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斟酌道:“可是刚才秦琅抱了她。” “她不是秦琅的外室,”盛华吩咐马夫驾马,淡道:“她是秦琅的心上人。” 苏窈的眼睛微微睁大,“心上人?” “其实此事我早有耳闻,京城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去见人时又不加遮掩,总会被撞见的。”盛华道:“可我之前以为,那仅仅是他已逝故人之女,他出于道义照料一二,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 马车内热意弥漫,日头虽被挡去大半,却也灼的人打从心里闷燥。 苏窈听着她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久,才试探开口:“盛华姐姐,那你与秦琅的亲事?” 盛华道:“照旧。” 苏窈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他已有心上人。” “他不可能娶她,”她道:“况且,婚事他已应允。” “可你嫁去不会受委屈么?” 马车外吆喝声连成一片,街上,不知是手艺人表演了何种技艺,引得众人爆发出长而轰动的喝彩声。 盛华看向窗外许久。 “她不是秦琅的外室,像他这样的清贵世家,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娶正妻之前,若他乱来,秦老侯爷定不会坐视不管,既不是外室,我嫁去,别人也说不得什么闲话。 秦琅是我挑了许久才选定的,不论家世亦或是人品,都算上佳,已是我能挑的人当中最好的了,若不嫁他,下一个指不定比他更差。” “选不着合适的,就不能不嫁么?”苏窈问。 盛华愣了一下。 苏窈继续道:“盛华姐姐你有才学,有家世,性子又稳重妥帖,在国子监你所有课业都在前三甲,论起琴棋书画,京中贵女也少有人能胜你,为何女子一定要嫁人?你分明不嫁人也能过的很好,自由自在的,不更好么?” 这番话说的惊世骇俗,许是苏窈和慕茹安待久了,竟不觉得奇怪。 盛华倒是头一回被人以这样的角度夸,却也觉得新奇,朝她莞尔道:“女子可以不嫁,我却不能。” “为何不能?同为女子,为何偏你不能?” 盛华眼里,神情,皆叫人看不出她心里所想。 “阿窈,我是盛家嫡长女,若我不嫁,便会累及家中姊妹们的名声,我不能这样自私。你说,琴棋书画,学堂课业,若不是有家里为我开路,我入不了国子监,也学不了这许多东西,我如何能做出不嫁这等不忠不孝的事来?” 苏窈沉默下去。 马车行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的问:“若秦琅日后抬了她进门呢?” 盛华道:“那她也只是妾。” 她看向盛府前两座威严的石狮子,与圣人御赐的牌匾,缓道:“我会是未来秦家主母。” …… 苏窈从盛家回来几日,都不曾往外探听消息。 也许盛华与秦琅已经定了亲。 视野所及之处是占据了大半天幕的火烧云,似要冲破天际烧进屋来。 刚预备吃茶,白露便端着一碟切好的瓜果进来。 她没什么胃口,道:“不吃了,你拿下去吃了吧。” 白露把盘子放在一边,往里头走,边走边从袖子里掏东西出来,“太子妃。” 苏窈一瞥,顿时精神一震,坐直,将她递来的东西拿过来。 她拆纸条的功夫,白露附耳过去道:“今日奴婢在东市等到了段大人,这是他交给奴婢的。” “可瞧见有什么人跟着?” 白露细细回忆一番,“没有,那儿人多的,一个不留神身边的人都能走丢,奴婢与段大人见面的地方隐蔽的很,段大人事先检查过,应无人瞧见。” 纸条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路已成。 后日我将离开京城,前往梧州。 明日巳时,飞花楼一叙。 苏窈看完纸条,心脏跳的飞快。 四肢似有一股热血淌过,身子都微微发热。 二表哥这么久没有联络她,定是在想周全的法子,却也不能在信上直说。 路已成。 这三个字仿佛定心丸,却又叫苏窈恨不得即刻就到明日约定的时辰。 她从未觉得离出京这样近过。 将纸条处理干净了,苏窈的心情仍然止不住的好,唇角无意识上翘。 夜里趴在案上看话本子时,苏窈的心也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会儿想,她要离开,包袱必得越少越好。 苏家的铺子多在姜州,饶是魏京极也不知她手上有多少家,正巧那又离茹安近,势必要带些去傍身。 被封郡主后,时不时的封赏也有许多,便是舍了大半,也够她与茹安两人四处逍遥,几世都用不完。 可却也得有些谋生的本事,茹安如今有人带着她做生意,她去做什么呢? 原先她想的是鉴古,论起识货来,这大周少有人能出她左右,自小到大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但这身份未免招摇,能识古货,又是女儿身,难免不会叫人猜疑她的来历。 细想一番。 苏窈的眼神忽而落在话本子上,喃喃道。 “不然,去做女夫子?” 琴棋书画她也会,识文断字更不在话下。 到底她五岁便入了国子监,也将诸子百家,经文典籍学了个遍,课业在一众世家子弟之间,也能评良,去当个女夫子,却也不难。 兀自想着,面前的话本却忽而被抽走。 苏窈一惊,翻了半面身。 