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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带来的衣服材质剪裁做工都是上上之选，云黛东挑西捡的选了半天，只觉得这件也好，那件也好，一时难以抉择。好容易选好一身衣服，刚刚睡下，又忍不住从枕下摸出了那本金册，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却猛然想起今日李禅那番计算她陪嫁的嘴脸，一时间觉得这金册似乎没有原来那么好了。 次日清晨，外面天光方亮云黛就兴奋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推开窗缝向外面看了看，果然全都换成了生面孔，院子里护卫们进进出出的生火烧水，忙得热火朝天。她这边刚准备换上昨天挑好的女装，才穿上亵衣，门外的人听见动静就喊到：“姑娘起身了。” 云黛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就被人拥开，几个丫头婆子一股脑进了来，给她弄水洗澡。 云黛确实好久没有好好洗一个澡了。一路来京，连睡一个好觉，吃一餐顿饱饭都属难能，何况洗浴？加上自己这个身份，便是在晋阳宫中各类物事一应俱全也不敢安心洗浴，至多就是叫冯三他们远远的守着门，身上略微沾湿便即起身，生怕洗的久了，李乐或是别人冲了进来那才真是滔天大祸。 此刻久违的浸在温热的水里，看着自己的一头乌发在水中张扬开来，云黛只觉得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懒懒得极为舒服，云黛忍不住微闭起眼睛放空心情。 那些伺候的婆子丫鬟每隔一会就会给桶里续上热水，水温一直维持在极为舒适的程度。过了一会云黛突然觉得周遭香气渐浓，睁眼才发现，洗澡的水里不知何时给撒了不少干花，被热水一逼，花香气袅袅的氤氲出来。 云黛在家时一贯是男儿的性格，她父亲云麟武将出身，更不会搞这些。云黛长这么大何曾见过洗浴居然还有这样多的花样?看着自己泡的微微粉红的皮肤，上面沾着些许花瓣，云黛竟没来由的害羞起来。 洗净起身，早有丫鬟持了软巾来给云黛擦拭身体，吸干头发上的水气。伺候云黛穿好衣服之后，这才开始正式梳妆打扮。 原来的书案已被布置成了妆台，一面一尺多的菱花铜镜搁在正中，几个丫鬟婆子在一旁排座一列，有人持舂，有人操碾，有人用只有手掌一半大小的盏碟在调弄什么，云黛粗略看去，似乎是在调制胭脂香粉一类不禁暗自咋舌，她原先连胭脂铺子里现成的胭脂也极少用，哪会想到这些东西居然还有现做的？ 云黛可不知道，梳头坊发展到今日，那些有名的店子里的妆娘工作分的极 细，梳头、胭脂、配饰、更衣都有专门的人选，像李禅选的这家，乃是洛阳城里出名的一家，每次化妆的胭脂，都是根据女眷的肤色、年岁、气质现场做的，端的是精细无比。 这边云黛给婆子引到镜前，又用极绵软的巾子轮换擦拭了几遍，直到用梳子可以毫无阻止的梳下去才有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过来开始给云黛梳头。 云黛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精细的装扮过，又是新奇又是别扭，尤其是看着身后帮自己梳头的妇人手法娴熟的将自己的头发分作数股，一双手拿着梳蓖，上下翻飞，犹如蝴蝶穿花一般，云黛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就不像自己的一样。头发停当之后一旁的胭脂水粉流水样递将过来，那妇人手不稍停，银妆刀，玉脂盒，在云黛脸上细细料理。 “姑娘，可看一看还如意么？”那妆娘终于罢手，旁边的丫头早持了一面小一些的照子递到云黛面前，方便云黛看自己的发型妆容。 云黛左右偏了偏头，感觉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她轻轻摸了摸头顶的发髻迟疑道：“会不会太隆重了些？”云黛在家时就算做女子打扮，头发也就草草挽一个髻，化妆更是能省则省，何曾这样仔细装扮过？ “这已不算隆重了，不然便配不上小娘子的衣裳，更可惜了小娘子的容颜了。”那妇人笑着摆了摆手，“现在这样看还嫌素净呢，待会加上配饰才像样！” 说着另一个妇人端着一个匣子过来在云黛面前打开：“小娘子，这副头面可看得过眼么？” 云黛一眼瞥过去，匣中的首饰金银交杂，珠玉镶裹，看上去极为华贵。她吓了一跳，真穿成这样可真不敢出门了：“这也太富贵浮夸了，俭省些比较好。” 那妇人还欲说什么，看云黛面色坚执也就作罢：“小娘子年岁尚轻，清雅些也好。”便拣了两根错金的银钗，要带耳坠时才发现云黛居然并无耳孔，那妇人思忖片刻，不多时命人取来一挂璎珞给云黛穿戴。 就这么一阵折腾，等一众妇人好容易料理停当，几个丫鬟帮云黛整理完衣带裙角之后，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云黛偏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忽而有些出神。因为她年纪轻，妆娘给她上的妆容还算淡雅，只是略施粉黛，原本有些硬挺的眉毛细细打理后显得温婉了许多，绛唇微点，更衬得肤色胜雪。身上的衣服倒是极为合身，不过过于繁复，让穿惯了男装的云黛很不适应。 云黛对着镜子原地走了几步，心中突然想到今天要穿成这样跟李禅出去，羞涩的同时心中又有些期待和雀跃，不知道他看见自己这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呢？应该会吓一跳吧？云黛想着想着甚至原地转起圈来。 她转了大半圈，裙裾飞扬，猛地发现李禅正立在门口含笑瞧着自己。 云黛啊了一声，登时羞赧的不行，李禅的表情居然也有些不自然。
