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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国子学门口已经聚满了人，除了云黛、薛岳他们这二十来个皇帝钦点进入国子学就学的恩科举子之外，其他的人其实都是来瞧热闹的国子监的监生。 这其中以国子学的为主，太学和四门学的也有不少：每季一次分舍考都是定在一季之初，所以本来在籍的学生十月份已经考完了，这次的入舍考参与的就只有这二十多人，这种新鲜事对于那些出身显赫的贵胄子弟而言就是不容错过的热闹了。 对于这种众星捧月式的围观云黛很不适应，可身边其他的举子倒都是习惯了的：本来能被挑来参加恩科的举子已经是当地优中选优的才子，这二十多人更是才子之中出类拔萃的，在同辈读书人中也都是佼佼者，这种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 就在云黛觉得不自在的时候，一个绯衣官员走到国子学的大门前，看了看站在门前广场上的云黛等人，笑吟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围在周围看热闹的监生们原本还在呼哨打闹，此时看见这个官员竟是瞬间作鸟兽散，一面跑还一面怪叫：“崔阎王来了！快跑快跑！” 云黛一听那些监生管这个绯衣官员叫“崔阎王”登时来了兴趣，连忙打量起这个官员来，这人看上去三十来岁年纪，身量只能算中等，面目说不上俊秀，倒是十分清雅，人清清瘦瘦，举手投足间也是极具风度，一身绯色官服硬生生给他穿出了几分出尘的感觉来。 云黛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清雅出尘的人物怎么就能跟“阎王”联系在一起。 那绯衣官员笑吟吟的抬了抬手：“各位举子早，我叫崔衍，乃是国子学的博士。你们可以叫我崔博士、崔大人。同时我也是你们今天入舍考的考官。下面我叫到名字的就上前答到，点完名我带各位进院考试。” 说完崔衍从袖中抖出一张纸来开始念名字： “广陵薛岳！” “到！” “建州谢祎！” “到！” “成都杜确！” “到！” “广陵云非墨！” 云黛乍一被叫到名字愣了一下，赶忙叫道：“是我！”一面跑上前去。 崔衍听云黛回答的不成体例眉毛一皱，寒声道：“云公子，要答‘到’，怎么，名满洛阳的云非墨连官话也听不懂么？” 云黛涨了个大红脸，讷讷道：“是，到！” 崔衍也不理云黛，挥手叫她站上台阶，结果云黛走过身边时崔衍无意间瞥了一眼云黛的穿 着，眉毛一挑，轻轻咦了一声，旋即又恢复正常，接着将名点完。 平时国子学考试有固定的的考场，但是这次入舍考人数太少，所以并没有用西边专门考院，而是直接在先圣祠前的院子里搭了棚子作为考场。 崔衍带着众人礼敬完至圣先师之后，这才安排各人落座、发下卷子，道是辰时正刻开考，巳时末刻收卷，下午则是未正开考，申末结束。 云黛拿到卷子之后翻来调去看了几遍，一张脸登时垮了下来，因为在薛岳家吃了个饱饭，这会身上倒是不冷了，但是心里却是凉得不行。 这卷子上写的都是啥呀？什么“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 又是什么“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 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来来回回就像是绕口令打机锋一样，云黛看得头晕脑胀，连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又怎么能根据这些内容写什么答卷？ 因为二十来个人在院子里面围成一圈，云黛一抬头就能看到其他人正在奋笔疾书，就连薛岳都在拿着笔在纸上点点画画，只有她一个人呆愣愣的拿着毛笔发呆。 云黛发了一会呆却发现自己面前的砚台里的墨都已经干涸了：因为是室外考试，为了防止天寒砚台里的墨汁冻上，所以每个考生的桌子底下都摆放了一个炭炉，这样一来既能取暖，也能暖砚，坏处就是，墨也特别容易干。 云黛一面重新研墨，一面拼命得想要回忆起昨天李禅给自己范卷里的内容，还有今天早上李禅跟自己说的关于考试的关窍，可是直到满池墨都磨得黢黑……云黛还是脑中空空。 她心里哀叹一声，这下子回去李禅可有得说嘴了，谁让自己不听他的了？可这能怪自己么？自己就是想听也得听得懂啊！人家都是自小寒窗苦读十几年，她咧？她打小在道观和家里胡闹了十几年，这其中的差距哪里是随口说两句就能弥补得了的？ 再说了，自己也没有李禅那个脑子呀！
