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岳看着谢祎骂的青筋暴起却忍不住好笑,谢祎终究是个读书人,别说跟骂街的泼妇相比,就是比起江湖上那些粗人的骂战比起来也是相差甚远,骂了半天都是文绉绉软绵绵的,还句句用典,就差合辙押韵了。也就是在国子学门口,换在别处估计都没人听得懂他在骂什么。 谢祎骂人的水平有限,可因为中午的事情,薛岳和杜确不敢再放心让易之自己一个人面对谢祎。 薛岳往前踏了一步:“姓谢的,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来?你说你他日一日看尽洛阳花,我还说易之可以高中状头呢!” 杜确原本对于谢祎并无什么恶感,顶多是有点不耻于他行文阿谀,牵强附会,但这是文坛通病并不足为怪;可今天这事情发生之后,杜确已经完全羞于与谢祎为伍,当下不假辞色。 杜确:“谢祎,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你有今日之报一切皆由自取,怪得谁来?至于你说易之如何如何,身为孔门子弟却听信道听途说,乃至口出恶言何等无耻?便是云非墨真的名不副实,恩科之后自有公论,哪里需要你在这里指天誓日?!你若真还有廉耻自当回去改过用功,修身明志,以图报国,可是你却在这里狺狺狂吠,简直是斯文扫地!亏得你已被逐出国子学,不然我真的要羞与你这等 竖子为伍!” 国子学门口这会也聚了不少学生围观,本来听谢祎骂的起劲不少人还在指指点点,杜确这一骂之后,围观之人都转向谢祎小声议论起来。 谢祎刚才也是给气昏了头,此时一看杜确已经站定上风,一时也想不出如何反驳,再待下去只会更加丢脸,只得狠狠看了一眼三人,便落荒而逃。 谢祎一走国子学门口的人自然也就散了,三人重又上路。 薛岳见小易之默然无语,知道谢祎那番话他可能是听进去了,故意一脸不以为然,捅了捅他:“易之怎么了?那个谢祎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种无耻之徒的话就和小狗汪汪叫似的,谁会相信啊?” 杜确却摇了摇头:“子华,这个谢祎人虽然无耻之尤,所言倒也不是全无道理,易之现在的名声大多建立在两位殿下的举荐之上,虽然也有永昌奇案和行卷,但那些毕竟都是旁支,关键还得落到恩科之上。所以这段时间易之还是要多加用功,只要你自己学识上来了,那谢祎说的那些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薛岳摇头晃脑道:“杜确你说的容易,学问又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哪那么快就能补上来?再说了人家真要说你,你就算再好人家也有的说。所以要我看关键还是放宽心,他爱说随他说去。我记得以前不是有个人说过么,笑骂由你,好官我自为之,虽然无耻了一点,但是我觉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说的热闹,云黛在一旁却没什么表示,闷闷的走了一路,到坊门口独自上马走了。
第308章 一定要读下去 云黛是真的有些不高兴,她这一天的心绪大起大落,早上听崔衍讲课觉得国子学简直就是光芒四射的象牙之塔,到了中午遇到他们七人围殴自己,又让她想起了在卢龙州学时的情景。 云黛不通儒学是有缘故的,她身为节度使的女儿,照理说有条件接受最好的教育,如她的姊姊太子妃自不用说,两位兄长虽都是武将却也都是熟读诗书的。但是云黛因为身体原因,自幼在道观长大,并没有机会接受最正统的儒学教育。从道观下山后,云麟将她送到了州学,结果那段学习的经历反倒让她彻底远离了儒学。 当时卢龙州学的山长是正经的科举出身,治学很有些名气,但是性格有些倨傲迂腐。加上他出身诗书世家,本就对云麟这种武官非常瞧不上,虽然表面上对云麟保持了对于节度使的尊重和礼遇,但背地里却经常发表对于云麟的种种非议。 当时云黛刚满十岁,回家之后每天在府里折腾个没完,云麟就想着将她送入州学,让她学学规矩,也认识认识同龄的朋友。结果那个山长觉得云黛身为女子,抛头露面到州学去上学本就不成体统,云麟这么做根本就是公器私用,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加上云黛在道观玩闹惯了,从来没什么规矩的概念,更是惹得山长厌恶不已。 要只是这样也还罢了,云黛这个年纪也就是开开蒙,练练书法,熟悉一下语韵、经典罢了。可是没成想云黛从小跟着师傅学字,书法眼界极高,上了几次课直接指谪山长的字匠气太重,把山长气的不善,这下梁子可就算结下了。 须知云黛在道观里是以道经医经开蒙,平素免不了跟着师傅写写医方画画符咒,书写时尝尝不自觉带出些不合规矩的异体字。这等事情本来都是小事,可是山长心里存了芥蒂,在学堂将云黛的字单独拎出来,好一通嘲笑。 跟云黛同岁的小儿,还不能够判断是非对错,连山长都带头笑话,学生们自然也更肆无忌惮,下课后对小云黛恶语相向,乃至于出手推搡的也不在少数。 小云黛本来想听师父和父亲的话,好好学做一个大家闺秀,起先并不还手,可几天之后,那些学生以为她好欺负,更加变本加厉,一日,有个同学在上课时将她的毛笔砚台和书包都丢出了窗外。 那山长好似没看到似的,小云黛再也咽不下这口气,上去就把那人摁在地上揍了一顿,山长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打她手板,云黛更是气得跳脚,几下将山长锤倒在地,从腰间掏出小刀,几下就将那山长的胡子头发都给剃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可就不是“小儿打闹”的问题了,州学的山长也是朝廷官员,却给节度使的女儿割了头发胡须,传出去简直就是斯文 扫地! 