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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讲的听不懂，老师本身也不想管，课堂的秩序很快就混乱了起来，没一会功夫整个课堂上大家都开始交头接耳。 云黛因为师父木心道人出身扬州的关系，江淮官话倒是勉强能听懂，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李禅居然也能听懂博士在说些什么，一面听还一面点头：“谢玄博士的南华经确实讲得极为透彻，只可惜此老精于治学，却不善传道，只怕一身学问百年之后无人可继，真是可惜可叹。” 云黛吃了一惊：“你能听懂他说什么？” 李禅有些惊讶地转过头：“他说的是官话，我怎么会听不懂？” “可是这是江淮官话啊，还说得不大标准，这你都能听懂？谁教你的？”云黛欲言又止，江淮官话也叫官话，但是和中原地区流传的‘洛阳雅音’相比天差地远，不说发音不同，甚而连语法都不尽相同，一个操‘洛阳雅音’的人与说‘江淮官话’的人碰在一道，只能是鸡同鸭讲。 不仅如此，大夏因为幅员辽阔，语音各 异，往往一山一水之隔，语言就不通了，单是云黛认得的这几个人就操着天南地北好几种口音：云黛自己说得是洛阳雅音；房准说得是雅音，略带关中口音；杜确说的则是蜀语；倒是薛岳因为天南地北走江湖做买卖，除了江淮官话，全国各地的方言都能说几句。 “语韵之学对于皇家子弟来说也算是必修课了。”李禅看出了云黛的疑惑，温声解释道，“尤其是各地的官话，更是必须掌握的，否则官员们来自全国各地，他们讲的话你都听不懂，如何做到上情下达？” 云黛嘴张成一个圆形：“那你所有官话都会说、能听懂？” “那倒也不尽然，”李禅想了想，“闽语和吴语只能凑活半猜半听。” 云黛不禁吐了吐舌头，看来这皇家子弟还真不好当啊，不知道李乐会说多少种？ 如果说云黛和李禅这边还算在讨论与课业相关的内容，杜确和薛岳这边可就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杜确本来就一直拉着薛岳问吴王的情况，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杜确还算收敛了一点，但是听了一会，饶是杜确这样好学的也架不住听不懂啊，闲极无聊之下又开始缠磨薛岳，问起吴王昨日穿的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子，身高相貌，谈吐举止，文辞品味，还有伤得如何，只要是他能想得到的问题，都一个连一个的向薛岳轰炸而来。 薛岳一开始还能假装听课不搭理杜确，但是听了一会实在是听不进去，谢博士的口音对于薛岳固然不成问题，但是实在讲的令人昏昏欲睡，而且薛岳骨子里是个商人，信奉的那是将本求利，你让他清静无为那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么？ 所以听了一会之后薛岳也有些绷不住了，杜确更是在一边锲而不舍的问个不停，薛岳被烦不过，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杜确聊几句。 “吴王究竟是何长相？形貌如何？” “唔，挺高的……” “什么叫挺高的？” “反正比易之高。” 杜确一听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云黛，心说这不是废话么？易之年纪幼小，身子都没长开呢，虽然谈不上特别矮小，但是放在一般人中也不算高大的，吴王比他高那不是理所当然的？ “那他长什么模样？” “呃，我想想啊，脸挺白的，”薛岳看了杜确一眼，仿佛知道他要追问什么，“没有易之那么白。” “不是，你为什么总是用易之作参照呢？”杜确有点郁闷，这样形容下来自己完全想象不出来吴王的形象啊，“算了，这样，我来问，你回答是不是总行了吧？” 薛岳想了想，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自己要是真把吴王的形貌照实描述了，杜确必然能猜到他旁边这个大高个就是吴王，以杜确对吴王的态度来说，这一嚷嚷吴王肯定是在国子学呆不住了，那保不齐吴王就要迁怒自己了，可是杜确这么一直问，自己要再拒绝也有些说不过去。 薛岳内心天人交战想了半天，最后硬着头皮、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365章 新来的李同学（三） “嗯……吴王身材如何，是不是偏瘦？”杜确想了想，吴王有佛子之名，又极为自律，想来不会是个胖子。 薛岳一愣，李禅确实身材修长，但是骨架颇大，看着也不算很瘦弱：“倒也不算很瘦。” 杜确有点意外：“那他长得是不是很像外族人？” 薛岳抬头想了想，李禅确实有那么点高鼻深目的样子，但是说很像外族就不准确了：“也还好吧，还是像汉人多些。” “那他长得是不是很像佛寺里的天王？”终于还是问到了杜确最关心的问题。 薛岳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刚刚易之这么说吴王可都听见了，自己怎么回答？在说自己也没留神佛寺里的天王长什么模样啊，“那个，杜兄啊，我是真没注意过佛寺里的大黑天长什么模样，但是吴王肯定不是佛寺里那种青面赤髯，三头六臂的模样。” 杜确问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终于生气起来：“子华，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我问什么你都含糊其辞？你跟易之昨天到底有没有见到吴王殿下？你们不带我见殿下也就算了，怎么连像我形容一下都不愿意？” 薛岳暗自苦笑，你当着吴王的面问我我对吴王的看法，他本人还是微服过来的，你觉得我该怎么说？如何说？ 