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几乎认定李乐的脑子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然后,后面山里下来了一群人,把我救了。喏,就是山上的隆兴寺。”云黛指了指头顶,自己跳下来的方向,“我本想在山上养伤,可是这寺中的人非常奇怪。” 李乐觉得云黛的经历太有意思了,不停地追问:“怎么奇怪了?有妖怪吗?闹鬼吗?” 云黛心里不知叹了几口气,才压下想打开李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的冲动:“不是妖怪,也没有闹鬼。是寺里面的和尚,为首的穿着件黑色僧衣,却没有剃度,身边还带着一群人伺候着。” 听到云黛的形容,本来在休息的千牛卫首领一下子将目光投向了云黛,李乐也瞪大了眼睛:“那个和尚叫什么?” 云黛想了想,摩诃伽罗那张英俊又阴郁的脸浮现在眼前,她咬牙道:“叫摩诃伽罗。” 千牛卫首领听到这个名字,人霍得一下站了起来:“殿下,我们有救了!千牛卫听令,现在开拔,上隆兴寺!” 云黛好不容易从隆兴寺里跳出来,这伙人居然还要回去,急得云黛拉着李乐不停地说:“不行,不能回去,他们太危险了,带着好多人,还有兵器。半夜的时候还有大河帮的人来寻……寻、寻仇!对,还有大河帮的人寻仇!” 可是千牛卫们和李乐根本不听云黛的解释,都欢天喜地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山。 李乐还大喇喇的揽过云黛,冲她神秘的眨眨眼睛:“云兄放宽心,你说的那个人吧,凶是凶了点儿,但绝绝对对是个好人!” 云黛正无计可施间,眼角瞥到被李乐丢在一旁的被子,她将被子捡起来送到李乐眼前:“你江湖经验太浅了,看看这床被子,这被子就是从隆兴寺带出来的,一个没有香火,又破又旧的寺庙里怎么会有锦被!怎么会用得起锦被?!!!” 与此同时,人马混乱中,云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沉沉地说了句:“走就走了吧,为何还要偷走我的被子?” 云黛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赶紧回身望向声音来处。 只见一群人从密林中走出来,为首穿着黑色僧衣,脸上噙着笑的人,不是摩诃伽罗又是谁? 云黛只觉得背后起了一层又一层汗,嗫喏着:“淫僧……” 身边李乐嗷一嗓子:“二哥!” 这一声犹如霹雳,云黛不可思议地转脸看向李乐:“他是你二哥?!!!他是吴王?
第14章 龙颜大怒 ——京都·洛阳—— 现在已是申正时分,政事堂里面依旧满满当当,不过没了上午的喧嚣,现在异常安静,唯一的声音是一个时断时续的呼噜声。 普天之下,敢在政事堂睡觉还打呼噜的屈指可数。 枢密使仇紫英便是这几个人之一。 身为服侍皇帝几十年的内侍,皇帝对仇紫英的信任远在朝廷的宰执之上。不过在满朝文武看来:得宠几十年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阉人,难不成要跟他比侍候人么?所以大臣们看着睡得鼾声震天、口角流涎的仇紫英,心中想的都是:阉竖何堪共谋国事耶? 仇紫英也不是真的想在政事堂睡觉,不舒服不说还聒噪得很。 仇紫英是今天寅时陪着皇帝过来的,皇帝听了不过半个时辰,就说头疼回宫去了,走的时候将仇紫英留下继续旁听。须知仇紫英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满朝文武那些车轱辘话,他浑浑噩噩听到中午实在是受不了了,用过午膳更是困得不行,这才不得已找了张胡床仰着假寐养养精神,结果躺下没一会就打起鼾来。 他这鼾声一起,政事堂的文武百官就吵不下去了:本来就已经吵了好几天了,谁不是强打精神在这儿杵着,谁不想回去休息休息?可仇紫英还在啊,他是皇帝指派过来听议政的,他不走,谁敢离开? 于是满屋子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仇紫英打鼾,最后还是李祝忍不住上前,轻轻推醒了仇紫英。 仇紫英疲惫不假,可他睡觉这桩事有多半是装的:仇紫英仇枢密,主管整个内廷的事物,内廷的事情千头万绪他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怎会因为旁听个小半天就精力不济呢?他这会睡觉,是因为他听了半天,这班大臣吵来吵去无非就是些车轱辘话,对事毫无推进作用,还不如早些散了为好。 所以他醒来之后,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旁边的小太监说:“回仇枢密,已过申时了。” 仇紫英故作吃惊:“什么?哎呀!误事儿了!误事儿了!列位大人,我看今日就议到这里罢!咱家还得回宫去给陛下准备晚膳呢。”说完也不等百官反应,一拱手就转身跑了。 他这一跑其他的官员也都长吁了一口气,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便也各自散了。 李祝远远看着仇紫英带着一班内侍火急火燎的走向宫门,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鄙夷,撇嘴道:“老阉货,真不知道父皇信任他什么!” 这边仇紫英进宫之后却压根不是去御膳房,他身为枢密使,一顿普通的御膳哪里需要他亲自劳神?仇紫英在皇宫内行了一会,来到一座偏殿门前。进门之前从怀里抽出一张丝帕来,擦了擦眼角的污垢,这才低头走了进去。 皇帝并没有看仇紫英,而是专心致志的敲着羯鼓。 鼓声顿挫激昂,隐然有肃杀之声。 “这就议出结果了?”