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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霖是在场唯一一个浊官出身，身为河东薛氏子弟绝不能算是大老粗，可相比较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薛霖的心思还是直白的多。云非墨文才如何《永昌奇案》就能窥见大概，至少很对薛霖的胃口。而且薛霖从始至终都是忠诚的太子党，云家出事后，皇帝裁撤了一大批东宫官，此时薛霖的这一嘴，很 明显是想为太子还都重组东宫收拢人才。 蔡尧轻慢道：“薛侍郎，科举不同与其他，不是说会写小说传奇便可以的。” 皇帝李贤忽然又转向李禅：“老二，你别闷不作声，三年没回来了，也不与诸位大臣和弟弟们亲近亲近。” 李禅自入席后就再没说过话，谁都能看出他的不自在，三年前他因为那件事情只是被贬晋阳而不是直接赐死，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皇帝今日设宴，讨论些事情还在其次，主要是想与吴王吃饭，毕竟那件事后皇帝与吴王的父子关系不说剑拔弩张至少也是形同陌路。 皇帝如今拉下脸面，在朝会时几次点吴王说话，散朝后又特意拉了几位臣工作陪，就是想缓和父子关系。现在看来，吴王并不想承这个情。 李禅的眼眸低垂，喉结滚动了几下，嘶声道：“是，陛下。” 此时皇帝李贤脸上已没了笑容，望着右手边的这个儿子：“李禅，你……” 仇紫英听到皇帝语气不善，立刻上来打圆场：“陛下，您就别难为吴王殿下了，他前日才缴得旨，今日便来朝会，舟车劳顿，有些不习水土也是人之常情，待过几日吴王缓过来……” “我知道了！”皇帝李贤哼了一声，“既是疲惫所致，那我也就不勉强了。老二，去见过你母妃就去休息吧。” 殿中其余诸人都有些纳闷，皇帝几个儿子中除了太子，最受宠、最得皇帝信任的就是吴王。可是三年前不知怎的，皇帝跟吴王的父子关系就突然僵了。本来还在辅佐太子监国的吴王突然被遣出京城，“奉旨”监修晋阳宫。当年这道旨意着实令朝廷众人费解：北都晋阳虽然是大夏龙兴之地，毕竟有些偏远，皇家十年也不见得能去一次。监修晋阳宫固然是一个闲差、美差，可怎么比得上辅佐监国位高权重？而且这一去就是三年，中间就连正旦、同天节这样的日子吴王都没有被允许回京。 怎么看吴王都是被贬斥的模样，可是偏生皇帝似乎还是很信任吴王，除了不允许他回京，其他一应的赏赐待遇不但不降，反而比吴王在洛阳时更加优厚。 更奇怪的是，原本到处都是流言的洛阳城，这三年里都没有一丁点关于这件事的传言，满朝文武好奇的同时，也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份量，特别是有两个揣度上意的御史，上书弹劾吴王要让皇帝褫夺吴王封号爵位，却被皇帝贬到广州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吴王跟皇帝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是绝不应该打听，更不能掺和的。 本以为此次吴王时隔三年进京，父子两个久别重逢，再大的问题也该解决了，没想到还是这样……倒不算剑拔弩张，只是有些微妙的隔阂和疏远。更出奇的是，似乎是吴王在主动疏远皇帝。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李禅一丝不苟的告罪行礼，独自默然离席，心中都升起好大的疑窦。
第145章 吴王回了宗正寺 皇帝让李禅去见见母亲元慧妃，但是到了元慧妃的寝宫李禅却扑了个空，说是慧妃娘娘去伊阙的奉天寺给皇长孙祈福，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禅索性直接出了宫，转去宗正寺。 李禅作为宗正寺的主管，三年不在京中公文书信也是往来不绝，不过他既然回来了，宗正寺的一应官员官员自然得来给吴王汇报工作： “殿下，不是说陛下留您用膳？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宗正寺少卿见李禅出现也有些惊讶，殿上发生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下官这就差人去请户部、河南府和太医院的大人们过来。” 李禅：“嗯，大尹他们过来还得一会，你们先给我说说这段时间宗正寺的事情吧……” 宗正寺除了皇室宗亲的图谱籍牒之外，还有诸陵台、诸太子庙、诸太子陵的事物。因道教是国教的关系，宗正寺还设有专门的崇玄署管理道教事务，后来崇玄署也兼管僧尼、摩尼、拜火等诸般教派事务，若真是把三年来的大小事务一桩桩一件件的向李禅汇报，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 况且宗正寺的惯例，虽然会由宗室中选一位年长者来担任宗正卿，但是一般事务都是有少卿署理，宗正寺卿不过就是挂个名。关中之乱后，宗室凋敝，人丁单薄，想找一个能担任宗正寺卿的已是不易，二来李禅顶着一个佛子皇子的名头，管理佛道两派也都有些优势，所以才刚满二十岁的时候，就领了宗正寺卿。大夏开国以来，也就只有李禅这么一个异数。既然是异数，那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几年下来，倒是正好调了个个儿，宗正寺少卿成了挂名的闲职，要不是李禅三年前出京，这位少卿大人怕就是大夏开国以来最清闲的少卿了。 