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塾掌光是这样说着,便觉脸上有光! 他前日还在提心吊胆,生怕因惹了那些人,书院都得关门。 如今他是心底有数,做什么事都有底气,人也容光焕发。 苏窈却道:“我怎觉得事有蹊跷。” 大周州郡太守一职,也是朝廷命官,多少也见过些王侯皇子的。 她的身份,应也不至于让他这般,事情都不去怀疑核查一番,便连招待她派去的人都如此毕恭毕敬。 黄塾掌不觉有他,在他看来,郡主便是极大极大的称号了。 毕竟在这儿,连唐凤书都能嚣张跋扈。 莫说郡主,便是公侯家的小姐,多数人家几辈子都没见过,太守如此实在是情理之中,便道:“这能有什么蹊跷,姑娘别想这个了,我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儿想同你商量。” “何事?” 黄孰掌严肃道:“也是为着招收新弟子的事,若招收新弟子,那书院的夫子便更不够用了。我同书院其余几个管事寻了许久,人手也还是不够,东家,你可要考虑考虑,往其他地方请些夫子来?” 苏窈道:“只要他们愿意来,是哪的人都行。” 黄塾掌松了口气,看苏窈的眼神又敬了许多,“多谢东家。” …… 今日胡县令上值,苏宝菊身为妇人,亦不好去一直服侍男客。 便只将魏京极与梁远两人带到了那日所坐凉亭,招呼了人来伺候,见无事了方才告退。 按说查案一事,怎么说也该是他们去太子的府邸,可太子还坚持日日来。 摆明了就是冲着永嘉郡主而来,因而苏宝菊也离开的很放心。 这凉亭的位置正位于苏窈授琴的正厅对面,中间一池菡萏,如今还未到花开的季节,可绿油油的一片,望去也颇为养眼。 苏窈来时,便见魏京极坐在亭中,正与梁远手谈。 梁远正想落子,看见对坐的青年换了个姿势,黑子被他用修长的手指轻拢慢捻。 这个动作表明他正在思索。 寻常魏京极下棋,落子落的极利落,少有这样的时候。 梁远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无意间下出了神之一手,可下一秒便听到青年开口。 “你来了。” 梁远哪还不明白,从石椅上站起,带上侍卫离开。 苏窈见状也想走,身侧的脚步声加快,一转眼的功夫,魏京极便站在了她面前。 她今日梳着堕仙髻,穿着身苏绣月华锦缎长裙。 白嫩的耳垂下,玉兔捣药耳坠明晃晃的泛着珠晕。 肌肤白里透红,细腻的看不见一点瑕疵,红唇娇艳欲滴,俏丽的惊人。 这还是魏京极三年后第一次,在阳光底下这样近距离的瞧她。 比起当初还有些稚嫩和婴儿肥的脸,如今苏窈的五官彻底长开,眉如春山,眼似如水杏。 就算站在那什么都不做,都惹眼的漂亮,招人的厉害。 魏京极不自觉想到昨晚莫羡嘉对他说的话,望着苏窈的眸色逐渐转深,神色却自然,声音也与寻常无异,听着低哑悦耳。 “一见我就走?” 苏窈被他挡住了去路,只得停下来。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问?”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 有风轻轻吹过树梢,树叶婆娑,有几片枯黄的叶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魏京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 “我等你一起回去。” 苏窈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眼底似乎藏了许多复杂情绪。 她默默别开眼,道:“魏京极,你以为留在乌州,留在我身边,像小时候一样等我下学,送我回家,我就会回心转意么?” “你真的觉得这样有用吗?” 魏京极神色也不再轻松,眼神认真到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从前你就是这样喜欢上我的,不是么?”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苏窈的表情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好似就只是不带感情的就事论事。 “我昨日,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罢?我不需要你为我妥协,为我放弃什么,你生来便是中宫嫡出,大周的江山迟早要交到你的手里。你若为我放弃了肩上的担子,你觉得圣人会同意么?便是你与我在一起了,你日后难道不会后悔吗?” 魏京极轻声道:“不会。” “可我会后悔。” 苏窈无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继续道:“爱美人不爱江山,这样的谈资于我而言太过沉重,便是我能放下从前和你在一起,日后我也会因此自责。若新帝即位生灵动荡,我能五年,十年做到假装不在意,可要我这样过一生,那太痛苦了。” 魏京极宁愿她对他恶语相向,也不愿听她这样冷静的剖析。 像是在划清界限。 他轻声道:“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考虑,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苏窈看着魏京极,没有犹豫,一字一句道: “不愿。” 