄，还有常见的胡笳、渔舟唱晚、阳关三叠、梅花三弄这些都没问题呀，至于其他的就多了，山里日子无聊嘛，只要是原来山上家里有的曲谱，能打得谱都打过……哦，对了，回家以后师父还寄住在我家好几年，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和我斗琴，”云黛歪头想了一阵，“对了，师父说他虽然是道士，但是却不是蜀派的，而是什么广陵派的……” 李禅认真听着，心中涌起了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巨大欢欣，柔声道：“广陵派？听闻是蔡邕在南方时所传的了，什么时候能弹给我听？”李氏一族都酷爱音乐，皇帝李贤的羯鼓打得天下无双，李禅则更爱弹阮，想到日后不这么忙碌了，他与云黛可以时不时同奏一曲，心头涌起一阵热切期盼，脸颊轻轻摩挲着云黛的发顶。
第216章 配不上你是吗 云黛怎么会知道李禅的心思，不解得问道：“怎么啦？问这个干嘛？国子学也会考音律吗？” 李禅被窥破心事般两耳刹时通红，忙说：“不，只是随口问问。” 云黛重重点头：“好吧……可是，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去国子学。” 李禅迅速调整了心绪，笑道：“蔡尚书说你不学无术，但陛下觉得你是个人才，还是个福将，所以就与蔡尚书约定，把你送进国子学，国子学十天一考，到春会前还有十场左右的考试，若你一个上等都没有，就不准你参加恩科了。” “考试？还十天一次？”云黛听完，小脸皱成一团，靠在李禅手心里磨蹭着，哀怨道：“……那我能不去嘛。” 李禅：“为何？能多读读书不好吗？” “哎呀……”云黛把脸整个藏进李禅的双手里，“我肯定考不出上等的啊，我又没读过书……最后连考十个下等，给你丢脸不说，陛下面子上也挂不住啊，而且，陛下以后要是知道云非墨就是吴王妃，他会怎么看我嘛！” “这次到想得挺长远的，”李禅噗嗤笑出来，他想将云黛的头抬起，看看她的表情，可这小丫头死死把脸埋在自己手中，“既然不想给我和父皇丢人，那就好好学，好好考。考不出上，考几个中也还过得去。”李禅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称皇帝李贤为父皇。 云黛往前走了一小步，把自己闷进李禅的黑狐裘，期期艾艾：“要不我给自己开付药，喝完能一病不起三个月那种……那我也不用去考试，也不用去恩科。” 李禅听完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他抬起云黛的脸，认认真真说，“第一，不会给我丢脸的，原来这么说是怕你在文会前半途而废。第二，父皇那边也不用担心，他想出这个办法，也肯定做好了你考不了上的准备。第三嘛，去了国子学，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你也可以继续，帮我留意选几个人才，一举数得，何乐不为呢？” 云黛眨巴着眼睛：“是这样吗？里面的夫子严吗？会打人吗？” “国子学可不叫夫子，得叫博士，”李禅温声道，“你放心吧，国子学那儿的博士我都熟得很，我会去帮你打点的。” 这不是诳语，李禅幼时，与裴耀卿、萧倩儿等官员子女一道读书的集贤殿，其实就是特殊的“国子学”。当时关中之乱初定，百废待兴，国子监不过空有名目，后来国力恢复自然就有专门的学校来代替集贤殿的作用了。 永昌五年以后，李禅的弟弟们年纪渐长，集贤殿侍读的官员子女也越来越多，自然的，官员子女按照品秩进了国子学、太学，戚里宗室则编入宗学。虽然宗学和国子监不相统属，但是里面的老师却是 经常互通有无，一人兼两处课程乃是常态。 李禅作为在集贤殿时曾经代理太傅裴济授课的“小博士”，从那时候起就担着一部分宗学的管理，宗学又属于宗正寺的管辖。是以李禅对里面的博士们熟得不能再熟了，这些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饱学之士，与李禅亦师亦友。 所以，当李禅听说要让云黛入国子学时，他是相当开心的。一方面国子学作为最高学府自有其独到之处，老师优秀、学风严谨、学案精要，这些都是外面完全不能比的，云黛进去可以系统的补习一下绝对大有裨益。另一方面国子学里面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宦子弟，父辈都是极品大员，这些人之间便说是个小朝廷也不为过。云黛进去以后多看看这些勋贵子弟，人中龙凤，多经历些事儿，也能成长不少。 另有一层官宦子弟毕竟只是子弟，不是官宦本人，云黛再怎么也闹腾，有国子监的官员博士看着，闯不了什么大祸。 见云黛依旧噘着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李禅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啊，若是实在不想去，不去便是了，本来让你假扮举子就是为了借双王俱保的名头为云家造声势，如今这桩事儿已经做的很好了。” 云黛抬起了脸望着李禅，拿不定主意：“那你希望我去吗？” 李禅笑开了：“我自然想你去啊。”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云黛鼻头一酸，两大滴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委屈得不行：“你也是觉得我读书少、粗鄙鲁莽、胸无点墨，配不上你是吗？” 下午在薛岳那里云黛就听了大半天他们说她才学浅薄，萧叔叔更说她脑子远不如李禅灵光，如今李禅明显很想让她去国子学上课，还有在卢龙和成德时人们对她言行举止的非议，再加上文会上自己打掉了谢祎的牙，又得罪了礼部尚书，这几桩事情搅和在一道，瞬间击碎了云黛的内心，她只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只会到处闯祸！