第124章 谁的衣服 李禅咳嗽了一声：“若是准备好了，便可以走了。” 云黛声若蚊蚋的应了一声，将妆娘留下的冪篱戴上，走出了房门。 待她走近身边，李禅隔着冪篱的薄纱注视了良久，他还是第一次见云黛着女装的模样，此前觉得云黛模样虽也周正清秀，但性子实在野了些，很难想象她女装的模样。今日一见与自己的想象全然不同。云黛称不上倾国绝色，也不如寻常的女子看上却那般温婉柔美，眉宇之间反倒多了不少的英气，最教李禅留意的是云黛眼波流转之间透露出的那一股子灵透劲，这样的眼神在女孩子中极为少见。李禅平生所见，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这类似的眼神。这样一比较妆娘画的妆容虽然精致，反倒略损了云黛天然的那股气韵。这也难怪，平常人家一般都是嫁娶、大礼节庆之时才会请妆娘，妆娘的妆容自然也就有些局限在富贵精致的风格上了。他这么看着云黛，云黛也在偷眼瞧他，两人目光一碰，反倒是李禅略略有些失神：“原来你女装是这般模样。” 云黛心怀惴惴，拽了拽衣裙：“好看么？我还是觉得太隆重了。妆娘说不这样搭配不了这身衣服。” 李禅笑道：“这倒不假。你这样的妆容首饰配永熙公主的衣服还嫌素了些呢！” 云黛咋舌道：“这是公主的衣服？！” “是啊，要不我哪里去给你找这么多女装？”李禅笑道，“永熙公主原来在王府读书时备了不少衣服，她出嫁后这些衣服也用不上就一直留在王府。没想到你穿起来也挺合身。” 云黛听姊姊说起过，永熙公主是皇帝的次女，八年前封为楚国公主，嫁与裴相的幼子，姊姊成为太子妃后两人也常有走动，此时听得身上的衣服乃是这位公主的，又有些想起姊姊来。 李禅哪知她这些心思？直领着她准备往前殿去听俗讲，快到中门时李禅突然停步，向云黛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没有啊！”云黛有些莫名其妙，这个李禅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就问过了么？今天又来问自己，他到底觉得自己应该跟他说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直截了当的说，非要自己在这里猜来猜去的！难免心里就有些不快，语气中也就带了情绪。 李禅听完云黛的回答也不再说话：“没有就走吧！” 说着就继续领着云黛前行。只是不知怎的，本来熟悉的两人今日忽得有些尴尬起来。两人本是并肩而行，渐渐成了李禅在前，云黛在后的样子，两人就这么沉默的一路前行，气氛愈发诡异起来。 俗讲乃是面对普罗大众，故讲坛往往选在地势开阔，人流易于聚集之处。大高玄殿的俗讲便在三清殿前设坛开讲，从后园到前殿不远的道路，两人却走了许久：云黛今日 着了女装，一身的配饰都颇为隆重，自然不能疾步快行。而且云黛本就不惯女装，要么就是步子太大扯到裙裾，要么就是不习惯长长的裙摆连续踩到自己。有好几次云黛甚至差点给裙子绊倒。 加上带着冪篱让云黛感觉气闷的不行，虽然李禅跟她说过今日万万不可让人认出，可是看着左近无人，云黛就想着能把冪篱摘下来透口气。结果她太过心急，冪篱不但没有摘下，反倒跟发簪和头发缠在了一起，云黛拽了几下，非但没摘下还勾得头皮生疼，急得连眼泪都溢了出来。 李禅在一旁看得又好笑又无可奈何，只得将云黛拉在一旁，帮她把冪篱取下，又将勾住的头发给弄开，这才将她解救出来，看着云黛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也真是难为你了，怎么扮了一段时间男子倒连女子也不会做了！” 云黛长出一口气：“你当我爱穿么？我在家时也是着男装多些。”云黛给这身衣服气得不行，完全没了之前的兴奋，只是一个劲的拿着冪篱乱挥解气。初时那点女儿家爱美的小心思已经全然变成了嫌弃，“这叮叮挂挂的，穿着跟上刑一般，以后要我穿这些劳什子也不穿了！” 李禅笑问：“嫁人也不穿么？” 云黛听出李禅言语中的戏谑，自己拿了他的王妃金册，嫁人自然就是嫁入王府作王妃。到时候肯定是要着礼服，隆重迎娶，那时候身上的饰物比今日只多不少。而且嫁过去以后身为王妃，要保持仪态，身上的东西更是少不了。但此时实在是气不过，兀自强道：“再不穿了！非要穿成这样我就不嫁了，直接去做官！” 李禅笑着注视云黛，突然发现云黛竟没有耳孔，不由大奇：“你爱着男装也就算了，怎么耳洞也没打过？”大夏民间倘家里生了女儿，往往幼时便早早打好了耳洞，晚些的及笄之时也都打好了。莫说是官宦世家，就是乡野村妇，像云黛这样十六七了还没打耳洞的也是绝少的。 “凭什么女孩就得打耳孔？”云黛一撇嘴，“本来我娘也要给我打的。可是我从小身子弱，在道观里长大谁来管这个？等我回家之后我爹娘怜我体弱，我犟着不让打他们也就算了。至于其他人谁敢让我打耳洞看我不拿针扎他！” 这么一来两人间倒是自然了很多，一路有说有笑的很快就到了三清殿前。见三清殿前人头攒动，云黛吐了吐舌头，不等李禅开口就主动将冪篱罩上。
第125章 俗讲讲什么 道士们早早在殿前搭好了一座三尺余的法台，周围围满彩绸经幡，法台上面摆好了桌案法器，一位身穿黄色法袍的道士正在上面执剑安坐，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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