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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富贵闲人哪有那么好做的？”韩胄笑道，“等会还得先去找我家那些个不省事的家人，叫他们都收敛一些，也为朝廷捐些钱物出来。朝廷如今举步维艰，咱们食君之禄的，当然要为君分忧不是么？” “韩相公真是高风亮节，承宗佩服！”柳承宗笑道，“韩相是此刻就回去么？要不 要同路？” “柳相先回吧，某再看完这几份公文。”韩胄抬手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本劄子，就着午间的阳光翻看了起来。 柳承宗看了韩胄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嘴上说没有恋栈之意，可是却一刻都不愿意离开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相位啊！只不过今天早上已经是这般局面了，这样作态又有甚用处呢？ 想到这里柳承宗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韩胄的阁房。 出门的时候，柳承宗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一片早已经枯黄的槐叶飘了下来，正落在自己衣襟上，柳承宗不觉有些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落叶？ 抬头一看，政事堂院中的三株参天巨槐树叶早就已经落尽，只剩下虬曲的树干如同巨龙一般直冲天际，这一片叶子想必就是之前藏在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一直没有掉下来，此刻恰巧被风给吹落了。 “来年再到这里，这三公槐就该长新叶子了吧！”柳承宗想着，缓步离开了政事堂。
第505章 母子相见（一） ——西苑—— 在洛阳所有的宫苑之中，西苑是占地最为宽广的了，极盛之时面积比起皇宫还要大得多，即便是关中之乱因为兵燹之灾，西苑的面积缩小了近三分之一，还是要比隔洛水相望的上阳宫要大了一倍有余。 西苑早在隋朝时就已极富盛名，除了规模宏大，宫室繁丽之外，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西苑的理水之妙。引洛水在苑中仿照汉之上林苑造大水如海，又于海中置三神山，沿着这一池三山星罗棋布了大小十六座宫殿，每一座宫殿均有独到的水景妙处。 相比较华林园带有较强的“与民同乐”内涵的皇家园林，西苑数百年来都是皇家的“禁苑”。不知道什么缘故，皇帝最近十余年一次都没有驾临西苑，没想到皇帝的冷落恰好使得这座宫苑成了后妃们最喜欢的一处所在。 譬如今天，崔皇后就正和元慧妃两人一同漫步在西苑的山海之间。 宫苑内残雪尚未化尽，满眼的树木粉雕玉琢晶莹剔透，平素碧波连天的湖面结成了一面巨大的冰鉴，时而有“喀喇”“喀喇”的冰裂之声自湖底传来。 崔皇后贵为皇后，私下行动坐卧却颇为泼辣凌厉，绝少摆那种母仪天下的架子，心情好时甚至会如少女般天真活泼，此刻崔皇后急走几步，远远甩下身后的内侍，然后又回头等着后面那个中年丽人。 那丽人衣着极是素雅，别说皇后那般满身珠翠金碧辉煌，就是左近的宫人的服色看着都要比她华贵些。她粉黛不施，也没有许多金贵的首饰，身上却自有一番恬淡清贵的气质，看着凛然不可侵犯。一身绀青色的丝袍，外罩一件淡黛紫的薄氅，衬得出她肌白胜雪，宛若仙人。行动之间风飘衣袂，轻薄的衣衫被风吹得裹在身上，更见体态玲珑，纤腰盈盈一握，身姿似弱柳扶风，行动如洛神凌波。 只见她轻轻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露出一张精致娴静的面庞，柳眉杏目，唇若含朱，若非双鬓拢起的发丝间闪烁着银光，简直就像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那丽人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皇后，一双妙目流转中透露出一丝历经世事的疲惫，以及几分深宫中才能养出的寂寥，惟其如此才叫人隐约看出她的年纪。 “元姊姊，你快点！”崔后看着元慧妃小心翼翼的在冰雪之间穿行忍不住皱了皱眉，“元姊姊，以前咱们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皇后姊姊，就数你身体最好，可是如今……” “年纪大了。”元慧妃展颜一笑，她这一笑便能发现，李禅眉梢眼角都与娘亲一模一样，元慧妃轻轻道，“自然不比以前了。” “呸呸呸，大什么了？姊姊才比我大几岁？”崔后又跑回来，仔细端详着元慧妃，“什么老了，姐姐和咱们初见时一模一样！” 崔后见元慧妃不为所动，拉起 元慧妃的手和她咬耳朵：“每次见姐姐，都恨自己不是男儿，娶不了姐姐！” 元慧妃被逗笑了：“滔滔又胡说什么。” 滔滔是崔后在家时的乳名。皇帝还是王爷时娶了一正妃，两侧妃，最先进门的自然是故王皇后，接着王皇后怜元氏凋零便又娶了元氏，崔后是最后进门的，年岁上又比她们小了不少，私底下一直同姐妹般相处。 崔后从未因为地位的改变而改变对她们的态度，在崔后心里，元氏与死去的王皇后，永远都是她的好姐姐。 崔后笑着挽起元慧妃的胳膊：“叫滔滔多好，这里又别没人。” 元慧妃忍不住说：“你现在也是母仪天下……” “知道了，知道了，”崔后连忙打断，“要我说元姐姐就是活动少了，成日价的闷在房里诵经礼佛不见天日，吃也不好好吃，瞧姊姊的脸色都成什么样了？” “我本来就不爱动，再说也没有少吃……”元慧妃刚想解释两句。 崔后就连连摆手：“老二吃得少啊就是随了你，他……”崔后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连忙换了个话题，“啊呀，姊姊这话骗别人行，还能骗我？