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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黛点点头，面上不露心里却乐开了花，瞧他桌上码的整整齐齐好几叠文书，估计是积压了不少工作。他有这么多公务要处理，是不是意味着今天我就可以放羊了？不然要是天天都和昨天下 午那样，别说十三天，三天她都受不了。 云黛看了看继续低头看公文的李禅，不禁暗自窃喜。冲他偷偷做了两个鬼脸这才在李禅旁边坐下看起来。 昨天情绪上头，云黛只注意到纸上刺目的红叉，旁边李禅的批语根本没顾得上没仔细看，此时细细读来，发现每一个打了叉的地方都有一两句批语，这些所有的批语没有一条是在否定她的文字、她的故事。除了少数是涉及忌讳的内容之外，大部分红叉针对的都是立意上的问题。 云黛写这些故事时多数只是觉得故事有趣，直到看了这些批语才发现这些故事虽然设计精巧，一波三折，有一些也暗合了导人向善、因果报应这样的主题，可是这些却往往不是主旨。就像要不是李禅提及，云黛自己都没意识到狐仙索命的故事可以劝喻人要不贪美色洁身自好。这些所有的故事，经过阐发引导都可以成为喻世明言，只不过就像李禅说的那样，她只是不懂这种文章的窍门罢了。 云黛此前意识不到绝非她愚鲁蠢笨，相反她相当的颖悟聪慧，只是无人加以引导罢了。此时看着那一条条朱批，就仿若李禅为她设置的一条条航标，慢慢将云黛引导到了正确的航线上。 云黛看完最后一条朱批，掩卷片刻，忍不住问道：“所以，在你看来文章立意比内容更重要吗？” 李禅闻言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儿将手里的笔管和文书放下：“这个问题很大，我也很难回答。实际上文质之辩从来就是千古难题，我也很难断言质定胜文，何况立意还不完全等于质。但依我所见，凡立文字者，文辞雅训，典故修饰若人之肌肤皮肉，衣着毛发。此之类外人一望而知美丑；雄辩设例，论据相辅，如人之骨骼筋血，虽难见全貌，但皮肉之所附，毛发之所依，尽在肌骨，无此难以成人形。至于立意存心，便如神思心智之于人，外表难窥有无，有不能增形容之美，无亦不减半分姿色。但相处日深，则知肌肤衰弛，青丝染雪，筋疲而骨酥，唯神思不朽。古有奇巧之工，以金木为骨，裹以皮革，实以布草，形容身量皆如人，甚而能为人言，此能称人呼？” 李禅这一大套半文半白的论述听得云黛一头雾水：“呃，那个……你能不能说的直白一点？” 李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不是才华盖世的太傅，也不是那些饱读诗书的官员，甚至不是自己负责教导的弟弟们，而是一个睁大眼睛困惑的看着自己的小丫头，微微一愣：“其实也没什么，在我看来，立意是文章的发轫，所有的文章的结构、修辞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存在的。立意不正的文章，结构再精巧，文辞再优美也都是无本之木。但若放之四海，有我这样看重立意的的，自然就 有人看重文辞或是结构内容。你写行卷，就是要最大程度上平衡这几点，来针对不同的行卷对象。至于你这几篇，结构皆有可采之处，文辞稍弱但传奇见闻并不太看重这个，所以在这个基础上将立意稍加修改，便能成为不错的行卷文章了。 云黛听得似懂非懂，连忙道：“我大概明白了，你是说那几个故事很适合，我知道了，那我试着改改看！” 李禅见云黛埋头写起来，也是有些好笑，看着她拿着那些文章苦思冥想，心中一动，冷不丁问道：“你的乳名是？”
第112章 不许笑，笑了打你 “啊？”云黛没想到李禅竟突然来这么一招，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哆嗦，一大滴墨落在纸上，好不容易写好的一篇糊了，云黛瞪圆了眼睛看向李禅，李禅刚刚问过自己之后就转去讨论改行卷文章的事情，现在又突然来这么一下，分明就是想趁自己放松心防撬开自己的嘴！这一招欲擒故纵、出其不意分明就是父亲说过的审讯犯人常用的招数！ 李禅没想到云黛居然并没上当，见她生气了，自己不免也有些心虚，连忙转过头继续看起公文来。 云黛思来想去，觉得乳名这事儿李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就是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区别。再说了他都把金册给了自己，告诉他小名也算理所当然 云黛咬了咬牙，起身抄起李禅昨天吓唬她的铁如意，径直站到李禅身侧。 李禅一抬头看见云黛正抄着铁如意，剑柄指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你干嘛？” 云黛抿唇正色道：“乳名能告诉你，但你不许笑，笑了打你。” 李禅点头：“好。”他暗想，云黛这么不愿意告诉自己乳名，无非就是她的乳名有些不堪罢了。其实乳名再不堪也不过就是类似贱名贱字，吴王府护卫的名字中就颇多这类的，她一个女孩子再如何也不会比那些武夫更粗俗吧？李禅早就见怪不怪了，想来大抵只是有些谐音之类吧？ 云黛见李禅神色不似作假，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挤出细若蚊声的两个字来：“铁牛。” 李禅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云黛没好气：“铁牛！” 云黛眼见着李禅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旋即又掩面轻轻颤抖，最后破功爆发出一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黛急得拿着铁如意直挥：“不许笑！