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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笑道：“还说呢，我原来都听人说你如何如何用功认真，怎么就是这样用功的？” “我是说你过来打扰我上课！”云黛横了他一眼，“再说了这节课是老庄，你别忘了我可是道观里长大的，我认字就是看得道德、南华。就算我一节课都不听还能难得到我？你随便问，我都能答上来。” 李禅知道云黛杂学学得不错，但见她这样夸口也觉好笑。还真的就配合的抽了几段颇生僻的典故，这些内容等闲一个读书人还真得未必知道，没想到云黛却都能对答如流，确实让李禅颇为惊讶。 惊讶的可不只是李禅，在旁边假寐的杜确也听到了李禅考云黛的问题，云黛答得固然好，可这几个问题也不是谁都能问的出来的，道家没学到一定火候连这些问题都未必理解。看来这个宗室子弟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 就在这时，李禅只觉的肩膀一重，一只胖大的手掌搭在了自己肩头：“诶，你是谁啊？没在下舍见过你。”来人赫然就是狄羽。 “哦，我是宗学过来的，今天头一回来。”李禅认得这是狄羽，暗暗说了一声侥幸。狄家的老大老二都在集贤殿读过书，自己都认得，只这个老三因为年纪太小，他懂事的时候自己已经帮助佐理朝政，所以并没见过自己。到后来自己离京三年，他更加不会认出自己了，国子学中的子弟大多都是如此，若非这样自己今天微服过来早就该被认出来了。 “宗学的？宗学的我熟啊！你是哪个王爷家的？”狄羽一下子来了劲头，因为他父亲跟卢太尉的关系，狄羽的辈分颇高，跟宗室子弟们也都熟识，此刻听李禅说是宗学的，登时来了兴趣。 李禅一怔，这却不好胡诌，狄家跟宗室关系亲近，要是说的不好被他拆穿了就麻烦了，想了想，含含糊糊的往西边一指。 “哦，你是上京那边来的？难怪这么眼生。”狄羽点点头，长安还是大夏名义上的都城，前面几代皇帝的陵寝都在长安，自然也就有宗室居留在附近，那里的宗室过 来自己不认得也是应该的。 狄羽对着李禅笑了一下，抬起手又重新重重地拍在李禅肩头，“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你不要老是缠着我云叔，不能影响我云叔学习的。你看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自己要注意点，要是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坏心思，我的拳头可不讲情面！”说完摆了一个凶悍的表情，然后又对云黛笑道，“云叔，要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说完一晃一晃的跑去旁边了。 又一个说李禅年纪大的！ 云黛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憋扭曲了，只见李禅铁青着一张脸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我真的看上去那么显老么？！” 云黛先是哈哈哈笑了一阵，李禅气得面皮通红，偷偷拧她腰眼，云黛更笑得不能自已，李禅恼得也扭头趴下假寐起来。 云黛笑够了，伸手将他脑袋转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李禅被看得心里发毛，但见她眼睛亮晶晶没由来一阵心慌，耳朵又红了。 云黛捧着李禅的脸，认真说：“不老，下舍都是些半大孩子，大家都嘻嘻哈哈的，唯一和你年纪一样的杜确又是青面看不出年纪，你还老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就更格格不入啦。” 云黛这话可不是违心的安慰之言。本来国子学中的学生年纪都不大，就算是有几个二十来岁的，也都早就升到上舍、中舍去了，下舍作为打基础的地方，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李禅生得又高大，在这里呆着更扎眼。 李禅垂眸叹了口气，悄声说：“朝里的事情千头万绪，我又怎能心无挂碍。” 云黛：“其实你就是白发多了些，如果能遵医嘱，我能给你治好。”她说到这里突然一乐，平时李禅为什么没那么显老呢？ 原来李禅的白发主要集中在两鬓还有头顶那一星半点，加上长发梳头的时可以用黑发遮掩一下，基本看不出来。 李禅平时很少作幞头儒生打扮，亲道的时候戴子午冠，拜佛的时候就披发，上朝自然有身为吴王应该有的三梁冠、远游冠、进德冠这些冠冕，这样一来黑发往往可以遮住，银丝不会显得那么刺眼。 可是作书生幞头打扮时，其他的地方都被黑色幞头遮住，只剩下霜染一般的两鬓露出来，又扎在一堆大孩子里面，自然就显出年纪来。 李禅看云黛又笑，以为云黛心里还是在意取笑，至于说什么能治好之言自然也没往心里去。白发转黑那不是成了返老还童？就算亲眼见识到云黛的医术，李禅还是很难接受有人能做到‘返老还童’这等仙术。 云黛似乎料定李禅不信，说摇着手指道：“你别不信，你知不知道我跟我师父学的医术那么多，最厉害的看家本领是什么？”
