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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却还是端坐在榻上，一点挪窝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云黛不明所以，以为李禅怕自己没明白究竟要做什么，就老老实实摆出一副回课的样子，掰着手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第一，我得写一封信写大哥，告诉他现在洛阳的情势对云家非常有利，千万不要冲动，静待佳音；第二，就是劝萧叔叔不要再守在京城里了，赶紧回卢龙和大哥汇合，为了防备可能的变化，要准备好粮草兵马，为朝廷起兵讨伐成德做好准备。我可有说漏什么？” 李禅笑着摇摇头：“没有。” “那就可以走啦！”云黛转身就想走，一扭头却发现李禅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在榻上，表情还有那么一点古怪，“喂，你怎么啦，为什么还不走！” 李禅上下打量了云黛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那走吧。” “你怎么啦？有什么话就直说嘛。是不是还有点头晕想再休息一下？是我不好，要不你再坐一会，我再帮你按按头舒缓一下。”云黛直肠直肚，想了想觉得是李禅身体不舒服所以想再坐一会儿，人不舒服时是会懒一些，想想他刚刚还差点晕倒自己这就催着他陪自己出门，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了。 说着话就要过来帮李禅按压，把李禅吓得头一歪，欲言又止，一双俊目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最后竟莫名羞赧起来：“没，我身体没事。咱们这就走吧。” “不是身体不舒服？那是什么？你有什么话就说嘛，干嘛藏着掖着，弄得神神秘秘的！”云黛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她想了想，“是不是萧叔叔有什么不好的？” 李禅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萧叔叔身体康健的很，精力过人、声如洪钟。” 云黛急得直跺脚：“哎呀，那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去嘛，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没什么话，”李禅忽然背过身，“就是想和你再多待会儿。” 说完云黛就见李禅的耳朵飞速的烧红起来。
第190章 亲亲自家小娘子 李禅缓缓踱步到暗处，语气之中有点闷闷不乐：“我只请了半日的假，下午还得转回宗正寺去……” 李禅的日程排的相当之紧，救灾治疫的事情本来就千头万绪，再加上他还请萧倩儿那里查着账目，每天真的是一刻不停都在不停的处理公务、协调事宜，今日更是大朝会后那天与各位大人们约定的五日之约： 下午午休之后四部官员就要在宗正寺聚齐，户部要交代钱粮家底，提供最基本的物资保障；太医署主要是要针对疫病、药材、医方、大夫各方面拿出方略；河南府那边是管具体实施的，要针对治疗时疫的方略做好具体执行的准备，怎么调动人员，选用何处房舍，过冬如何保证冬衣、薪柴还有米粮的分发供应都得有详尽的备案；而宗正寺这边作为总体的协调部门管得就更是庞杂，哪个部门人手不足的宗正寺都要补上，更不要提还要发动宗正寺那些僧侣道士出人出力、慷慨解囊，要不是这样李禅也犯不着一回来就央着萧倩儿帮自己查账。 还有因为太子捷报，王廷安派来的人近来更加疯狂的游说朝廷。李禅有时候不禁有些后怕，若不是阴差阳错的薛岳帮着云黛弄出这个《永昌奇案》，从根本上改变了洛阳的舆论走向，弄得朝中原本那些主张安抚、承认王廷安的大臣们不敢发声，若非如此，此刻自己怕是得全副武装的在前朝吵架，想想那样的情景李禅就有些不寒而栗。 可就算是这样，各个部门之间的掣肘也已经足够叫李禅头疼了，想想下午的回报李禅甚至有点发怵，要是户部根本拿不出钱，或者太医署压根没把时疫当回事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和裴耀卿再有能耐也不能作无米之炊。 这些事情光是想想李禅就觉得心烦意乱，最近也唯有想起云黛，看到云黛给自己的回信时，李禅的心绪才会略微平和下来。连李禅自己都有些奇怪，怎么自己就这么在意这个丫头？ 他原本的计划是由郑楚过来请上云黛，然后中午抽一个时辰带云黛去见萧无命，聊完之后立刻赶回宗正寺，说不定连午饭的时间都保证不了。 谁知原本今天上午约好的一个官员被叫去参加燕朝，他才忽然有了空闲。 李禅觉得今天上午这半日，好似是老天看他辛苦，生生挤出来送他的浮生半日闲。而这好容易能休息的半天，他居然还不辞劳苦的从禁中赶到铜驼寺来，哪怕只是为了看看云黛他也觉得值得。 李禅有些纳闷：难不成自己也有些疯魔了？ 李禅素来是理性自持的，对现在的这种情绪很是不习惯，可要控制又非人力能及。他此刻又恼云黛急着去见萧叔叔，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苦恼和纠结，更恼自己蝎蝎蛰蛰，全没有一点体统 。 对于李禅而言，说出那句“想和你多待一会”实在是他极为难得的失态了。 云黛绕到李禅身侧，偷偷瞧他，只见李禅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一双剑眉紧蹙，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云黛小声问：“你……和萧叔叔约的几时？” 李禅：“午时。” 云黛咬着唇偷笑道：“现在也就刚过巳时初刻，你想跟我多待一会还是有时间的呀。