这边薛岳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旁边的云黛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本来一边和李禅说话，一边支棱着耳朵听杜确他们聊天，但是架不住杜确和薛岳两个人的对话实在过于有趣，云黛一开始还能憋得住，待到后来已经是直接伏在桌子上，肩膀不停耸动。 李禅倒也没想到这个杜确居然还是自己的拥趸，还这么狂热，听他们聊的这般驴唇不对马嘴也是暗自好笑。看云黛伏在桌上实在不像样，就拿手肘偷偷捅她让她注意些，不想正好撞到云黛腰间的痒肉，弄得云黛直接整个人都快笑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杜确见云黛突然这样大的动作，觉得有些好奇。凑过来问道：“诶？易之你笑什么？” “哦哦，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云黛哪能说实话，连忙岔开话题，“诶，杜兄，你的行卷弄好了么？好了我今天正好就带去给吴王殿下瞧瞧。” 杜确一听这事也顾不上别的了，正色道：“还说呢，昨天我回去着急忙慌的默写出来，本来想着昨天给你们，结果一直等到半夜你们居然直接回房睡了。早上一直忙着说话也没顾得上。”杜确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心卷好的卷轴递给云黛，“喏，给你！” 云黛伸手接过：“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吴王殿下呀？” 杜确指指那份行卷：“我要说的话，都在我的文章里了，吴王殿下只要看了我的行卷自然就明白了！” 云黛看了看自 信满满的杜确，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李禅，发现李禅一边笑一边摇头。 杜确一眼看到李禅的动作，不悦道：“怎么了？兄台摇头是有什么意见么？” 李禅摇头确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文乃心声这话不假，但是要说看了文章就真的能了解一个人，就有点一厢情愿了。不过这个杜确这样看重自己，自己到也不好太过叫他难堪，只拱手低声道：“我只是不知道，兄台怎么就能笃定吴王就能通过一份行卷知你心声。” 杜确傲然道：“你当然不会理解。你不要看你一样也是宗室皇族，可是吴王跟你这样只是凭借祖宗荫庇，胸无点墨不学无术之辈岂可同日而语？” 云黛听杜确说李禅‘胸无点墨、不学无术’整张脸憋得通红，好容易才没有笑出声来：“杜兄，宗室之中也未必只有吴王有学问吧？不一定宗室就都是那样不堪的啊！” 杜确嗤笑道：“易之，你这话道理自然不错。宗室中尽有才智之士，吴王不论，雍王虽然年轻，听说也是学问极好的。至于其他宗室皇亲，也有不少精于学问的人。可是眼前这位怕就配不上这几句话了。” “杜公子，我们今天不过见了一面，你也没看过我的文章就下此考语，难不成杜兄会相面识人？”李禅听杜确这样评价自己，心中也有些好奇，刚刚杜确针对自己是因为自己跟云黛举止亲密，他为了保护云黛还算可以理解。但是他现在一口咬定自己不学无术可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自己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一个纨绔子弟么？ “嗐，这还用看么？”杜确眼睛一翻，“身为宗室子弟，入学之后头几天都没有过来，无故缺课，是为不向学；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来宗学上课，可见无术；身为宗子，无心向学，胸中无术却两鬓生霜，说不准就是纵欲挥霍所致，凡此几条，说你胸无点墨、不学无术难道亏了你？再说了，你身为宗子，来国子学读书，却一直缠着易之，岂不闻礼仪有别？” 李禅被杜确说得一阵郁闷，其他几条也就算了，什么叫一大把年纪了？ 昨天自己刚被薛岳认作是云黛的父亲，现在又被杜确说老，自己真的很显老像么？从年纪上说李禅确实比云黛大了十一二岁，连着两天遇到这样的事情让他难免有些在意：“杜兄说我不知礼仪，不知避嫌，杜兄行卷送至吴王案头，不也是为了借助吴王的威望以助飞黄腾达？这又有何异同呢？” “当然不同！”杜确正色道，“我虽然投卷于吴王，但并非想以此邀名，更不是要通过这个走什么终南捷径。大丈夫有所求，当从直中取，不自曲中求。” 他这话一出，云黛也有些好奇，一来投行卷是朝廷允许的，现在根本就算是科举的一个环节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曲中求’ ；二来，杜确说他投行卷不是为了功名，那他图什么？ 面对云黛的疑问，杜确笑道：“我把文章给你，托你转交的，乃是作为读书人的吴王李禅，为的是求一知己，得我视作偶像的学人一赞，而不是作为陛下儿子的吴王殿下，求什么功名。” 李禅闻言一怔，见杜确神态不似作伪，心中也是有些感叹，这个杜确倒真是有点意思，只是像他这样的性格，纵然不因为面貌的问题受阻于仕途，真到了官场上也是必然会吃亏的。
第366章 新来的李同学（四） 几人说话间，第一节 课已经上完，谢博士把书本一合，自顾自转身离去。 学生们呢凑作几堆休息说话，准备下一节课。杜确跟李禅他们说了这些话，心中也暗觉好笑，自己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宗室子弟说这些干什么？旁边薛岳还不停地劝自己少说话，杜确更是气恼，干脆趴在一旁假寐。 这边李禅他们见状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云黛挠挠头，横了李禅一眼：“都怪你突然过来，这节课都没怎么听进去。”谢博士的口音固然是个问题，最主要的还是整个课上要不就是李禅跟自己说话，要不就是听杜确和薛岳聊天，还有后来的谈话，弄的云黛根本就没怎么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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