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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边听边笑，人又懒懒倚回榻上。 云黛很自然抓着李禅的手，坐在他身边：“而且你想他只是在我们身后看了那么一会，就能把谢祎行卷里的内容说的分毫不差，像这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不厉害么？” “熟知地理典故，过目不忘……”李禅听完云黛的描述思忖了一会，“令狐宛这么推崇他，他必然是有些过人之处的。但是光凭这些未必就能做好官。况且以他的面目要走仕途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我就是不明白你们干嘛老揪着长相不放，做官有才华、有良心，愿意做事不就行了？又不是选美！”云黛一撇嘴，“你看我们卢龙军中，要是那些长得俊美的我们还不乐意收呢！想当年兰陵王不还故意带个面具吓唬人！” 李禅苦笑着摇了摇头，科举授官看重面目乃是流俗所致，但也并非全无道理。毕竟官员可说是朝廷的门面，像杜确这幅尊容当官那还不吓到百姓么？他看着云黛还是气鼓鼓的，心中一动：“对了，要不给你一桩差使如何？” “什么事啊？”云黛有些奇怪，怎么说着事情还给自己派起活计来了？ “你不是跟这个杜确挺聊的来么？回头你准备些纸笔叫他写点策论诗赋什么的，拿来给我看看。”李禅郑重说道。 云黛兴奋的拉着李禅的手：“给你看？你要帮他入仕么？！” “……他这副样子要入仕太难了。就算考取了也做不了官，我再怎么举荐也是没用的。”李禅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他直接入仕不行，或许可以由吏做起，我记得他是开国元勋杜默的后人，家世清白，或许可以推荐他进入东宫。” “东宫？”云黛听得一愣，怎么刚刚还说入仕很难，现在就说要推荐入东宫？当官不可以难看，东宫官就可以，这东宫是菜市场么？还是说太子有什么怪癖？ “就是东宫。成德事后，陛下下旨解散了东宫官，这次恩科选拔人才之后，必然要重 建东宫官制，正好可以试试看让他进去当差，比如在左春坊的宫门局或者右春坊做个侍从。”李禅看出云黛眼里的疑惑，“你也说了，军中不忌讳长相，反而不喜欢太过俊美的，太子久在军中带兵，对于长相自然不像外朝这么在意，杜确在东宫说不定发展更好些。” 云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诶，对了，之前帮你修改策论的那个人也是个人才，怎么不见你提起？”既然说起了推荐人才的事，李禅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对对对，房准房兄还有杨安然杨兄，都是很有才的，可不能埋没了！”云黛忙不迭的接话，然后又把方准杨安然好一通夸，“你要不然把他们也放进东宫里？” “说什么胡话？你以为我是陛下么，说往东宫里放人就放人啊？我也只是举荐罢了。”李禅摇了摇头，“而且照你所说这两人都是就已经考取了进士功名的人，我要举荐多有不便……这样吧，回头你也把他们的行卷拿一份给我，若真是有才学，我再想办法在授官时帮他们一把。” “他们的也给你看啊？”云黛突然有点作难，“我怎么说呀，跟他们说吴王要看你们的行卷？”她可不敢说薛岳这几个人还都以为李禅是他爹呢。 李禅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就说你要研习一下不就好了。对了，那个薛岳的行卷也顺便拿一份来。” “啊？薛岳的就算了吧，他的行卷又没什么好看的……”云黛刚想说薛岳那个行卷比自己的还不靠谱，里面的内容都是房准他们修改过的，看了房准的也就等于看过他的了。 可是话没出口就听李禅哼了一声：“我就是要看，不行么？你再说说举子中可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人物么？” 云黛心里暗暗腹诽，好端端的凶个什么劲？！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始品评举子中的人物，这些人她认识的其实不多，只能捡着刚刚了解的一些说个大概，李禅一开始还会“嗯”个一两声当做回应，过了一会渐渐的就不再回话，云黛这才发现李禅呼吸匀净，双目微闭已是睡着了。 云黛又好气又怜惜的看了他一会，扯过被子给他细细盖上，这个人真的是太倦了，让他睡一会也好，自己等会叫他就是。
第192章 又给别人买东西 午时的建春门大街是洛阳城最拥挤的街道：天街当然也是人流聚集之地，可是一则天街较建春门大街宽阔；二来天街不似建春门大街紧邻南市，各类游商小贩聚集；第三则是天街两侧多有衙署贵胄之家，又是洛阳的门面，管理也更严格些，所以这建春门大街也就成了全洛阳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了。 而此时冯三与郑楚就驾着马车，无奈的颠簸在一眼看不见尽头的人流中：要是能亮吴王府的仪仗该多好？就这点距离，要不是这么多人堵着早该到了。 马车内，李禅倚在云黛肩上，又睡着了。 之前在草庐内李禅疲倦已极，跟云黛说着话就自沉沉睡去，直睡到巳末时分郑楚过来敲门，云黛才把李禅叫醒。 李禅跟萧无命约的地方在南市里，照说距离铜驼寺并不算远，从建春门走用不了一刻钟，可是考虑到时近中午，建春门内外必是人满为患，所以才要提前半个时辰出发。 出门时为了防止给月湖边的举子们瞧见，还特给云黛戴了冪篱，一直到马车上才摘下。 