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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皇后与晋王都待自己极好，加上有吴王作保，从人没疑心过自己的身份、性别，但毕竟多呆一天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最令她忧心的还是王廷安，他们的夏税一旦入了京，颠倒黑白朝廷定讞，那云家就再没翻身的可能。 这时候云黛性格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若是普通女儿家此时怕是连六神无主的机会都没有，早被王廷安折磨致死了。 云黛不同，她心里明白，云家之事不是她能左右。她会想方设法找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不安，不陷在无能为力的事情上。 而且，这不还有李乐嘛！ 原以为上路后李乐与自己接触的机会便少了：李乐跟着皇后的队伍，云黛这边虽然只有十三人，但毕竟是“外人”，没道理跟有后妃在的队伍离得太近。 没想到，李乐依旧保持 了在行辕中的习惯，除了睡觉，吃喝拉撒都在云黛队伍中完成。 俩少年人一睁眼就聊天，聊累了就赛马、射箭、猜拳。 云黛是个连比赛马都能比出花儿来的角色，两个少年一路上相互陪伴，越发觉得兴趣相投。 到后来李乐拉着云黛的手，吵嚷要和他结拜。 云黛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和皇子结拜？！开什么玩笑！ 不过她挺喜欢李乐混不吝又讲义气的脾气，加上少年人嘛，总是虚荣的，有个小弟跟前跑后，问东问西，多少缓解了云黛阴霾的心情。
第40章 晋阳到了 走了两日之后云黛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感觉到皇后的车驾速度快的惊人：井陉本来就是山路为主，道路狭窄处只能容一列车马，又兼地势险峻，行军速度本就不可能太快。皇后车驾又以女眷为主，车马本应行得更慢，何况队伍里还有一个怀着龙种的梅妃。正常来说，一日行个四五十里已是极限。 但云黛粗略估算了一下，以第一天为例，早上从井陉出发，大半日即过娘子关，到了晚上已经经过程天寨、磨峪山到达巨城驿，一日至少行了七十里。就算千牛卫都是精锐，马匹神骏，可这么近乎军队行进般的颠簸，梅妃肚子里的孩子受得了吗？不是说她胎位不稳吗？ 更让云黛感到奇怪的是，上路的这几日来，梅妃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关心自己，若只是送些饮食衣物，还能说是因为皇后和晋王的关系，但往皇后派来的宫女中硬塞一个她自己的贴身侍婢算什么回事？ 云黛其实根本不认识哪个宫女谁是谁的，本来嘛，她心眼儿大，这些事儿不会放在心上。 但吴王亲卫不是傻子，早就注意到了异常，冯三提醒云黛，让她注意这个宫女：“皇后派来的内侍宫女为了方便照顾，都宿在我们队伍中，但这个宫女不是皇后宫中的人，她每隔一天都要回梅妃处。她还总和我们打听云公子与吴王的事儿……要不我们抓她个错处，将她赶走！” 被冯三这么一提醒，云黛猛然意识：这个宫女在时，贴身伺候自己的事儿都不让别人沾手。 云黛倒也不以为意：“赶走倒也不必，不过是一个宫女。” “云公子不知道，那梅妃是个不祥之人……”冯三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打住话头，“总之，若是事情与梅妃有关，公子还是多留个心眼为上。” 到了后面几日，皇后的车驾还是减慢了速度，中间又在寿阳休整了半日到了第七日上一行人抵达了了北都晋阳。 晋阳又称龙城，乃是大夏龙兴之地，当年太祖皇帝就是在此地起兵首义，得以推翻了前朝，建立了这数百年的基业。同时晋阳更是开国之前皇家的祖宗陵寝之所在，所以尽管大夏的国都在关中，但是大夏历代皇帝却都十分重视晋阳城的修建。 不但太祖皇帝在建国之初就将晋阳定为北都，与上京长安、东都洛阳并称天王三京。更是在原本巍峨壮丽的西城屡屡扩建，并在汾河东岸营建新城。到了神宗时又在汾河上架桥建中城，将三座城连成一体，堪称是大河以北最繁盛的城池。 也正由于晋阳的特殊地位，其所在的河东道节度使向来都是元老重臣方能居之，同时还要亲王兼管北都事物。当年关中之乱之所以能祸乱中原，除了奸相弄权断绝了边将入相之路，导致边臣久掌兵权威权日盛之外，很大的原因就是神 宗皇帝由于当时刘贵妃的关系，坚持令全无威信的贵妃之兄刘景泰为河东节度使。而刘景泰此人志大才疏奸猾贪婪，对待下属更是刻厉寡恩，导致河东道数十万镇兵上下离心。以至当时河朔三镇起兵之后原本应该作为镇压叛乱桥头堡的河东道竟然不战自乱，生生让最初仅仅数万人的叛军长驱直入进据中原，最终令得天下变色。 云黛年幼之时就听父亲不止一次说起这段往事，如今看到这座巍峨的晋阳城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皇后等人是在十月初九那日出发，到晋阳之时恰好是十月十五日，乃是大夏民间极为重要的“下元节”，又称“水官日”，乃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每逢下元节来临，水官下降凡间巡查人间善恶，为人们解除灾难。传说这一天，水官根据考察，录奏天廷，为人解厄，是民间祭祀祖先的重要节庆。 所以当云黛跟着皇后车队从南门入城之时，发现家家户户都在门外摆了小桌子，上面放好了用新谷磨糯米粉做小团子。若是商家富户，更有点好了香案和各色果子点心的，名曰“斋天”。以至于偌大一座晋阳城，充斥了各类香烛和糯米的香味。 对比饥民遍地的成德，晋阳哪有一点受灾的样子。 云黛看着这些贡品也是感触良多，以往在卢龙之时，每年到了下元节，父亲除了照例祭祀之外，总是要开仓放赈，接济贫寒，道是对于官府朝廷来说，民心更胜天意，多行善事远胜多烧香烟。这么多年以来云黛也一直以父亲所说为至理名言，相信民心福祉更胜天意神恩。但是结果呢？自己全家被屠之时神佛何在？民心民意又何在？！