李禅听少卿讲了半天，都是诸如哪位皇亲的儿子娶了新妇，哪里的宗室生了娃，哪房的远亲有人过世，长安的先帝陵寝修缮了多少……凡此种种，李禅很有些头疼，永昌改元二十年，皇室宗亲的数量还不及神宗朝一半，事务就已经如此繁琐，一年靡费国帑达到近百万贯，简直匪夷所思。 等听到少卿讲到崇玄署事务时李禅才又打起精神。 “三年来，全国给发僧、尼度牒计三千五百，道士、女冠度牒一百一十，共计给发度牒三千六百一十。全国有度牒者共计六十万七千……” “等等，”李禅挥手叫住少卿，“只有给发度牒么？那道士僧侣亡故缴还的可有计数么？” “这……”少卿顿时为难了起码来，历来朝廷给发度牒审核极严，给出去的数量还好说，可是若说回收的要统计起来可就难了，各州各郡的官员谁有闲心天天关注治下的道士和尚的死活？纵使那些寺庙自己上报了，各州各郡把这些缴还的“亡 者”度牒拿去买卖牟取暴利也是常有的事情。这等腌臜的手段吴王不知道，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少卿迟疑了片刻赔笑道，“各州郡的奏报还没全都收上来，殿下若要知道，下官再着人移书促办便是。” 李禅正待说什么，就有书吏过来禀报，说是户部侍郎、太医正和河南府尹到了。 李禅也不便再说，连忙道：“快，请各位大人进来！”一面说一面起身迎出公署，站在庭前台阶下等待。 户部、太医署和河南府早上才刚刚接到皇帝的指令，此时莫说什么方略，便连情况都不甚清楚。 河南府因为主管洛阳内外民生，对此事还算有些了解的，河南府还算是给城外的道观寺庙提供了一些帮助，可是裴耀卿也不是神仙，河南府的储备就这么多，灾民过冬就已经够叫他头疼的了，要真是起了疫病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至于户部侍郎就更是干脆了，仓部和金部都已经快见底了，度支郎中天天喊发不出钱粮俸禄，这档口问户部要钱要粮，还不如直接要户部官员的命来的容易。 太医正倒是对疫情之事极为重视，但是要问他如何预防应对时疫时，他就非要吴王先把疫情的情况告诉他，他知道了详情才好对症下药，商议如何应对、如何预防。 李禅本来还想说问问太医正成德的验方是否有效，云黛提过的那些预防方法是否适当，可是看着太医正一脸“若没有详细信息，再多都是空谈”的表情也只得作罢。 当场除了官员之外，崇玄署里还有几位洛阳城内有名的寺庙道观的道士和尚，他们在崇玄署里帮忙处理一些佛道事务，此刻这些和尚道士们倒是积极得多，表示若灾民疫病真的出了大事，城内的悲田养病坊自不必说，庙里的积蓄也尽力支持。 李禅微微讶然，怎么崇玄署此刻倒大方起来了？不过道馆寺庙不是官产，总不能说救灾就光指望他们，略问了问情况说：“扶危济困，渡人渡己，这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作为。诸位能有此心，我也是不胜感佩。不过救灾之事，说到底还是应当由朝廷来做，寺庙道观拾遗补缺便算是功德无量了。” 那边厢和尚道士连连行礼，表示现在虽然他们也很困难，但是修道亦有家国之念，非要略尽绵薄之力。 他们如此作态李禅终于明白过来，这些家伙救灾是假，卖好是真。何况若是听凭他们“略尽绵薄之力”，恐怕到时候真正能救的没几个人。洛阳有灾民不止一日，这些城内的大庙大观，何曾出过一粒米一个人？张观主他们不是没向城内的同修们求助过，到头来都是漂亮话一堆，可是真要出钱出力就杳无音讯了。 好在李禅对此早有准备，既然已经决定请萧倩儿出马查这些事情，就不怕他们此刻阳奉阴违虚情假意，当 下笑道：“诸位为国报效、解民倒悬，小王感念肺腑。只是大灾之年，出家人本就清贫，如非万不得已，我也不好意思从功德箱里掏缗钱出来。这样吧，我就厚着脸皮向各位开个口，各位回去之后统计庙中积储，十中取一即可，帮着那些灾民过了年关，如何？” 那些和尚道士自然是满口答应，纷纷表示莫说十中取一，就是捐一半也是应该：“出家人不事耕作，不计丁口，不服劳役，全靠百姓供养，此刻百姓有危难，出家人敢不尽力？” 一席话说的李禅都有些动容了。 和尚道士们表完态也就告辞离场，说是要回去统计庙中积储，剩下一众官员却谁都不肯先说话。
第146章 吴王的社畜生活开始了 李禅知道此事要一两日内就拿出结果毕竟不可能，心中略一计议：“户部掌管天下户口仓储，户部这边不松口，这事情终归难以为继，还烦劳侍郎大人回去对户部现有储蓄再做盘点；裴大尹，河南府这里除了照常分发食物被服和越冬薪柴之外，是否可以详细统计一下眼下洛阳城内外的灾民总数，好做到心中有数；至于太医院，我这几日会先收集一下河朔时疫的医案和验方供太医院参详，也劳烦太医正对城内现有的草药情况、医者数目做一个统计，好做到有备无患。列位大人以为如何？” 李禅见众人应允，当下正色道：“此事事关重大，诸君皆朝廷股肱，当奋力而行。众位回去之后详查统计当需时日，这样，咱们便待五日之后，还在此处回首，详定方略。”说到此处欠身行了一礼，“仰赖诸君了！” 李禅这一条条说出来，听起来只几句话，真要做起来可都是繁琐不易。吴王是何等精明强干的人物，此番又是奉旨办事，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皆点头应喏。 这边刚送走了这几位大人，宗正寺的一应事务又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李禅昨晚几乎没睡，上完朝会到现在也是一刻不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知怎的心里却在想：小丫头不知道睡醒了没有，现在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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