第367章 新来的李同学（五） “看家本领？”李禅愣了一下，他不通医术，但亲眼看见云黛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手段，加上她还治过老八的臂伤，忽又想起她还给梅妃安胎之事，“想来是跌打损伤和女科吧。” “你说的这是我擅长的医术，却不是我的看家本领！”云黛得意地摇摇手指，“这几门医术是我自己喜欢，这才跟师父着意学来。我师父传我的看家本领，有三样！” “什么？”李禅有些不解。 云黛嘻嘻笑着露出一双兔牙：“嘿嘿，你且想想，求医问药什么毛病最多又最舍得花钱？” “这我却不知了。难道不是越严重的病、越紧急的病症越花钱么？”李禅一摊手，他毕竟是王爷之尊，怎么会知道什么病最花钱？只能按照常理来推论。 云黛笑道：“非也非也！我师父传我医术的时候就说了，行医者当有精诚悲悯之心，当救人于水火，真正要命的病症、痛苦的创伤，便是没有钱也是要一力救治，这才不愧为医者。但是医者也不是餐风饮露的神仙，也是要吃饭生活的，所以就得有几样看家赚钱的本事。就靠这三样本事，我在成德、卢龙的时候，赚的诊金比我爹给我的月钱多多了！” 李禅听得有趣，这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那什么样的病症，又不痛苦，但是患者又舍得花钱呢？” “有一样嘛，自然就是你这样的，早生华发。”云黛笑道，“你可别看几根白头发，着实麻烦得很。尤其是朝廷里面当官的，更忌讳白发，有能让白发转黑的法子，还能舍不得花钱？” 李禅默然，这情况他自然知道，朝廷官员由科举入仕，也有恩荫补官，但不管是怎么入仕的，得官之后年年考绩，或升迁转任，或维持原职，总要干到年老体衰，不能履职才肯告老致仕。 特别是一些要害部门，往往有恋栈不肯去职竟至老死任上的，所以大夏的官员考绩中，对于官员的年纪精力也有考量，其中重要的指标就是白发的多少。 想想也是，就算没有这个考绩，若真有要紧的差事，上面看你满头白发，年老体衰，怎么敢委以重任？所以官员们在自己的头发上下功夫保养也就能够理解了。 “那另外两样是什么？”李禅不由得好奇起来，还有什么病症比得上白发呢？ “嘿嘿，第二样还是跟头发有关，就是……”云黛比划了一下头顶的部分，“所谓荒地生草就是了。” 李禅闻言噗嗤一笑，原来是治疗谢顶。确实官员之中，年纪略大的多有谢顶，这一桩不病不痛，平时束发戴冠倒还好，就怕头发太少了之后“浑欲不胜簪”可就太有碍观瞻了。幸亏自己只是有些白发，头发还是非常茂密的，暂时到没有谢顶之虞。 李禅越听越有趣，诚心请 教道：“那最后一项呢？” “这个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云黛突然脸一红，小声凑到李禅耳边，“是专治床笫之事的……不过这一样本事其实我也只是学了，但是没机会用。我师父说我是姑娘家，不太合适给人治……” 李禅初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看云黛的表情片刻之后立刻明白了，也是闹了个大红脸。心里暗骂云黛的师父老不修，怎么教一个小姑娘这等下作的医术？不过心里想了想，这也确实能算作“看家本领”。这三样本事加在一块，差不多就是道家常说的黄老之术了。 这时候云黛清清嗓子，小声道：“不过我现在既然是云非墨，这个病也不是不能治了。要不是你让我写行卷，这会儿我肯定就在洛阳城里悬壶行医，搞不好还能大赚一笔~我们关系那么近，可以便宜点儿帮你治治。” 李禅见她洋洋得意可爱非常，忍不住想掐她脸，但想起现在在国子学，杜确和狄羽的眼神又老往这里瞟，生生忍住了：“哦，那请问云神医打算开什么价呢？” 云黛眼睛从上扫到下，意味深长地说：“那要看你是看一样，还是三样啊。” 李禅被撩拨地心里痒痒的：“哦，价格还不同吗？” “当然，”云黛咬着嘴唇，眼睛都快滴出水来了，凑在李禅耳边，“自然是床笫之事最贵，只是不知道殿下你需不需要……” 李禅心都漏跳了一拍：“我行不行，等这些事情都抵定了，定天天都让你知道！” 云黛不甘示弱：“瞎逞什么能？你不知道时间太长久不出阳也是病么，照样能给你治！” 李禅一时语结，不可奈何之下又想去掐她的痒痒肉。 云黛双眸圆瞪，一只手直接抓住李禅后颈处的几个穴道：“说不过就上手？不怕痒是了不起，那你不怕疼给我看一个吖？！” 李禅登时服软讨饶，笑眼弯弯软声道：“是在下输了，输了，求云公子大人大量放小的一马。” 两人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说着小话，时不时发出轻轻地笑声，杜确假寐自然看不见，薛岳却一直看在眼里。
第368章 新来的李同学（六） 薛岳心中免不了的五味杂陈。 对于广陵会来说，李禅这样来国子学不合礼制，但能够大大提高他与广陵会合作的“确定性”：吴王昨天上午刚刚伤了头，晚上就急着与他们见面，光着一条就足见这位吴王殿下的诚意和急切了。 加上还特意把身份特殊的云黛放在自己府上，即便是江湖上摸爬惯了的薛岳也是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云黛的身份决定了，她既是眼线、使者也是质子。 吴王把她放在自己这里分明就是为了加强双方合作的牢固程度。这还不算，今天吴王一大早就过来看易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易之在吴王心中的地位只会比自己猜测的更加重要！ 他薛岳要在京中有所为，耳目自然不会少，吴王回京后有多忙他也有所耳闻，说日理万机也不为过。吴王殿下因为受伤的关系，本可以休息两天，今天一大早却又跑来国子学，能为什么？能是来看他弟弟晋王的吗？这摆明了就是来看易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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