第217章 只这一次！ 李禅见云黛落泪，心里一窒，手忙脚乱的给她擦：“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就胸无点墨了，不要妄自菲薄啊。云小姐！云娘子，医书也是书！医书你读的好吗？” 云黛哽咽着：“读得当然好！可是进国子学又不考医术，医书的再多再好也没用。” 李禅急道：“怎么没用了，道医不分家，你又从小住在道观里，道家的书总读过吧？云将军虽然是武人，但是久为率臣，你耳濡目染，像兵家治军，法家论政这些自然也很熟悉。至于墨家农家名家的书你纵然没有读过也不会弱于一般的儒生。” “你说的都是什么呀，”云黛抽了抽鼻子，“那些什么家什么家的是什么？” 李禅赶紧举例：“道家譬如南华、道德，法家就像是韩非，墨家如墨子，兵家就是各种兵书兵法，这些你都读过吧？” 云黛歪着脑袋，抽抽搭搭：“老子庄子当然都读过的，我还读过云笈七签、道藏，韩非子、墨子我虽没读过，但是爹跟我讲过书里的意思，兵书的话读的多一些，除了孙武子、孙膑兵法，像六韬、三略、尉缭子……这些我都读过的。”一边说眼泪还一边扑簌簌的掉。 李禅急得捧着她的脸不知如何是好，嘴里不停道：“你看你看，你读过这么多，儒道墨法农兵杂，阴阳纵横小说家，除了儒家你都多有涉猎，怎么就叫读书少了，你只是没学过儒家经典而已！你想想看，你若真的不读书，如何能写就《永昌奇案》，又如何能写得这么精彩的行卷！？那可是连陛下都称赞的行卷呢！” 见云黛还是哭个不停，李禅实在没了办法，紧紧搂住她：“好了好了好了，不去了不去了，我们不去了，明日我就去陛下面前说明你的身份……” 云黛被李禅抱得都痛了，听他无措的言语，噗嗤笑了出来，对于去上学云黛本来就无可无不可，她会忽然哭泣，是太害怕李禅从心底里看不起她。在云黛看来，李禅博学多识、满腹经纶，真真当得起天纵英才般的人物，他的才学、见识是自己绝对望尘莫及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见自己哭了什么话都往外倒，这最后的一点挣扎也荡然无存，云黛抽抽噎噎道：“你胡说，哪能说不去就不去的，你都说云非墨的身份才是《永昌奇案》的根基，而且这事儿肯定得下旨……” 李禅看着哭得眼泪婆娑的云黛，认真道：“若真让你为难那便不去了，其他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云黛抬手抹去眼泪：“我去！多读些书多好啊，而且我去了国子学，是不是就可以不去文会什么的了？” 李禅望着她，心疼道：“依你的心思做便好，其他的，我毕竟是吴王总能解决的。” 云黛噗嗤笑出来，额头顶在李禅胸前磨蹭 道：“你啊，前阵子还说虽为吴王但啥也解决不了，这会儿又说都能解决……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李禅一时张口结舌：“我、我……” “好啦，我懂的，”云黛抽着鼻子，想了想又嘟嘴说，“但，考不到上等，可不许说我！” 见她终于雨过天晴，李禅放松下来：“就不能考出上等成绩！” 云黛呆住了，瞪得大大眼睛里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眼泪又滑下来：“啊？” 李禅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复将她牢牢搂在怀里，温声道：“你看啊，考不出就不用参加恩科，你因为这事儿不应试，礼部蔡尚书那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仔细核验你的身份？然后，咱们等上几年，等云家的案子淡了，云非墨的风头过去了，那时你正大光明的恢复身份，风风光光的出嫁多好。” 云黛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嗯，你放心，我的水平考不出上的！” 听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抽噎，李禅轻轻拍着给云黛顺气：“可别这么笃定，国子学虽然是以儒学经典为主，但是王大学士主理国子监以来一直强调‘学者贵全经’，特意请旨要求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学除了考核儒学之外，各类杂学也要考察，有时候还有写传奇策论类的考试，这几样你的判卷成绩绝不会低。” 到此时，云黛已经全然没了担忧：“到时候我就乱考一通不就行了，而且这不是有你吗？” 李禅一愣：“我？” 云黛抬起脸，笑嘻嘻的学着李禅的口气说：“我进国子学以后，你就拿着铁如意，去夫子……不，是博士那儿，板着脸说，这个云非墨的卷子，给我仔细的判！认真的判！严格的判！那谁还敢给我上啊！” “怎能这般徇私！再说了你以为国子学就能听我的？那是王大学士当管，”李禅立刻虎着脸道，“而且，你若要考了上等，便是极大的荣耀，回头我定要向国子学将这份卷子讨回家，仔细装帧起来妥帖藏好，待到我们儿女也上学了，学得好还则罢了，若学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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