不着急不着急……”云黛挽上李禅的手，看着这人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噗嗤一声，随即恢复正经，“那么殿下，我们接下来干嘛？” 李禅低头垂眸看着笑眼弯弯的云黛，柔声问：“你想干什么？” 云黛眼珠子转了转，正色道：“我最想做的，就是仔仔细细帮你把一把脉，可惜今日没有带金针，最好能帮你行一次针，这样至少头不会疼得这么频繁。” 李禅听到行针打了个冷战，抓起云黛的手，让她环住自己：“谢过云娘子，行针什么的就算了吧。” 云黛：“你那么大人了，讳疾忌医的道理总……”云黛说着说着，先感觉李禅捧住了自己的脑袋，接着他的脸在眼前渐渐放大，然后有个湿湿软软的东西在自己额头上啄了一下…… 云黛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东西是李禅的嘴唇。云黛一下子傻了，胸腔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酸酸涨涨，呼吸都困难起来。 李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亦是心慌意乱，喉咙发紧，搂住云黛的手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着，他亲完额头，顺着额头亲了眼睛、鼻梁、脸颊，捧着云黛的小脸，注视着她因为震惊而微启的双唇，挣扎了很久，最终只是将头埋在云黛的颈间，轻轻磨蹭了两下。 云黛彻底呆了，亲额头什么的云黛尚且有些僵硬，当他的鼻尖蹭在自己颈窝处时，云黛一下心就软了，李禅的这个动作让她想起她的大红马胭脂，想起家里养过的大狗，想起云岚，甚至想起爹爹，爹爹向娘讨饶时也会这样，拱在娘的颈间。 云黛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她似乎体会到压在李禅身上的重担，感受到了李禅心中的焦灼，她似乎透过李禅看到宫墙内，喋喋不休争吵的百官，宗正寺里互相推诿的官员，还有洛阳城外的饥民。 最终云黛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环抱着李禅。
第191章 偷来的岁月静好 云黛记得在河东时李禅的手感，也记得大高玄殿时的手感：“不好好吃饭，又瘦了。” 李禅圈住云黛，气息热热的喷在她颈间：“等这些事情结束了，我会乖乖听娘子的话，衣食住行都听娘子的。” 这时草庐外忽然传来喧闹声，接着传来了丝竹之声。 两人并肩走到窗边，原来文会还没结束，谢祎掉牙似乎没怎么影响他们，现在看样子好像是蔡尚书又命人拿上了乐器，好多举子已经喝得东倒西斜。 李禅：“刚刚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云黛指着正在操琴的人，很是兴奋的向着李禅招呼：“你看，那是杜公子，弹得真好！！” 此时操琴确是杜确，草庐离得比较远，举子们又都是白衣并看不太清楚，只是杜确穿着不同，又有半张青面格外好认。 李禅好奇起来，之前怎么没听云黛说还认识一个姓杜的：“哦？杜公子又是什么人？也是举子吗？怎么一副仆役的打扮。”刚才杜确出来他有看到，只是隔得远了听不清楚说话声，自然也就不可能了解杜确的来历。 云黛说：“哦，他是四川来的，叫杜确。我们今天才认识的，你不知道，他可惨了，他进京的途中被匪徒所劫，告身细软都丢了，还差点儿饿死在路上。” 李禅想了想，忽道：“杜确？剑南节度使令狐宛举荐的杜确吗？没想到竟是这么副面貌。”说完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弄得云黛很有些不满：“怎么，你也笑话他面目丑陋么？” 李禅摇头道：“不是的。我是想起一桩事情来，早几年前令狐宛就推荐过这个杜确，几次上书保举，极言此人才华，当时我们还说令狐宛生了八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这么推崇这个杜确怕不是想要招他为婿。今日一见想来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了。” 云黛摇头道：“你们那不还是以貌取人？凭什么长得不好就不能找做女婿了？也许令狐大人就是看中他才华呢？他长是长得吓人了一些，可是绝对是个人才。” 李禅饶有兴味的看着云黛：“为什么这么说？你看过他的诗文行卷？” 云黛：“怎么可能，他被洗劫一空，全靠着铜驼寺的和尚接济，哪儿还会有什么行卷。”云黛这件事情也问过杜确，他既然寄住在铜驼寺这么久，为什么没有把自己之前的行卷默写一份出来。杜确的回答也很简单，寄住就已经不容易了，纸笔之类这么贵怎么可能开口跟和尚们要？ “那是为何？让我想想，”李禅挑起眉毛，“哦，因为他帮你笑话谢祎？”李禅见云黛言语间明显对杜确极有好感，也是有些好笑，这个丫头怎么好似跟谁都能处的好一样。 草庐离着虽有些距离，若是高声说话还是能听清的，尤其是之前杜确的大 笑李禅是听见了的，所以此刻李禅有意拿这个出来问云黛。 云黛反手锤了李禅一拳：“当然不是，在你心里我就这点心胸么！你想，他遭逢如此巨变，加上面目又不同于常人，他还能不失风骨，待人接物也不偏狭小气，举止谈吐幽默风趣，且不论他诗文如何，光这份气度就可见此人不凡。” 李禅歪着头听云黛讲完心中不免又是惊异又是欣慰，短短时间内，这个小丫头说话思考已经全不似初时那样稚嫩，评判杜确之语也算是恰如其分。当下点了点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以这份心胸确实不同寻常。” “就是呀，而且谢祎的那份行卷大家都没看出来问题，就只有他一眼就看出来里面的谬误，”云黛越说越兴奋，把刚刚杜确戳破谢祎“神行客”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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