第41章 晋王没有衣服穿 原本皇后并不想在晋阳停留，但是下元节乃是祭祖之日，到了这里于情于理都得前往北都太庙祭祀。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能在晋阳宫中住了一宿。 晋阳宫作为皇家离宫，比之行辕当然富丽堂皇得多。宫中的饮食也比行辕之中的要精致可口的多。 但是此刻的云黛却是食不知味：到了晋阳她第一时间就想见李禅，冯三也是当下就去吴王处复命。待到冯三转回，得到的消息是：吴王已经离开晋阳，至于去往何处却无法知晓。 不过李禅毕竟没忘了云黛，冯三回来时带回了几个丫头婆子、两大箱衣物用具，还有吴王的一封信，信中内容除了让她保护好自己不要捣蛋，安心跟着队伍回洛阳，还特意嘱咐他，两箱衣物一定要好生保管，不要弄丢了。 云黛对于李禅最后的嘱托很是诧异，两箱衣服用具而已，至于要这么当心么？皇后送给自己穿的衣服比这个华贵多了也没见皇后说啥呀。 令云黛更恼的是：凭什么区别对待！给大哥的信骈四俪六文绉绉的，给我的为啥就是些大白话。 看着李禅平正险峻的手书，云黛都能想象出他说这番话时自矜的表情。 “人也不出现，就拿两个破箱子还这么多事情，说到底就是小气，”云黛对着两只箱子想起李禅的那张面孔，撇了撇嘴：“到时候肯定又跟我说‘一盘一盏都是御赐之物’，哼，谁稀罕了！”云黛想想还是气不过，抬脚踢了一下面前的箱子。 可一踢之下却发现这箱子重的异乎寻常，云黛心下狐疑，两口小木箱加上衣服才多少分量？怎么……难道里面有什么蹊跷？ 云黛打开箱子，把衣服全都翻出来一看，不觉哑然失笑：两只箱子都有夹层，她刚刚踢不动的一只里面是满满一层的铜钱，足有二十贯。另一只轻一些，但是价值却更高：夹层里铺满了珍珠，中间还埋了个钱袋，打开是一袋大大小小的花钱：金银都有，看着精美异常。 大夏民间习俗，每到了年节之时达官显贵府上都会私铸一些花钱，也叫厌胜钱，上面不刻年号，而是刻写吉祥图案或吉语或是驱邪的咒语，主要是用来祈福禳灾。这些钱往往铸造精美、价值不菲，所以也常常拿来打赏下人。 云黛在卢龙的时候每年父亲也会给她一些花钱避邪防身，但那只是用料好些的铜花钱，这李禅送来的花钱竟然是金银所铸，足见珍贵了。 袋子里面还有一张字条：财不露白，以备非常。 云黛嘴角忍不住上扬，嘴上却嘀咕：“当我是小孩吗，当然知道财不露白。难道我会拿着到处给别人看吗？” 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云兄？怎么这么乱，你在干嘛？” 云黛回头，只见李乐一头汗，看着扔了一地的衣服满脸疑惑。 见是李乐，云黛立 刻将他拉到那俩大箱子前，兴奋地给他看自己的小金库：“看！” 李乐一看箱底，大呼一声：“这么多珠宝？谁给你的？二哥？”李乐是个太平王爷，又没到出府别居的年纪，一应庶务都有皇后派宫里的内侍打理，对钱财并无概念，但珠宝金银他还是识得的，看到两箱财物也是一惊。 “对啊，你二哥给我路上用的。”云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多得意，“你怎么一头汗？” “我跑来的。”李乐刚刚从太庙祭祀回来，就一路小跑到云黛处，看这两箱底东西，不禁有点儿酸：“这些珍珠也就算了，比宫里的差不少，这是……二哥对你这么大方啊，我生辰也就送几个，都没见二哥送我这么多的……”李乐手里拿的正是那一小袋子花钱。 云黛不知道，李禅送的这一袋花钱是吴王府精铸的，不管是设计、用料还是开模做工都是上上之选，比起皇宫内务所造的也是不遑多让。加上李禅顶着一个佛子王爷的身份，平日里跟僧道交游，这些花钱自然会得高僧高道开光加持，所以一直以来吴王府的花钱都是花钱中的名品，一枚动辄可值万钱，还是有价无市。李乐倒不是缺钱，只是觉得二哥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己都大方，心里有点不舒服。 说着他不愿再看，开始看起地上的衣服，挑了一会，他毫不客气的拎起几件道，“云兄，这几件我带回去。” 云黛一愣：“你拿我的衣服做什么？堂堂晋王没衣服穿？”
第42章 再比过 两人身量虽然有异，可李乐要穿也不是不行：一则是吴王衣物备得急，里面除了少量是现买的成衣，多半倒是李禅自己的衣裳；另一方面，富贵人家做衣服，为了彰显贵气，常常会故意做大一些。 李乐面上一苦：“你不知道，我的衣服都是母后给准备的，太花俏了。” 云黛不禁莞尔，想起李乐平时花花绿绿、描金绣银的穿着，再想起皇后给自己送的衣物，无不是花样繁复、颜色纷乱，看来这只是皇后的个人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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