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才发觉殿中不知何时已没了宫人们的身影。 她正欲让霍止舟早些安寝,抬眼便见他眉心紧皱,一双漂亮的眸子隐生痛楚,另一只手正按在心口旧疾处。 “四哥哥!”温夏焦急轻唤,抚在他按着旧疾的手掌上:“你又痛了?” 温夏扬声喊传太医。 “没用的。”霍止舟紧握她手,摇头安慰:“我只是忽然疼了片刻。” “眼下是冬季,不再是秋日了,夜里这般冷,你应该早些就寝。”温夏目中是责怪也是心疼,“我扶你回寝宫吧。” 霍止舟刚欲安慰她无事,可迎着这双水汽氤氲的杏眼,喉结微微滚动,没有说出他已经没再痛了的话来。 她好像只有这个时刻会无条件地关心照顾他。 回到寝宫,宫人伺候霍止舟洗漱。 温夏一直等在外间,直到擎丘上前朝她禀道皇上已经躺下了,只是按着心口,脸色很差。 温夏焦急步入了寝宫,伏在龙床前的踏道上,海棠色裙摆长长地铺绕开。 “四哥哥……”她眼中尽是疼惜之色。 霍止舟紧望她,刚伸出手便被她柔滑细腻的手指握住。 他眸中覆上一层暗色,睫根微敛。 “能睡得着吗?若是太疼我去唤御医。” “已经好很多。”霍止舟终是骗了她,他阖上眼:“夏夏,我睡一会儿,你别走。” 他唯能听见她心疼而软糯的一声“嗯”。 霍止舟心间煎熬着,一面担心温夏会冻坏,一面又舍不得她离去。 他多了解温夏的性格,即便逃离了戚延,也会担忧温家会不会受到牵连,所以她不敢答应他任何请求。 而如今她瞧见大盛太后拟的放妻书,才卸下身份与防备,卸下这礼教约束,终于开开心心地做回了她自己,也愿意主动为他送晚茶。 他们之间,差一声她的答应。 床沿微微下陷,帐中很是静谧。 霍止舟睁开眼,温夏已伏在床沿睡着了,如同上次那般,白皙面颊透着细腻粉色,鼻尖娇俏,沉睡的容颜娇媚安静。 他无声抿起薄唇,起身将她横抱到床榻中。 可温夏逸出一声嘤咛,似舒服地侧了个身,眼睫微微一颤,在他臂弯里睁开眼来。 她美目中睡意惺忪的迷惘皆化作一时的慌乱,颤合着红唇:“四哥哥……” “我无事了,夏夏,今夜你睡在此处吧,我睡别处。” 她欲坐起身来,霍止舟双臂保持着方才抱她的姿势,已将她圈禁在他的领地里。她不敢触碰到他手臂,杏眼噙饱了一汪水,慌张无措地流转。 喉头微微滚动,霍止舟紧望她:“夏夏,你喜欢四哥哥吗?” 温夏怔住。 “现在没有盛国皇后这身份了,我不是温斯和,我叫霍止舟。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他乌发垂在她白皙颈间,驾不住发梢扫下的痒,她难耐地躲,锁骨滑出衣襟,露出一截娇嫩的玉人骨。 他一寸寸倾下身。 温夏只经历过这样的戚延,她也多害怕这样的戚延。被霍止舟这样紧迫凝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四哥哥,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当你是我哥哥,可是,可我……” 温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彼此很近的距离,除了戚延,她没有被男子强大的气息这样包围,红唇逸出慌张的轻喘。 “为什么不知道?”霍止舟眼底生起庆幸:“夏夏,你可以说没有,若你回答四哥哥你不知道,那你心里就是想过我的。” 一颗泪滴进了温夏脖颈间,她愣愣地望着眼前人。 青年薄唇带笑,眼尾却湮着湿润,深深望进她眼中。 “夏夏……” “你给我时间好吗?”温夏喘着气,侧过头不敢看他。 霍止舟终于笑了起来,这二十一年从未像此刻这般笑过。 “嗯。”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温夏终于坐起身,霍止舟也松松退开手臂,却并未离开,俯下身紧望她,褪却一双帝王威慑的眼眸里,此刻只有清润温朗,甚至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 “我可以吻夏夏吗?” 温夏湿红的眼尾盈着一丝怯避,掀开衾被欲离去。 霍止舟黯然地按住她手:“好,是我吓到你了。但你留下吧,子初了,外边天冷。我去书房。” 温夏仍想离去。 霍止舟:“母后知我犯病,派了宫人在外守着,你出去怕是会让我母后误会,若你不介意的话。” 小姑娘卷翘的眼睫扑颤着,终是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霍止舟颇为无奈,起身拉过方才散开的衣襟,胸前一片山峦分明的肌肉线条也遮掩在寝衣之下。怪不得会吓坏她,他方才的确被欲念携裹,差一点想不顾一切吻上她唇。 温夏留在了他的寝宫。 只是心脏仍跳得很快。她安静地和衣躺下,任由万千思绪搅着她。 太后帮了她,她已经不再是戚延的皇后了。 她如今可以自己选择夫婿了,为什么还要尊着骨子里的礼数。 