闹出这件事情云黛当然是立刻被带回了家,云麟也是亲自到州学登门道歉,给足了那山长面子。那个山长虽然表面上接受了云麟的道歉,但是却坚决不允许云黛再踏进州学的大门一步。 后来听萧无命叔叔回来跟自己说,那个山长说话虽然言辞客气恭敬,但是语气阴阳怪气,透着一股子鄙夷。表面上说他才学不足教不了云黛,实际上根本就是在说云黛顽劣无礼、不堪造就,说来说去反正是不肯让云黛入学了,那语气,就差说云黛是颗老鼠屎了。气得当时萧无命差点没直接上去给那老东西一顿老拳。 云黛的州学生涯不到一个月便画上了句号。 云黛本以为会接到父亲的雷霆震怒,没想到父亲拍了拍她的脑袋:“小铁牛,受委屈了吧。” 云麟丝毫没有怪女儿的意思,他说这是他做父亲的责任,因为他出身将门,被读书人瞧不起,加上他也没有了解清楚情况,才让女儿受了这等委屈,以后咱不上学了。 云黛骑在马上,回想起这些过往,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今日的事情与当日有点儿相似,虽然并不是自己的过错,结果却都是让自己不要继续上学。 当年自己还不懂事,不觉得不读书有什么不好,何况还有爹爹和师父,虽然没有再去学堂,但他们对自己的教导一日不辍,是以当年的小云黛心里并不如何难过。 云黛忍不住思念爹爹,只可惜如今自己再也看不见爹爹了,爹爹也再不能帮自己出头,再也不能教导自己。 转念想想,从小到现在,每次自己上学都要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这是不是老天爷不让自己读书? 但现在不同于州学,国子学的课真的很有趣,更重要的是还有李禅和崔衍,他俩让云黛明白,读书人不是只像那个山长那样的,他们即使博学多闻、辩才无碍,乃至像李禅这般出身高贵又辞锋锐利的,也可以礼贤下士不以才华骄人! 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啊!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云黛今日不止一次升起这样的愿望。 可是就是李禅,让自己失望了,他虽然心疼自己不假,但是依然是让没有过错的自己付出不能继续上学的代价。 凭什么?! 就问凭什么! 我要上学,我要让谢祎、让州学那个博士、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名副其实的才子云非墨!!!
第309章 还是退学吧 ——遇真宫—— 李禅一整个下午都无心政务,申时一过就早早离开了宗正寺,弄得宗正寺的官员都大为惊诧,平日酉初散班,吴王能在戌初走人就算早的了,今儿是怎么了? 李禅这边昏昏沉沉回了遇真宫,特意又提醒了一次郑楚,嘱咐厨房晚饭烧淮南来的新米。 吃米饭是虚,李禅是打算吃饭时给云黛服个软。 头一天上学,云黛就遇到了这样的霸凌,李禅实在是心疼得不行,这种时候再有什么气、什么儿女情长、什么谋划都得先放一边,保证这个小倔牛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但是她一直这么跟自己置气,什么都解决不了,所以李禅打算先把她的毛撸顺了,上学什么的旁的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没想到,云黛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不是郑楚硬把她喊出来,估计晚饭都得在房间里吃。 “咦?今天怎么吃米饭啊,不吃汤饼啦?”云黛看着亮晶晶雪雪白的饭,心中一喜,但因为谢祎和中午发生的事情,她实在笑不出来,只是闷头默默吃饭。 “嗯,换换口味。以后你想吃什么直接跟郑楚说就是,本来也没说只能吃汤饼,你不提他们肯定就按照我的喜好来了。” 李禅戳着碗里的米饭低声说,见云黛还是不说话,李禅心里莫名的有点烦躁,干咳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是不舒服还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事,也不敢生殿下的气。”云黛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还说没事,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出来……”李禅意识到自己话又重了,连忙柔声道,“……昨天是我话说重了,口不择言……” 昨天的事儿,经过薛岳和杜确一通插科打诨的劝,云黛的气已经消了,这会儿作色,只是有点儿抹不开面子,不过,人家堂堂吴王都道歉了,云黛自然不会再揪着这事情不放。 她吃了一口饭:“真没有事,刚刚是在温书,还整理了一些问题,明天还得去问博士呢,咦……”云黛忽然看向李禅眼睛一亮,“对啊,你在的话,直接问你就好啦!” 云黛这才想自己有李禅这个才学无双的人在边上,要是他能帮自己查漏补缺,自己缺的学问不是很快就能追上来了么? 云黛越想越有道理,也不顾李禅诧异的表情,放下碗筷转身就跑回房间,不一会儿取来了一沓笔记,塞到李禅眼前:“你看,今天上午讲的是诗经和尚书,那些不懂的博士都跟我说过了,我怕理解的还是有问题,就把我的理解写在旁边了,你帮我看看对不对;然后下午讲了论语,是崔博士讲的,里面的道理到还容易懂,就是那些对话都听得半懂不懂的,尤其里面叫子什么的那么多,根本记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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