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屹心里软了一块,长睫垂下,“还不至于被这些人伤到。” “奴婢是担心大人的腿伤,今日与那萧世子比试,多少也磕碰了些,方才又全力追击歹人,这如何承受得住?” “萧世子?” 祁屹慵懒地靠坐在软塌,双腿自然伸直,明明是地痞才会有的坐姿,套在他身上却意外显得清冷矜贵。 他看向江晚渔,唇边若有若无的嘲弄,“他,他们,不过都是废物而已。” 江晚渔见过他傻笑、狠戾甚至暴怒的模样,独独没见过他现在这副模样。 傲世轻物,唯我独尊。 那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了飞腾于天地之间,吞云吐雾的神龙。 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又看到了祁屹那张凌厉的脸。 她最近的幻觉还真是有些多。 “好看吗?”他双眸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江晚渔脸颊有些发烫,当即垂下头,“好……不、不!奴婢是说奴婢知错,奴婢不该盯着大人看。”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谁借她的胆子,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若是惹他生气,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要知道,上次对他不敬的丫鬟,一只手已经被卸下了。 江晚渔忐忑不安,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 可她等了好久,祁屹只是轻咳一声,究是没有继续找她麻烦。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将军府。 下了马车,祁屹将伤药丢给她,“自己上药,不行的话,让双溪帮你。” “谢大人,奴婢没这么娇贵,自己能行。” 她刚要送祁屹进房,抬起头来时,眼前空无一人。 只听得前方正房的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好凶。 江晚渔暗暗腹诽几句,穿过庭院和甬道,回到了下人院子。 这个时辰,她住的房里竟还亮着光,里边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推开虚掩的房门,几个婢子围坐在她的床榻附近。 走进房门,踮脚望去,双溪躺在床榻上,脸上红通通,嘴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仔细一瞧,双溪盖的被褥都是湿的,就连她床榻上的被褥都能滴出水来! 她赶忙穿过那几个婢子,将湿被褥一把掀起,丢在一旁,脱下自己身上的袄子盖在双溪身上。 而后伏在双溪身边,轻声问道,“双溪,怎么了?” 榻上那人迟迟睁开眼,喉间传来一道干咳似的声响,双溪像是要说些什么,却没法好好出声。 她伸出手探了探双溪的额头和耳后,又滚又烫。 蓦地,有人说了一句:“害人精,要不是你,双溪能成这样?” 江晚渔直起身来,看向她们,“晨间我随大人出府的时候,双溪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害了热病?还有,为何我俩的被褥都是湿的?” “那你就要问问自己,惹了什么人!还好意思问双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不是她与你走得太近,她何至于承受这些?” 惹了什么人? 江晚渔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两个名字,秋菊和妙音。 可秋菊已经被祁屹当众教训过,断了一只右手,还敢作恶吗? 就在她疑惑之际,妙音和秋菊恰好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她们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婢子。 “啊呀,双溪还没好?这寒天冻地的,真是受罪呢!青雨啊青雨,你说说你做的叫什么事。” 妙音斜靠在门边,昂着下巴拍了拍身后那婢子的脸。 那叫青雨的婢子诺诺垂着头,声音极细微,“奴婢是、是不小心的,晌午的时候双溪说头疼,奴婢便想着帮她打盆水退热,哪知打、打水的时候脚一滑,水便洒在了双溪和江姑娘的床榻上。” “做错事就道歉啊,免得江姑娘一怒之下告到大人那儿,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秋菊一脚踹向青雨的膝盖窝,迫使她咚的一声跪下地来。 青雨怕得声音都在抖,“江、江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求求江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大人说,奴婢知错了!” “大声点啊,隔这般远,江姑娘能听到?”秋菊又往她的背上来了一脚。 妙音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脸上满是得意。 “江姑娘!奴婢知错,奴婢知错!”青雨再招架不住,边哭嚎边磕头。