她为什么不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选一个如四哥哥这样懂她的人。 这世间的男子不是都如戚延那样只看重她的皮囊,至少与她一起长大的四哥哥不是。 寝宫安静,未有宫人入内打扰,霍止舟也未再唐突进来。 温夏有些疲惫地阖上眼,不再去想。 …… 紫宸宫的书房灯火通明。 霍止舟斜靠龙椅上,膝间盖着绒羽毯,殿中暖炉烘着一室暖意。 宫人侍奉在两侧,他淡声:“退下吧。” 宫人小心退出书房,留下架在暖炉上的茶壶。 御案上铺着一卷画,画中是十八岁的温夏。 霍止舟抿起薄唇,指腹摩挲着她红唇。他一双漂亮眼眸不再清润温朗,覆上一层汹涌灼烫的暗色。绒羽毯下,他自己纾解了出来。 他一向克制,除了对权力的征服,对其余任何都没有欲望。 可唯独对温夏。 兄妹之情的畸变始于哪一天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只清楚每一次忆起她,除了她干净的眼睛,清澈的酒窝,明媚的笑声。还有温立璋训斥他时,她挡在他前面,说“爹爹要罚哥哥就先罚我吧”。 营地里训练受的皮肉伤都是常态,涂上药膏,纱布绷紧个一旬就不会痛了。 可每一次她都会心疼,瞧着那狰狞的伤一边掉眼泪,一边问他疼不疼。 霍止舟在这悖逆的禁忌里一遍一遍痛苦,而现在,她终于愿意说给她时间。 她终于愿意不再把他当成哥哥,而是会慌乱脸红地将他当做成熟儿郎看待了。 …… 对于戚延的文书,那日霍止舟回以客套礼节,写下的回信由使臣带回了大盛。 初冬的青州也逐渐降温,入目的庭院树木一片萧瑟凋敝的景象。 戚延听着燕国来的回信,燕帝文字简练,客套地回会留意,却并未在字里行间提及奉还乾、嘉二州的事宜。 戚延不知这燕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对两座城池并不动心。 这几日里,常善治说沉船已经打捞完毕,没有皇后娘娘的踪迹。 戚延自然庆幸,可也更猜不透温夏会往哪里去。 青州应该是没有她的消息了。 云匿派去江湖中打听的暗卫也并未带回有用的消息。 几日的恢复,戚延双目已能瞧清,只是不能久睁,会畏光灼痛,徐华君依旧让他覆上药纱养着。 陈澜的脚步声传进殿中,戚延听力敏锐,听出身后还跟着两人。 “皇上,长宁侯世子与梁大人来青州见您了。” 戚延没有心思,淡声问:“你们俩来做什么?” “自然是劝皇上。”两人行了君臣之礼后,才如友人那般叹气,苦口婆心。 “阿延,你已经把自己伤成这样了,就回去吧,派人去找便是。” 戚延紧绷薄唇,不发一言。 梁鹤鸣这是不知道温夏于他有多重要。 阮思栋:“虽然我也想劝你回京,也是太后派我二人来劝你回京的,但我想你不自己找下去是不会甘心。” 戚延这才有些松动:“朕不知道夏夏如今过得好不好。” 他多日不曾开口的嗓音带着嘶哑:“她娇生惯养,吃不了宫外的苦。” “朕想明白了,等寻她回来,她就与太后、她母亲住到皇宫里。朕就住榆林离宫,等哄好她了再回去。” 梁鹤鸣:“你眼睛都快找瞎了,还怎么找?” 阮思栋瞪向梁鹤鸣,倒也是叹了口气:“阿延,有个事我觉得得跟你分析一下。” “皇后逃宫,太后自责,写了放妻废后的诏书给温相,温家都在举国寻找皇后的下落……” “母后写了废后的诏书?” 阮思栋点头,才忆起戚延看不见,忙应了一声。 戚延紧捏手上扳指,却没有再多恼羞,只有苦涩的笑意:“她倒是一直将夏夏当成女儿,可没有朕的玺印,那诏书不过是一张废纸。” 那不过是太后慰藉心中的愧疚罢了。 阮思栋:“你听我继续说,温家都在找皇后,你查到什么线索,他们便派温家军一同查找。看似是焦急地帮着你,可曼娘跟我分析,皇后这般金尊玉贵的人物,自小都未受过一丝苦,偌大的温家怎么可能放心她流落在外?除非温家知道她的踪迹。” 戚延不觉得意外,他自然想过这些:“温家不会告诉朕,你觉得朕能严刑逼迫温家?”他用了刑,温夏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阮思栋急道:“哎呀你是当局者迷啊!我是说他们既然也能找的地方,就肯定不是皇后所在之处!你只要找他们没去过的地方不就行了!” 戚延握着茶盏的手倏然停下。 脑中已在迅速回想这些时日以来,暗卫调查的温家所找过的地方,排除着剩下的城邦。 “云州,许州,?城!”戚延当即下令让陈澜去查这些地方,可他又忽然道:“还有燕国。” 阮思栋不以为然:“咱两国连贸易都没打开,皇后能去燕国?那里是有她哪个嫡亲的人她才敢去吧。” 戚延喉结滚动,想起了温家消失的四子温斯和。 温夏对温斯和的依赖有多深,他从前与她在水中那次便已经知道了。 他只是这般猜想,并不认为那温斯和会是燕国人。 派出人去查这三座城邦,戚延终于重新又燃起了希望来。 他沉声命令陈澜:“备马车,朕要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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