第259章 谁是云非墨 考了一会儿忽然外面喧哗起来，原来是国子学的学生们课间休息，这先圣祠本来就是开放的所在，现下作为考场难以禁止学生在院子外面围观。 不少学生挤在围墙外探着脑袋向里面张望，不少人还在交头接耳，云黛听得分明，这些学生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是：杜确、谢祎还有她自己。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有人叫道。 “谁谁谁？你找到谁了？”立刻有人凑上前去询问，“是云非墨么？” “是杜确！” “呿！杜确那么大张青面还用你找？我们早就看见了！我们是要找云非墨！” “那也得找得着啊！”那人委屈道，“你也说了也就杜确容易找，咱们又不能进去挨个问，你是不是云非墨，这哪能看得出来谁是谁？” “还说呢，云非墨你没找到，谢祎你不也没看见么？亏你还自夸目力超群，我看呀就是狗屁。” “那能怪我么？谢祎脸上又没什么胎记，他就是少了两颗门牙，他不张嘴我怎么认得出？”那人立刻反唇相讥，“至于云非墨就更别提了，你总不能以为她是穿着女装过来的吧？哪那么好找啊！” “不过你们说这传言是真的么？”一人压低了声音，“这个云非墨真是云大都督的女儿云黛，那个河朔云娘子？不是洛阳传言她已经坠崖而死了么？”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照我看既然有这个传言，总有那么点道理才是。而且我听人说了，早上在大门口的时候，确实看着这些人里面有一个长得特别细皮白肉的，估计就是那个云非墨了。” “哦？有人瞧见了？谁谁谁？” “好像是右武卫将军家的公子吧？下舍的那个。” “他人呢？叫来问问呀！” “嘿嘿，他可来不了，刚才的课上因为扰乱课堂被罚在下舍打扫庭院呢。不过呀……” “不过什么？”旁边的人一下来了兴趣。 “用他的话说，这个云非墨细皮嫩肉的，生得端的是俊俏得很，便不是个女子，就凭这副皮囊当个娈童也够味道！” “呿，那家伙口味也太重了，这个云非墨总有十六七了吧？这么大岁数后庭早都老了，这他都想下手也太饥不择食了！” “说人家？你要那么清高怎么过来跟我们一块爬墙头？” 云黛在里面听他们说的实在不堪，忍不住回头想要看看说这些话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成想她这一回头立刻就被那些人注意到：“诶诶诶！我看见了，肯定就是那个人！” 那人一面叫一面指，众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到了云黛的身上。 河朔云家有几分外族血统，面目颇与汉人不同，到了云麟这一代形貌几乎与汉人无异，只是面目白皙，五官深峻，比之一般人更显得英俊，故而云麟年轻时被唤作河朔云郎君， 多少女儿家为了瞧他一眼巴巴的守在城外等他打猎回城？ 云麟的美貌传承到了几个子女身上，太子妃云绾不用提了，在美人如云的洛阳，太子妃也是素以美貌娴雅著称的，云霆云霁兄弟俩也都是一时人杰，木讷如云霆当初在洛阳数年，因着相貌出众听说也是很结了几段情债的。 云黛不是云绾那般明艳动人，却独有自己的灵秀。之前显现不出来，一方面是在成德时救济灾民，由夏至秋都在外面奔走辛劳，黑瘦了一些。后来成德出事，给大河帮的追兵弄得疲于奔命，一身是伤，命都朝不保夕哪里还能看得出什么相貌？ 进了洛阳之后，虽然天天给李禅逼着用工，毕竟是安定下来了，伤自然养好了，肤色也将养回来，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加上今日李禅特意让她打扮了下：国子学里的同学非富即贵，她平时随便穿穿也就算了，进了国子学穿得太寒酸，和同学怕是不好相处。 所以一转过脸来，那些学生几乎都凝住了，只见云黛肤白胜雪，如鹅蛋一般的面孔还没巴掌大，一双杏眼含露带雾，鼻子、嘴巴无不精致小巧，整张脸上除了那一对剑眉看上去略显犀利之外竟没有一点瑕疵。身上烟灰色的丝麻袍子如同雨后晴天的云雾一般，一头青丝整齐的挽在头顶，配上同样烟灰色的书生巾，宛如神仙中人。 那爬墙头的众人中立刻有人说：“诶呀，看来是我错怪将军公子了，且不管这人是不是云非墨，啧啧啧，倒真是俊俏！” 一旁有人怀疑道：“这个真的是云非墨么？看着可不像啊，这么瘦瘦小小的真能把那个什么谢祎的门牙打掉？” “嗐，那些举子有几个有真功夫的？不过就是小孩子打架，磕碰一下摔落了牙，大家伙以讹传讹不就变成云非墨打得了？”有人摇头晃脑的解释道，然后吧唧吧唧嘴，“这个小子长得可太让人心疼了，对小爷的胃口！嘿嘿，他要是到了中舍来，小爷保管好好疼爱他！” 他们在打量云黛，云黛也在打量他们，这时就觉得头上一痛，崔衍拿戒尺敲了敲他的头：“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东张西望成什么话？” 云黛吓得吐了吐舌头，连被敲痛处都不敢摸，赶紧把目光集中到试卷上。
第260章 交了白卷 这场考试一直考到巳末，考完之后中午，云黛除了写上名字之外几乎是交了白卷。 考完后，云黛忍不住抱着头哀叹：完了完了，交了白卷！！！这下可怎么办，放榜之后被别人笑话不说，我该怎么和李禅交代啊！更可怕的是，要是陛下知道了我交了白卷，以后我该怎么和陛下相处…… 薛岳看见云非墨如丧考妣的模样，笑嘻嘻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易之不用担心，还有我陪你呢。” “你陪我？我看你写了不少啊，你知道我才写了几个字么？”云黛没好气的横了薛岳一眼，云黛本来也抱着薛岳也跟自己水平差不多，多少还算有个伴。 可是刚刚考试眼睁睁看见薛岳那边奋笔疾书，自己这边别说憋个一句半句的，根本连题目都看不懂！那种感觉就好像薛岳背叛了自己一般，气得云黛恨不得咬上薛岳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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