魏京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沐浴完,穿着一件寝衣,视线正落在话本封皮上,略挑了挑眉。 “《江南情仇录》?” 她想到其中有些内容,不由得有些不自在,爬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然。 “把它给我。” 魏京极目光含笑,手一抬高,又和她隔了段距离,让她站在榻上也够不着。 “倒是个挺耐人寻味的名字,也不知里面写了些什么。” 青年语气悠悠,作势要翻。 这本子是最近几年颇为时兴的话本,既快意恩仇又缠.绵悱恻,还有些苏窈从前不大看的懂,如今瞧着字便能脸红心跳的内容。 颇为大胆出格。 听魏京极说要看,苏窈身体比脑袋反应的更快,慌不择路迈了一步,伸手去抢。 “你不准看!” 堪堪要摔倒时,腰却被稳稳托住。 几乎是稳住她的那一刹那,魏京极便将手里的话本丢在了一边,将她放倒在榻上。 他眼里透着几分揶揄,道。 “我也看过。” 苏窈整个人发懵,被砸进柔软被褥里,没来得及说话,唇就被堵住。 呼吸瞬间被夺去。 魏京极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将她扣向他。 她想喘口气,猛不丁听到一句。 “喜欢?” 苏窈被放开一瞬,像搁浅的鱼儿,红.唇开合。 屋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点声音也没了,安静的像是暴雨前的水面。 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搅碎一池平静。 被翻了面,魏京极开始解自己的衣带,白色中衣被甩在黄花梨衣架子上。 她略一侧头,烛火未灭,能清楚瞧见他蛰伏有力的肌肉和腰间淡色的青筋。 魏京极抱着她的腰,往他那一拖,轻描淡写地开口。 “那便试试。” …… 这一试便试了大半夜。 叫第一回 水时,苏窈浑身都在发颤,腰往下都是麻的。 因心里想着,明日还要赶去飞花楼,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也不知魏京极几时睡的。 然而天亮时,她却是被烫醒的。 苏窈本以为,行房后男人的体温偏高是正常的,可此前虽也体温虽也烫,却不是这样浑身滚烫的烫法。 她转身去看魏京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眼角下淡淡的乌青。 昨夜魏姬极来吻她时,她也曾注意到他身上的温度有些高,却无瑕分心去想。 如今想来,他后颈的头发都是湿的。 定是在哪淋了雨,又折腾一夜。 不发热症才奇怪。 苏窈蹙了蹙眉,探手过去,却被他额前的温度烫了烫,忙披了衣裳去寻大夫。 梁远因有公务尚待魏京极处理,早早的侯在了院子里,瞧见是她匆匆忙忙出来,顿时眉心一拧,“太子妃,出什么事了?” 苏窈看见是他,松了口气道:“魏京极病了,快去寻个大夫给他瞧瞧。” 梁远皱紧眉,忙吩咐侍卫去喊大夫,往屋内看了一眼,他道。 “微臣就猜到是这样。前两日殿下不听劝,非要去巡视驻扎在北边的坚铁营,路上淋了雨不说,又亲自与将士们操练,自圣人病重以来,殿下本就从未睡过一个好觉,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夙兴夜寐,通宵达旦处理公文,也只有偶尔回东宫,与您在一块,他能休息片刻,如此累积,岂能不病。” 苏窈被说的脸红。 魏京极与她在一块,也算不得休息。 他是真将自己当成铁打的人了,累成那样了,竟还胡来。 梁远说完,心觉大夫来的慢,自己也去催去了。 苏窈进了屋,立刻叫人收拾了一下屋子。 魏京极躺在榻上,肩宽腿长,如玉的脸庞覆上薄汗,连带高.耸的喉结都微红。 呼吸声低沉发紧,尤为撩人。 她去倒了杯茶,扶起他靠在榻上。 “喝点水。” 魏京极意识尚清,只是因烧的厉害,眼皮子略有些沉。 苏窈把水一送过去,他就动了动唇,低头喝。 她一连倒了五六杯,魏京极都全部喝了个干净。 这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模样不知比往日冷淡疏离的性子讨喜多少。 苏窈这么想着,语气也放软了些。 “大夫很快就来,你先睡会?” 魏京极闻言,半抬起眸看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散漫的坐姿因生病平添几分慵懒恹倦,却也赏心悦目的很。 苏窈没听清,便将身子靠了过去,却没把握好距离,耳朵几乎要贴上他的唇。 而后,魏京极凑近了些,又在她耳畔重复一遍。 低磁的声音又沉又缓,带着不急不慢的语速。 说话时,他滚烫的唇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耳垂。 苏窈感觉那一瞬间心脏跳的极快,呼吸都放浅了许多。 魏京极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慢慢笑了一下。 清光照在他英挺的眉眼上,有种敛尽所有锋芒的温和感。 苏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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