李禅上车之后，原本还想着在车上再跟云黛聊聊天、说说话，可是路上实在太堵，马车走走停停晃得人昏昏欲睡，李禅干脆也不再强撑着，直接靠在云黛身上继续睡了起来。 云黛看着靠在自己身上这个男子略略有些心疼。 在草庐里趁李禅睡了，云黛仔仔细细给他把过脉，她曾担心李禅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愿告诉她，切完脉云黛长出一口气，这人就是太累了，又不愿好好吃饭，加上心事过重，吃睡不规律，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云黛看着李禅越发清癯的面容，忍不住轻轻抚了抚他的面庞，他其实也不过就是二十多岁，却总是心事那么重，白净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活像个三四十的苦行修士。 马车过了南市坊门人流骤然一松，云黛明显感觉车辆的行进顺畅了很多，行了一会儿，马车放慢速度，又停了下来。云黛还以为又遇上堵车，就听见郑楚在外面说：“殿下，水绘阁到了。” 云黛一愣，水绘阁？这不是那天晚上李禅带自己逛南市路过的那家卖文房四宝的地方么？当时还遇到萧倩儿了呢，云黛记得很清楚。不是要去见萧叔叔么，怎么跑这儿来了？云黛无论如何不能想象自己的萧叔叔会愿意在这里等。 李禅听见郑楚的声音半睁了眼睛：从铜驼寺过来时间并不甚长，李禅并没有怎么睡着，他只是很享受安安静静的跟云黛待在一起的时光，如今听郑楚的招呼虽然心底有些不愿意，还是哼了一声，懒懒地说：“好，我就不下来了，你去把那东西取了给我就是。” 云黛这才知道并不是约了在水绘阁跟萧叔叔见面，而是要在这里取个东西。不过 干嘛要专门绕道这里取东西？给谁的东西？不会又是那个萧倩儿吧？ 云黛这边胡思乱想自然没人知晓，外面郑楚应了一声，马车晃动了两下，显然是有人下车了。 云黛也不好意思问李禅拿什么东西，给谁拿的，在那里闷着有点不痛快，李禅则眨眨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拱在云黛颈间，沉沉地说：“好久没睡这么香了，真不想起来。” 云黛心说你这不知道给谁带东西呢还过来跟我腻歪，使劲儿把李禅摆正，小脸红扑扑的：“一会儿郑大人要送东西进来，给人家看到了不好。” 李禅噗嗤一声，想着郑楚看到过比这更不好的，那会儿怎么没见你说呢。 不过倒也确实该收拾一下了。此处离开与萧无命约的地点已经不远了，李禅整理了一下衣服仪容，也不打算再睡了。 没过一会儿郑楚便递了一个锦布包袱进来，马车又继续上路。 云黛有些好奇的看着李禅接过那个包袱，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干脆赌气别过头去不看。却听见李禅窸窸窣窣的开始解包袱皮，出于好奇心又回头偷眼瞧：他这送给谁的呀？怎么给人家的礼物他自己先打开了？ 李禅解开锦布，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犀皮漆匣，李禅揭开匣盖里面装着几枚印章，大大小小有金有银有玉，看着煞是精致好看。只见李禅将印章一枚枚取出，对着光亮处仔细查看，确认无误之后又一枚枚装回去。 云黛心里暗骂，好你个李禅，给别人送那么好的东西！早知道刚刚就不给你治头疼，疼死你算了，让你老想着给别人送礼！ 云黛正腹诽呢，就见李禅重又把匣盖盖好，然后把匣子塞到云黛怀里：“喏，送给你的。”
第193章 娘子亲亲为夫吧 “给我的？！”云黛一时脑子没转过来。 “对呀，你既然顶着个举子的身份到处行走，难免要用到印信，所以我前段时间在水绘阁给你订了一套，今天才做好。”李禅哪知道自己已经被云黛在心里骂了一回，“你脸怎么那么红？” “啊？没事……”云黛很是不好意思，原来这东西是给自己的，刚刚自己还暗暗骂他来着，翻看着这些印章心里有些甜甜的，“这么多印章我也用不过来呀。”这些印章大大小小一共五枚，材质两金两银，还有一方是羊脂玉印。金银质的均是阴文阳文各一，玉印却只是一方素面，还没有刻印文。 “这些不多的。平时公私信札、尺牍所用的印章均有讲究，你现在的身份混用一个已经不合适了。至于那个玉印你先留着，印文等以后再刻也不迟。”李禅的意思是也许后面云黛恢复身份，这玉印就可以刻本来姓名。 云黛对这些事情属于有见识但不在意，想她爹云麟官职那么多，弄得印章太多根本盖不过来，最后只好在印章的各个面上刻上不同的官职印文，方便取用。此刻看见这些有点无奈，忽的想起一件事：“那我给你写信选哪一个印章比较好？” “用这个吧，”李禅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印章递给云黛：“你现在化名云非墨，跟举子们交友多了，怎么也得有个表字，我想了几日，你看看这个字可喜欢。” 云黛心说怎么还有，接过章一看，乃是一枚一寸见方的小章，黝黑轻巧拿红丝线穿了像个小坠子，上面隐隐有竹丝纹理，似乎是枚角质章。翻过来一看印面，印文是阴刻的两字篆文：易之。 “云易之，倒是挺好听的，”云黛挠了挠头，她一个女孩儿对什么表字实在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什么深意，不只是好听上口那么简单，“有什么含义么？” “浮云起变化，须臾便易之，”李禅笑道，“不过其实内里是个字谜，易之即是‘代’，算是暗示一下你的身份，加上你这假名，黛者，似青非墨，这样即便后面你的身份被识破，也可以说早就在表字和名字里都已自承身份，只不过他们没看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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