第22章 贱奴终究是贱奴 江晚渔且不知道双溪是如何害的热病,单从倒水这一件事,她就能断定,青雨是被那秋菊和妙音逼的。 她们逼迫青雨演的这一出戏,让她彻彻底底明白,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她们不敢直接找她的麻烦,所以利用一个胆小怕事的婢子,越过她作弄双溪。 难怪房里的婢子会说那样的话。 确实是她害了双溪。 但现在不是想着怎么讨回公道的时候,双溪的身子还在发烫,需得找床干净的被褥,帮双溪捱过这冬夜。 “青雨。”江晚渔看向地上那婢子。 “奴、奴婢在!”青雨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经磕出血来。 “把你的被褥给我,这件事,我便不追究。” 眼下双溪的身子最重要,其他的,等双溪病好,她再想办法。 青雨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奴、奴婢的被褥也湿了……” “什么?” “奴婢今日晒被褥,不知怎的,被褥掉进了池里,所、所以……” 呵,冰寒雪冷的天气晒被褥? 真当她好蒙骗。 “那把你们两人的被褥拿来。”江晚渔指向妙音。 妙音嗤笑出声,“关我们什么事?被褥是她弄湿的,你找她去啊!怎么的,仗着大人宠你,你就随意欺压我们?世上哪有这个道理,大家都是奴婢,你比我们就高贵些吗?” 欺压? 江晚渔真想将妙音的头按在案几,让她看看欺压二字如何写。 “妙音,可不敢这样对江姑娘说话,你瞧我的右手,”秋菊阴森笑道,“这事儿与我们无关,本想关心一下双溪,江姑娘可真是咄咄逼人,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不掺和这破事儿,就先回房歇息了。” 秋菊冲妙音使了个眼神,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回隔壁房间。 青雨还跪在地上,房内的婢子冷眼看着她和床榻上的双溪。 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有的只是讥讽和奚落。 “双溪也是蠢,以为你暂时得到大人的宠爱,一心想着巴结你,殊不知,贱奴终究是贱奴,永远没有做主人的命。” “那两人在宫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她们有皇后娘娘撑腰,在宫中没少欺负人,若不是尚衣局出了那档子事,我们也不会被派到将军府。你一个充了奴的大小姐,说难听点就是充妓,不夹着尾巴做人,反害得秋菊右手被砍,日后有你好受的。” “大人也就图你的皮囊和身子,等过阵子大人腻了,你就是贱到底的贱人,到时候……呵,只求你别连累到我们!” “都闹到这个时辰了,你不睡就滚出去,我们还要睡!” 江晚渔低头看向身边的双溪,悔意涌上心头。 她千不该万不该,接受双溪对她的好意,她的处境本就艰难,何苦要拖一个人作伴? 江晚渔暗自叹气,费了好大劲将双溪从床榻上抱起。 她要去找正院找祁屹,那里有空余的被褥,应该能帮双溪御寒。 路过青雨身边的时候,她无力道:“别跪了,你回去吧。” 房间的烛火被熄灭,她只能靠着微弱的月光,迈出一步步路。 “江、江姑娘,奴婢帮你一起扶着双溪吧。”青雨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出了下人院子才敢吭声。 她力气不大,抱着双溪本就有些吃力,有人帮忙,她并不推却。 一路上,青雨都在向她道歉,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依旧是不停下。 好不容易到了主院,青雨才停下嘴巴。 江晚渔捏了捏手心,鼓足勇气敲起祁屹的房门,柔声问道:“大人,您睡了吗?奴婢有事求于大人。” 房内的烛光还未完全熄灭,里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一只手猛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尔后,她贴上一具滚烫的身子,黑雪松混杂着烈酒的气息将她笼罩。 “这个时候找我?想过后果吗?” 男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脸上绒毛轻轻相触的瞬间,引得她一阵颤栗。 黑夜中,她能清楚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大、大人,我……” 她还来不及解释,身后的双溪难受地哼出声。 祁屹这才发现她不是独自一人前来,只得忍下不甘松开她的腰身。 “何事?”他不动声色与她拉开了距离。 江晚渔换了几下气息,平复自己的心跳后,软软地说:“大人,双溪受了风寒,害了热病,房jsg里的被褥不小心浸湿,今日能否向大人借一个房间和一床被褥,让双溪且先御寒?” “不小心浸湿?”祁屹有些不相信。 她点点头,“是,院子里的丫鬟打扫时失手,眼下奴婢房内已没有干净的被褥,无奈之下才在深夜打扰大人,还望大人饶恕。” 祁屹沉默了一下,“一床被褥,你们三人能挤得下?” “就双溪一人盖,奴婢和青雨不盖,夜里守着双溪,以免她再着凉。”她是不打算睡的,既然青雨要跟着她,那正好两人一起照顾双溪。 祁屹凝思片刻,道:“你们去厢房睡,那里有两床被褥,前些日子那郎中给开的驱寒药还剩些,你去给双溪煮了。” “是。” 江晚渔刚要转身,却被祁屹抓住胳膊。 “你要去哪?” “去厢房呀,给双溪熬药,奴婢就不打扰大人歇息了,夜里寒冷,大人衣裳单薄,快些进房暖和吧。” “我说过让你去了吗?” 江晚渔愣住了,“大人方才说……” “我说的你们,是她们,两人。”祁屹看向青雨,“还不过去?” 青雨对这个暴戾的将军本就畏惧得不行,被他这么一盯,背后寒毛直竖,“是、是!奴婢这就带双溪去厢房,给她煲药!” “那奴婢呢?”江晚渔一脸天真地望着他,完全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猝尔,一只手臂横了过来,将她拽进黑魆魆的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透过昏暗的烛光,她清楚看到,平日里那双一贯冷冽的眸子,正被一点点欲色填满。 祁屹一步步将她逼到床榻上,“你身无一物,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我的,借我的东西,你用什么还?” 江晚渔后知后觉,原来,他是想让她用身子还。 她攥紧榻上的被褥,垂死挣扎,“奴、奴婢腿上的伤,还未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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