不许笑！！你说过不笑的！” 李禅却还是笑个不停，不过他还是做出了反应：他一面捂脸摇头一面伸出自己的左手递到云黛面前，意思是你要打就打吧，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云黛气得不行，拿着铁如意对着李禅的手作势欲挥，但是又怕真打伤了他，干脆一把放下铁如意，赤手狠狠锤了李禅好几拳。 李禅挨了打，又笑了良久，这才收敛起笑容，一边抚着被打的部位，一边品咂道：“铁牛铁牛，这个乳名好啊，果然出拳如铁，力大如牛！”随后又是一阵大笑，最后竟笑得跌倒在地，“云麟将军大才，如何想到给女儿起这种乳名。” 云黛气得直跺脚：“都说了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爹想我能茁壮长大才……” 李禅笑得肚痛：“那、那也太雄壮了。” 云黛忍不住又锤了李禅几拳：“再说了，这也不是我爹起的。是我师父他……总之你 不许再笑我了！” 李禅捂着肚子：“那让我再笑一会吧，云铁牛小姐……哈哈哈哈哈哈哈” 里面的笑闹声搞得门外的郑楚心里好奇不已，想来也是老天也觉得殿下太苦，特意送来这云小姐，逗得殿下如此开怀。 房内的云黛可不像郑楚这样轻松愉快，看李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气得七窍生烟，完全不想理他，走回自己桌边，将那团滴了墨的纸丢掉，继续改她的行卷。 过了一会儿李禅也笑的够了，深呼吸了几口气，坐回桌边继续看他的公文，他时不时往云黛处瞟，见她倒真是全神贯注在案头，倒讨了没趣。 云黛在大高玄殿埋头准备行卷的时候，薛岳这边也是一天都没闲着。 自打拿到了全本《永昌奇案》后，薛岳几乎就住在了印书坊里。跟他一起的还有杨安然和另一个守选的进士房准。 这个房准是洛阳人氏，与杨安然同科，当时取得了二甲第二名的出身。他跟杨安然一样因为不愿阿谀权贵守选至今，不同的是房准乃是大夏开国名臣房琼之后，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连洛阳的祖宅都卖与他人，才不得不出来帮举子们捉刀、传授科考秘诀谋生。房准年纪与杨安然相若，才学见识更胜之，他才是那个帮云黛修改策论的人物。 这份东西拿到之后杨安然和房准就开始着手修改。 杨安然将一张新改好仍散发着墨香的书稿递给房准：“房兄看看这样还有什么不妥吗？” 云黛的永昌奇案确实就如杨安然所说写得很是精彩。由于里面的事情大多是云黛亲历，内容之翔实细致，感情之真切浓烈浸透纸墨。不过云黛毕竟不精此道，下笔时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时间线难免有混乱处，这才需要两人详细的校对修改。除此之外就是对里面的一些掌故加以解释。 杨安然文思敏捷修改极快，房准心思缜密绝无纰漏，两人合作之下，云黛的书稿以飞快的速度修改着。 至于薛岳，他就候在一旁，整理修改完一张，薛岳就立刻让工人排版，印出来之后他负责最后的审阅：作为老板，薛岳主要看的是印刷的质量以及排版是否有误。 就这样夜以继日的忙了四五天，到十一月二十五日，永昌奇案的案头工作全部完成，剩下的就只等印书坊大量印发了。
第113章 《永昌奇案》问世了 杨安然与房准连着忙着好几天，此时累得话都说不出来。虽说辛苦，好在薛岳这几日伙食供应得极好，枯瘦的杨安然还被养胖了几分，只是两人连日价工作，一脸的胡子拉碴，疲态尽显。薛岳看两人模样，连忙差马车将二人送回住处好好休息。 薛岳也累得不行，整天在印书坊里跟油墨打交道弄的满身油墨味，他迫切的想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觉。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去公车馆看一看《永昌奇案》的反馈。 虽说今日才完成所有的排版工作，但他们为了尽快让《永昌奇案》面世，把云黛的原稿分成了九章，再加以扩充，每章印成一册，如此分步进行。其实第一章的小册早在十一月二十二日就如约面世。 薛岳此前问过帮中兄弟们派发册子的情况，如他所料，云非墨双王俱保炙手可热，一看到作者“云非墨”三个字，根本就不需要吆喝。最初送到公车馆附近的数百册永昌奇案不到半日就哄抢一空。 薛岳此刻要去公车馆不是为了炫耀，更不似从前那般去讨好巴结举子们：自从把宝押在云黛身上，薛岳对那些举子只剩下敷衍。他过来是想听听举子们对云非墨以及《永昌奇案》的议论。 薛岳特地从远处下车，让仆人先进公车馆发今日最新印好的章节，自己则偷偷从后门进入，毕竟，这些自命清高的举子一见他就不会说实话。 举子们对于每日一册的《永昌奇案》已没了第一日的热情，三三两两取过，议论起来： “哟，这东西居然又来新的了！” “啧啧啧，雁皮纸啊！这个薛岳对云非墨还挺下血本呐！我听说他为了这事还专门买了两家印书坊……” “我呸，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传奇野语也配用雁皮纸？！暴殄天物啊！” “你也别眼红，要我说这个姓薛的不愧是商贾出身，算盘打得精着呢！这云非墨现在双王俱保，整个洛阳城都闹得沸沸扬扬，这次高中是免不了的。若是真的高中，这薛岳给花了这么多钱，云非墨能不承情？这个商贾贱籍要鸡犬升天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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