干脆以后咱们每个月都过来走走，姊姊要是喜欢礼佛，就去伊川的奉先寺那里去走走也好。” 元慧妃摇了摇头：“朝廷最近乱的一锅粥似的，宫里也不太平，哪好随便乱走？” “你是说顺嫔那件事情吧？听说她中午在宣政殿门口跪了一个多时辰，身上衣服都结冰了。”崔后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她咎由自取，自己儿子没教好，老二是什么样人他们不知道？主意都打到老二头上来了那不是活该么？这老五也是，简直就是疯魔了，东宫就那么好做的？你看看老四，还有你们家老二帮忙呢，这几年下来也是累的不行，就他那块料也配？这次陛下叫他去凤翔也好叫他冷静冷静。” 元慧妃面上似有不忍：“陛下这可不是叫他冷静一下，正旦之前要是到不了就要治罪的……” “我听说了！”崔后撇撇嘴，“要不是这样顺嫔能在那跪着？刀子挨到自家儿子头上就知道心疼了？我就不信老五那点事她这个做娘的一点都不知道！老二那时候对弟弟们有多好她是没见么？怎么就能看着老五对老二下这么狠的手？” “这等事情也寻常……”元慧妃倒是看的很开，她毕竟是皇族出身，储位当前，兄弟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寻常，她母子做得这等‘寻常事’，就要承担这寻常结果，”崔后咂了咂嘴，“陛下最后不是也没见她么？就让内侍给扔了一句话，要是舍不得儿子，就陪着他一块去凤翔。听说顺嫔当时人都傻了……我听说她这会可是拼了命的找人让老二还有你帮忙求情救救老五，姊姊你可一定要 把握住，耳根子可不能软。” 元慧妃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我担心木樨心慈，老五也是他一手教大的……” 崔后一听就急了：“那可不行，要不我这就找人叫他过来跟他当面嘱咐两句，你们不也好久没见了么，正好最近他也没事，陛下不是准了他的假？现在也不是在宫里，少了很多忌讳……” 就在这时，郭公公低头走了过来：“皇后娘娘、慧妃娘娘，吴王求见！” “这不是巧了么？”崔后一听顿时喜动颜色，“快叫他过来！对了，前面最近的是承华院还是凌波宫？” “是承华院。”郭公公答道。 “正好，等会我们去那里用饭，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下。”崔后笑道，“吴王还在养身子，要吃的好些，让他们多准备些牛羊鹿之类的菜式，做的精细些！” “喏！”
第506章 母子相见（二） 没过多久郭公公就已经引着李禅来到了跟前，看着李禅一丝不苟的行礼，崔后一个劲儿的摆手：“都是自家人弄这些做什么？快过来叫你母妃瞧瞧，这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 元慧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也是柔肠百结，却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李禅见礼完毕。 李禅见完了礼，起身之后这才说了一句：“母妃，儿臣回来了。” 元慧妃点点头：“回来就好。一去三年，你在晋阳辛苦了。” 崔后一撇嘴：“你们这说话哪里像是三年没见的娘俩？这么生分，”说着目光在母子二人脸上转了转，“哦，是不是我在旁边的关系？那你们在这先聊着，我去前头看看他们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着也不由元慧妃和李禅反应，就已经拔脚带着内侍走开了。 “皇后也真是，乐儿都这么大了她还是这般性子。不过也是亏得她是这样的人，要不然后宫也不会这样太平。”元慧妃看着崔后的背影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李禅，“你的伤怎么样了？你身子还没全好，昨天又在大理寺给审了一夜，还吃得消么？” 李禅温声道：“让母妃担心了。说是被审，其实也就是陪着几位大人坐了一晚，旁边还有裴相照看着，并没有那么辛苦。” “这样就好。”元慧妃点了点头，伸手轻抚李禅的面庞，“再忍忍，等到太子回来就好了。” “儿子知道了。” 李禅并没有多解释什么，母子连心，自己的疲惫慧妃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报喜不报忧’躲不过娘的眼睛，只是不愿意戳穿罢了。 “我知道木樨受委屈了。只是你是哥哥，就该多担待一些事情，”元慧妃喃喃道，“……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去怪你父皇，他也有他的难处。” “儿子明白。”李禅听到母亲提到皇帝，嘴唇翕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忽道，“有一桩事情想问问母亲……” “你是想问老五吧？”元慧妃回头看了一眼李禅。 李禅没有回答，反而将目光移开了。 元慧妃心中了然，柔声说：“木樨陪我走走吧。” 李禅连忙上前掺住母亲，两人沿着冰湖边的堤岸向前走着。元慧妃毕竟体弱，加上雪后天寒，路滑难行，不过走了百来步便即停下，元慧妃四下看了看，走到路旁一截还剩一尺半的树桩：“便在这里歇歇脚吧。” “是，母亲。”李禅从身后的内侍手中接过一块鹿皮毡垫，刚想过去帮母亲铺好，却听慧妃笑道：“木樨可记得这里么？” “这里？”李禅有些奇怪，这里左近并没有什么宫舍殿阁，甚至亭台假山也是没有，除了临近湖面就只有一节树桩，怎么跟自己还有什么关系么？ “这里原来是一株好大的榆树，听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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