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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师与高永年多番商议之下，均知坚守才是善策，可又必须给朝廷一个交代，这才有了先师孤身招降之事。”似乎为了给刚刚云黛论辩时的诘难一个解释，王介便这般将当年的往事娓娓道来，“当时先师毅然前往，也是因为叛军中有一首领乃是先师的门生，接过不成想弄巧成拙。至于后来先帝因为先师之事罢高永年，弃固守之策而用姚子京，招致潼关失守，那也就不必说了。” “王大学士……学生不知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隐情……”云黛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知道这些来龙去脉，一时脸上有些发烧。刚刚自己那般义正辞严的发言之时，全然不知当年司马真做那些选择之时也有着如此多的无奈，“刚刚语多放肆，折辱鲁公英灵，实在是罪该万死。” “好了，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要怪罪你什么。只是告诉你家师所作所为也并不是为了虚名而不顾百姓。”王介微笑道，“其实要是你刚刚所说的没有道理，我也犯不着跟你说这些。” “王大学士这般说更让学生无地自容了。学生未能详查事实就妄议是非，以致辱及鲁公，实在是……”云黛这下是真的惭愧的不 行，想想刚刚自己论辩之时说的话，真不知道王介听到得是什么感受。 “你也不用过于自责，你刚刚说的虽然对先师不敬，可是真正能知道当时真相的又有几人呢？以众人都知道的事情来说你所说的完全没有问题。况且你雄辩高论，发人深省，想来先师地下有知，非但不会怪罪于你，反要夸你呢！”王介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你以后言辞还是要多加注意，凡事多想、多问，才能避免今日这样的情况。国子学的经筵论辩还算好，他日入仕之后，言谈更要当心才是。” 云黛心中又钦佩又感激：“多谢王大学士，学生惭愧……” “好啦，云公子也不用太过自责了，王大学士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仇紫英走近云黛，笑眯眯打量了一圈才缓缓开口，“叫你过来，是有一桩事情。” “啊？枢密大人请说。” “今天我来的时候，陛下下旨要求在京的亲王除了楚王殿下之外，其他的都要到场，所以吴王殿下虽然还在休养之中，也被我一并拉了过来。这听讲辩文已经两三个时辰过去了，我怕殿下精神不济，”仇紫英笑吟吟的看着云黛，“云公子之前一直帮吴王殿下诊疗，就劳烦云公子等会开始之前先去帮殿下看一看。我已经跟王大学士讨了一间静室，你待会过去就好。” “啊？”云黛吓了一跳，刚才全副心思都在论辩上，倒没在意李禅的脸色如何。云黛忽然想起上次李禅和崔衍论辩之后心力不济的情况，该不会这一下午功夫李禅又撑不住了？想到此处云黛顿时担忧起来，“那学生现在就过去。只是休息的时间就快到了……” “这个无妨，你先看过吴王殿下再说。”不知为何，云黛觉得仇紫英的笑容似乎有别样的暧昧。 出了门之后有一个内侍领着云黛往后走，转了几折之后来到了一间僻静的公厅，进去之后就发现李禅也一脸莫名其妙的坐在那里。 李禅看见云黛也是一愣：“你过来干什么？不是说仇枢密单独找我？” “啊？是仇枢密叫我过来给你诊疗的啊！”云黛也是有点不解，“仇枢密怎么跟你说的？”
第593章 平局·休息一下（四） 本来李禅在那边的公厅正在和李乐李淳李由他们讨论刚刚的论辩，说了没两句一个内侍过来说仇枢密有要事要与吴王殿下详谈，就把李禅给引到了这里，结果来了之后没等来仇紫英，却等来了云黛。 “仇枢密说我精神不济？”李禅有点哭笑不得，这段时间自己谨遵医嘱，加上郑公公一丝不苟的照料加餐，之前的伤早就康复不说，身体也远比之前更加结实健旺，区区两三个时辰的论辩，何况又不是自己亲自上场，哪里来的精神不济一说？ “是啊，”这会云黛也发现了问题，李禅脸色看着白皙红润，并没有任何问题，诊了脉之后更确定了他的身体毫无问题，“难道是仇枢密看错了？” “不会的，仇枢密虽然自己并不会医术，可是察言观色乃至诊脉之术是学自神医孙玄素的，怎么可能看错……”李禅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怎么感觉仇枢密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倒像是为了让我们单独见个面。” “什么？为了让我们单独见面？为什么？”云黛被李禅的猜测弄得莫名其妙，仇紫英干嘛要让吴王跟一个举子单独见面？ “我也不知。”李禅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我在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仇枢密知道了你的身份，怕刚刚的论辩之后我担心你，所以才创造机会让我们见个面？” “美得你！仇枢密要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不就等于陛下也知道了？那他还能让我到国子学来，还让我参加恩科？”云黛被李禅的想法逗笑了，“我看仇疏密是希望你给我出出主意！” “我能出什么主意，那谢祎词锋如此锐利，就是换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李禅也笑了起来，他总觉得仇紫英这次的安排有些奇怪：“来都来了，给孤抱抱。”说完一把将云黛拉入怀中。 此间虽然没有旁人，可外面就是国子学，云黛一下脸红了，挣了两下没有挣动，俏脸绯红，轻声埋怨道：“讨厌鬼，你干嘛。” “想你了。”李禅亲了亲云黛的发顶，嗅着云黛身上的味道，叹息道，“你啊，刚刚评价司马鲁公的话，实在是有点过于偏激了，还有后面谢祎问你造福万民和青史留名，要不是房准见机把话头挑了过去，你怕不是就要把满朝文武得罪一大半了。” “我又不会当官，得罪就得罪了呗。”