等到一曲终了,皇帝将手中的鼓槌一丢,眼睛却没有看向仇紫英。 仇紫英道:“回陛下,还没有结果呢。” “哦?”皇帝这才回过头看着仇紫英,过了一会方才笑道:“那你怎么让他们结束的?” 仇紫英捂嘴笑起来:“是奴才耍了个滑头……在政事堂假寐来着。” “你这老东西!”皇帝笑骂道:“说说吧,百官是什么意见?” 问到正事儿,仇紫英立刻严肃起来回道:“百官们的意见与陛下推演的差不多,两位仆射大人老成持重不肯定策;兵部以下大抵都是主战的,户部嘛就一直在哭穷,其他的部寺各有立场,总体上就是没个了局,谁也说服不了谁。” “都是屁话!这时候一个个的都装起菩萨来了?”皇帝忍不住骂了一句:“裴济那个老东西呢?还是不肯进宫?” 裴济:太傅、开府仪同三司赐扬州大都督,号称大夏中兴第一名臣,乃是辅佐皇帝平定关中之乱的最大功臣。可以说没有裴济,便没有今日的大夏朝廷。 “裴耀卿大人说裴相公忽染风寒,病体沉疴,不能进宫议事。”仇紫英口中的裴耀卿乃是裴济的长子,眼下是河南府尹,也是朝廷重臣。 老皇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朕那几个儿子呢?现在又是个什么章程?” 仇紫英思量了一会儿才说:“依奴才所见,赵王殿下和雍王殿下虽然没发表意见,但看上去大抵是赵王主抚,雍王意剿。所怪者乃是燕王,今晨陛下走后,燕王又提过一次要召吴王回京。 皇帝眉毛一抖:“哼,都这时候,老五还摆什么兄友弟恭的姿态!!!他心里想什么,当朕老糊涂看不出来么?”皇帝平复了一下心情,“既然说起吴王,一个月前朕就发了旨意,问大河以北旱灾诸事,吴王是怎么回复的?” 仇紫英听了心中一紧,咽了口唾沫说:“回陛下,吴王尚未回复。” 皇帝双目一瞪:“都一个月了,为何没有回复?!” 仇紫英嗫嚅道:“回陛下,宣旨的使者回报说,吴王不在晋阳,故而……” “不在晋阳?”皇帝声音冷冽了起来:“我叫他在晋阳监修晋阳宫,他不在晋阳跑去哪里了?” “说是吴王入五台山礼佛修禅,为陛下和天下祈福去了。”仇紫英眼见皇帝脸色不渝,又道:“五台山佛寺云集,乃是佛家圣地。吴王既然号称佛子转世,亲近亲近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倒不宜苛责,倘使因礼佛之事责备过甚还恐引起青唐、缅国、和吐蕃的不满。” 老皇噌一下站了起来,将羯鼓、鼓槌、面前的杯盘碗盏都摔向仇紫英:“礼佛礼佛,自己老子都不顾了吗!啊?!!!现在成德出了这样的事情,靠礼佛修禅就能解决?马上拟旨叫他给我滚回来,一个月之内我要是看不见他,我一把火把五台山的佛寺全都给他烧了!”
第15章 一顿铁如意 ——隆兴寺—— 云黛几乎是被李乐和摩诃伽罗架着,硬拖回了隆兴寺她曾经跳窗而逃的那间禅房之中。 “你……”摩诃伽罗一步步向云黛逼近,高大的身躯将她笼在阴影里,他死死盯着云黛,面色阴晴不定,最后他竟然抬手给了云黛一个爆栗:“抱好被子,这可是御赐之物!等我处理完老八的事情,再来找你算账。”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房里又只剩下云黛一个人。 云黛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捂着被敲疼的头,却也是不敢再跑:御赐之物?你是吴王,你身上什么不是御赐之物!莫名其妙,找我算什么帐嘛,自己一个好好的吴王不当,非说自己是什么摩、伽……哎呀!不管是什么,还这么凶,还把房间画的这么恐怖,任谁会觉得他是好人! 而且为什么李乐他们一听到“摩诃伽罗”就喜动颜色呢? 云黛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摩诃伽罗? 云黛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说过的一桩故事,当时父亲完全是当趣闻说给她听的: 西面有个青唐国与大夏素有仇怨,边境上时有摩擦,差不多在十年前,派了使团来和谈。 当时青唐国使团由国主的叔叔罗骨斯领衔,因为青唐国崇信佛教,还专门派了一众德高望重的禅师随行。使团到了洛阳之后,谈判很不顺利,青唐欺大夏大乱之后国力未复,一直叫嚣再战河西,卢太尉为首的武将们也是毫不相让,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结果不知道裴济裴相公怎么想到的,说青唐虽然以佛立国,但终究未得大乘正理,真正的佛法还是在大夏。 青唐国的法师自然不服,双方便约定辩经讲佛。若果然大夏有真佛法,那青唐自然奉大夏为宗主,立誓绝不再犯边境。但若证明佛法在青唐,则大夏以后绝不能染指河西。 两日辩经下来双方难分胜负,到了第三日双方在一处佛偈上辩得难解难分。当时年方十六的吴王李禅一语道破玄机,大夏终于胜了青唐一筹。 本来青唐的法师认负也就算了,可那法师不知为何话锋一转说吴王禅心剔透,骨透佛香;还说昨夜参禅时,梦入西方极乐世界,接引使者已告知今日败局,还说那破局之人便是大黑天摩诃伽罗转世。 最离奇的是青唐国主的皇叔笃信佛教,听他们法师说吴王是摩诃伽罗转世,当即请求跟吴王结为异性兄弟,当殿就拜了把子。 辩经输了,青唐国主的叔叔还成了大夏皇帝二儿子的把兄弟,青唐国一下就成了大夏的孙子辈,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两家当即订立盟约,青唐向大夏称臣,永为藩属。十年来虽说青唐还是年年袭扰边境,但是名义上还真的奉大夏为主,两家也从未有过大战。从那之后吴王佛子皇子、摩诃伽罗转世之名就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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