魏京极怔住。 “昨夜我走的匆忙,还有一事不曾告诉你。”苏窈犹豫了一下,准备将她与莫羡嘉要“定亲”的事告诉他,“我和……” “是我不好。”青年忽然道,他打断她的话:“是我太过心急。若你今日不愿和我一起回去,那我明日再来问你。” 难得见他语速这样快。 印象里的魏京极做什么都是不慌不忙的。 据说在宫变那日,无数森冷刀尖对准他,他神色也无半点变化。 苏窈顿了顿,还想继续说。 魏京极却先她一步:“我今日需得见几个人,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再来陪你。” 要说的话接二连三被打断,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魏京极已经转身离开。 苏窈静默片刻,也只能先进后院。 自清晨便开始酝酿的雨水,到了夜里总算轰隆隆落下。 屋檐下雨水成串,溅落在地上,开出朵朵水花。 屋内数处都燃着灯火,成百上千的蜡烛簇成堆,散发出微醺的光芒。 苏窈打开了窗坐在案前,正给段凛写着回信。 因她在第一回 出逃时便答应过段凛,不论去了哪,都不能与他断了联系。 于是在乌州定居之后,她逢年过节也会写信寄去,算报个平安,段凛也会告诉她最近他和姨母的近况。 最后一字写完,她用镇纸压平,放在一旁,等墨迹晾干。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苏窈将信纸挪去了较为隐蔽的地方,前去开门。 敲门的是莫羡嘉,此时他脸上正有些不自在,见她来开门还小小的吓了一跳。 苏窈看着他,觉得新奇:“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莫羡嘉不反驳,反而更“视死如归”道:“我是来和你坦白的。” “伞都不带,什么事那么急?”她看他头发都湿了,略一蹙眉,道:“进来再说吧。” 莫羡嘉面露犹豫之色。 “我还没进过姑娘家的闺房呢。” “没让你进里间,我屋子大着呢。” 苏窈看他站在门槛处,那么一大个子束手束脚的,不由得有些好笑,“进来坐着,我让人给你倒茶。” 莫羡嘉也是习武之人,耳力好的很,自然没听漏苏窈话里的笑意。 他虽也觉得有些窘,可这样听她一笑,他心里倒放松了点。 白露拿了干净的巾帕,身后带着一名端茶的侍女进了屋。 巾帕上带有淡淡的香味,莫羡嘉僵着手接过,试探问:“这毛巾……” 白露脸上也出现了点没忍住的笑意:“莫公子勿要多想。这毛巾是新的,无人用过,只是与小姐要用的巾帕一齐熏过香而已。” 也是,人家贴身婢女怎会将自家小姐用过的帕子,随意给他擦雨水。 莫羡嘉又窘了一回,道了一声谢,站的离苏窈远远的,用巾帕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后才交给白露。 直到喝完热茶,伺候的侍女们都退下来,他才说起正事。 “阿窈,我一会儿说的事,你可千万别生气。” 苏窈唇边的笑意还未退去,温和道:“你说。” 莫羡嘉道:“我昨夜在府外撞见太子,一时没忍住,把我们两个要‘定亲’的事说了出去……” 苏窈笑容微顿,“他知道了?” “虽没直接说清楚,可我想,太子应该能猜出来我话里的意思。” 他那时看见唐家几人提及苏窈,正火大着。 又见魏京极找完苏窈出来,一时没忍住,便将这事透露出了点风声。 回去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好,后悔了一日,于是等苏窈一用过晚膳,便赶来同她交待。 莫羡嘉看苏窈一直没说话,心里有些发毛,“你生气吗?” 苏窈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在想,如果说魏京极猜到了她与莫羡嘉的事,那他为何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也没有来问她是真是假。 莫羡嘉还不放心,“真的?” “真的,他迟早要知道的。”苏窈安抚他似的笑了一下,道:“我今日见他时,也想将这事告诉他,可一直没寻着机会,如今你说了,倒省去我一些功夫。” 莫羡嘉闻言,总算松了口气。 …… 雨夜,园子里混沌泥泞。 梁远察觉到自家殿下有些心神不宁。 具体表现在,白日里,面见臣子时频频走神。 黄昏时,原说要等着郡主一起走,却在看见郡主出来的那一瞬间,吩咐马夫动身。 他交代马夫慢些,殿下还说了句不必。 夜里,梁远整理文书时,罕见地发现适才被批了朱字的文书上,有不少字被涂抹了许多次,不复之前整洁。 若不是字迹相同,仅看卷面,也难以想象是出自殿下之手。 好在这样的状况并非头回出现。 梁远这三年见得多,已算游刃有余,也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形。 比起魏京极第一回 翻出东宫时,他忙手忙脚地吩咐下去的混乱情形,不知要淡定从容多少。 趁着魏京极仰靠在椅子上休憩的时机,梁远适时道: “殿下,今夜雨水丰沛,微臣听说郡主这几年颇好听雨,时不时便会令人搬出一张美人榻,放置在院里的观雨台里。微臣想,如此良辰美景,您不若去与郡主共赏,兴许郡主心情好,便不与您置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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