云黛将脸埋在李禅胸前，“而且刚刚在王大学士那边也给我解释了。” “王大学士跟你解释？解释什么？”李禅有些意外，作为王介的学生，李禅当然知道王介对于司马真的推重和崇敬。因为司马真以书法著名，楷书更是独出一格，历来为藏家所重，也就有不少托名伪作流传于世，王介对于那些假托司马真之名造假牟利的可说 深恶痛绝，如果被他发现有司马真的伪作，不管如何都会拿回来销毁，就是因为“书可见人，伪赝之作无风骨而媚世俗，任其流传是污鲁公令誉”，书犹如此，像云黛刚刚那样说司马真，李禅真的是害怕王介直接就冲上台了，怎么听云黛这意思，王介非但没有暴怒，反而还专门向云黛解释？ “是啊……”云黛就这么把王介刚刚说的那些又跟李禅说了一遍，这些事情连李禅也是第一次听闻，听完之后也是良久不语，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司马鲁公……真国士啊！” “我刚刚听完之后恨不得专门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以后凡事还是要三思而行，不能一味图快意。”李禅点了点头，“这次是王大学士胸襟开阔没有责怪，要是换一个人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运了。” “嗯嗯嗯！”云黛被李禅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别过头，“说得好像我以后要当官似的。” 李禅看见云黛撅起嘴来也是看的好笑，将她小脸板正，正色道：“不过等会的加试你一定要小心，仇枢密突然要求加赛没那么简单。” “嗯，我明白了。”云黛认认真真地答应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以为正旦过完之前都不能再见，结果又能跟李禅见面，云黛是打心眼里觉得开心，“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的？我听仇枢密说你是进宫之后就被他抓住了？” “什么叫抓住了？我堂堂一个吴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跟个小贼一样？”李禅佯怒道，“不是刚刚才答应说话要谨慎的么？” “不爱听算了，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去准备加赛了！”云黛眨眨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禅。 “你……”李禅脸涨的通红，半晌才开口道，“你先别走……” 两人复又柔情蜜意温存依偎。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聚，但是对于两情相悦的两人来说，哪怕是短短的一瞬也像是尝饱了蜜糖一般。 一直到崔衍敲响铜钟宣告加赛即将开始的时候，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先后返回了杏坛之中。 待李禅落座之后，崔衍再度敲响了铜磬，场中一片肃静，王介起身对着仇紫英道：“枢密大人，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那请您出题吧。” 仇紫英点了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绢缓缓展开，念道：“若使为武德九年六月初一朝中人，当奈秦王府与东宫何？”
第594章 秦王与东宫（一） 仇紫英这个问题念出来之后，整个杏坛中所有的人的脸色都白了一白，王介甚至一时间觉得头都有些发昏，在场的人再也没有想到仇紫英，或者说皇帝最后居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武德九年的六月初一？ 要知道三天之后的六月初四，时为秦王的太宗李世民，在长安玄武门设伏诛杀隐太子李建成、戾王元吉，便是史书所载的“玄武门之变”！此事之后高祖李渊不久退位，秦王登基为帝，这才有了后世的“贞观之治”。 可是不管太宗皇帝如何天纵英才，如何英雄了得，贞观之治如何彪炳史册，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玄武门之变的本质就是弑兄杀弟，就是逼父得位！ 这是唐太宗光辉的形象上无法掩盖的污痕，对于承袭了大唐法统的大夏来说，这件事情不会有人不知道。 仇紫英这时候问假设你是六月初一的朝臣应该怎么看待秦王府和东宫之间的关系，这是问什么？ 问太宗应不应该杀兄夺位？还是问东宫应不应该逼杀秦王？ 都不是！玄武门之变的事情，史书早就写定了， 早在六月初四当天下午李渊颁布的《诛建成元吉大赦诏》里就已经明白宣告了秦王诛杀太子和齐王是因为皇太子建成昵近群小，听受邪谋，蔑弃君亲，离阻骨肉，密图悖逆，潜为枭獍。齐王元吉，寄深盘石，任惟翰屏，宠树既厚，职位非轻。背违天经，协同元恶，助成隐慝，递相驱扇，丑心逆迹，一旦尽彰。正是二人如此罪大恶极，秦王诛杀他们是完全正确合理的。到了贞观三年的《徙居大安宫诏》更是将玄武门之事定义为皇帝李渊指挥，秦王实施的一次平叛灭邪行为。到了贞观十六年，李世民在房玄龄监修国史的过程中又一次对这件事情下了定义：“周公诛管、蔡以安周，委友鸩叔牙以存鲁！” 这样已经盖棺论定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既然不是真的论史，那毫无疑问就是在问今了。 现在大夏可是有太子的！ 前几天皇帝可是刚刚因为燕王意图篡位杀兄把他流窜远方了，这时候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终于对储位有动摇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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