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了龙辇,文瑾跟在傅景桁身后,踏入了龙寝的院子,院中灯火通明,宫人都小心翼翼的候在廊下。 御阶上小兰原依着宫柱等在那里,远远地见御驾将瑾主儿接回来了,边往内殿跑,口中边呼着:“老太太,人回来了,人回来了,君上将瑾主儿活生生领回来了。” 文瑾背着小包袱跟在傅景桁身后走着,不远不近地垂着头走路,突然砰一声,她撞在了一堵“硬墙”上。 “唔...”文瑾揉着自己被撞痛的鼻尖,踉跄着往后撤了二步,抬头看了看,才知是不知几时停下脚步的傅景桁,他正不悦地凝着她。 文瑾丧气地叹了声,男人变心以后真的很绝情,并且易怒,她都许久没见他笑过了,他总是在生她的气,“对不起。撞到了您的背。您如果生气,可以撞回来。” 她扭过身,把背对着他,但他许久没有动静,不撞回来就算了,她已经尽力了。 傅景桁没有作声,而是伸手自文瑾肩头将包袱接过去,拎在他的手里,文瑾诧异的回头,便觉手心一凉,是他低手拉住了她的手掌。 文瑾手掌上早上被他用袖风扑倒在地时磨破的伤口因为他的触碰而作痛,她不由往后缩了缩手。 “做给阿嬷看的。天色晚了,阿嬷年纪大了不可熬夜。你与朕表现得像以前恩爱时候一样,让她放心。” 傅景桁低眼睇了睇文瑾的眉宇。 “嗯。”文瑾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缩回自己的手,被握痛的伤口使她不由间额心出了一层薄汗,原来是做戏哄阿嬷开心的,但他眉宇间的温柔仍使她鼻头一酸。 傅景桁将手往上挪了寸许,转而拉住她手腕,文瑾痛意稍减,舒了口气,他稍微使力将她往前一带,她跌入了他的臂弯,忽然拉进的距离使她呼吸一窒,秋夜里凉,他怀里颇暖,她有些发懵地被他半拥着,跟他进了内殿。 阿嬷坐在大椅上,见哥儿和瑾丫头牵着手回来了,并且哥儿体贴地帮瑾丫头提着包袱,她便眉花眼笑道:“瑾丫头回来了,清早走时候没吃饭,这都后夜里近天明了,老身备了些热饭菜,哥儿和瑾丫头一块吃些。” 文瑾快步走到阿嬷身边,帮阿嬷揉着肩膀道:“阿嬷身体素来硬朗,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可有让太医给看看?太医怎么说的?” 阿嬷轻轻一咳,“老身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开人,今儿你一走,老身就突然伤春悲秋,想起我那过世的老父亲来了,病来如山倒。眼下看见你回来了,老身感觉爽利了不少,往后莫要再走了。” 文瑾没有说话,看了看傅景桁。 “阿嬷放心。”傅景桁沉声道:“往后瑾丫头不会走了。她想走,朕也不会放她走的!” 文瑾吐了口气,她明白他是在做戏给阿嬷看的,想必御驾心里在计较着让她早早滚。 “过来吃饭,饿坏了吧。”傅景桁坐在餐桌边,温声对文瑾说着,语气如以前那般温柔。 “嗯。”文瑾眼眶热热的,走到餐桌边坐了下去,桌上有清蒸鲈鱼和切作薄片的肘子,阿嬷准备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肴,然而她因为有孕胃口不佳,看见平时喜爱的荤腥菜肴竟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有不少反胃之感。 傅景桁皱眉看她,为她夹着菜肴。 文瑾明白他不满她这般拖延不肯进食,于是她拿起筷子如平日那般吃了不少肥腻的肘子和蒸鱼,胃里一阵阵难受。 “就爱看见你们两个好好的啊。”阿嬷在旁连连点头,一摆手,吩咐道:“小兰,把药箱拿来。瑾丫头的手伤着了,裹伤。” “是,老太太。”小兰提着药箱走来搁在了桌案之上,“瑾主儿。奴婢为你裹伤。” 文瑾颔首,“好。” 说着便将手伸到小兰跟前。 小兰准备好了药水和纱布,刚要为瑾主儿裹伤,便听御驾温声道:“朕来吧。” 文瑾肩头一颤。 “是。”小兰连忙退至一边,和老太太打个眼色。 阿嬷嘴角上扬,恩恩爱爱的,多好。 傅景桁将文瑾的手拉过去,将文瑾的小手裹在他薄凉的手心里,随即从药箱取了些药水,用纱布沾着药物,帮她擦拭着伤口,边擦拭边轻轻地吹着气。 文瑾的伤处被药水蛰疼,蹙起了眉心,却紧咬着牙关不肯发出声音,或许她不愿打破他此时的温柔,已经记不清他多久没有对她展露过温柔了,她还是希冀着他们能够回到以前那样的和谐日子。 傅景桁声音柔了下去,“今儿若是不将你发落至奴才所去,只怕你在漪澜殿外跪上一夜,膝盖就废了。眼下朕需要兵权,和薛家走得近些。朕当着阿嬷的面,给你陪个不是。” 文瑾眼眶一酸,“我...我没有怪您。” 明明知道他是在做戏给阿嬷看,文瑾还是忍不住心中发酸,竟真觉得他仍然关心着她,是真的心疼她。
第8章 朕检查一下... 阿嬷见状,欣慰极了,“好了!往后哥儿可再不能欺负瑾丫头了啊。争取早日生养个一儿两女的。哥儿二十有五,瑾丫头也二十有二了。从瑾丫头五岁你们就在一处同吃同睡,瑾丫头十五你们便有夫妻之实了,终身大事早也该提上日程了。时候不早了,快回房去歇着吧,哥儿努力啊。” 傅景桁立起身来对阿嬷躬身道:“阿嬷也早些安歇。龙嗣之事,朕和瑾丫头会抓紧的。” 文瑾暗暗攥紧了小腹处衣物,她此刻便怀着他的孩子了,可他说她不配孕育她的龙嗣,她对老太太福身道:“让阿嬷操心了。” 傅景桁随即牵起文瑾的手便回了卧寝。 等两人身影进入内寝,阿嬷悄悄拿了一把大锁,卡塔一声将卧寝从外面落了锁,然后回屋美美睡觉。 文瑾和傅景桁进到卧寝之后,傅景桁立即冷冷松开了文瑾的手,方才的温柔登时间不复存在,随后他冷冷地走至小窗畔,靠着小窗将她端详,嘴角噙着一抹讥诮,“方才不过敷衍阿嬷罢了,你听听即可,不走心的。” “我明白。”文瑾心头一窒,捻了捻仍有他余温的手指,而后从衣柜往外抱出一床被褥,体贴道:“您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眼看天明了,睡不了二个时辰了。您睡床,我睡那边的小榻。不会烦您的。” 傅景桁将小窗关起,阻隔了渐凉的秋风,“朕还要过去隔壁。薛凝还在等朕。不幸个女人,朕是睡不着的。” “好。那您去幸我继姐吧。祝您新婚愉快。” 文瑾心口揪痛,眼睛模糊了,背过身擦了擦眼睛,是了,他还没有和薛凝洞房呢,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还是将拿出的被褥铺在了小榻上。 傅景桁看了看文瑾,随即便走到门边,伸手拉了拉门,但是...拉不动,门被从外面上锁了,“......” 文瑾见傅景桁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便不解道:“怎么回来了?” “阿嬷把门从外面锁了。”傅景桁靠在桌案上,半坐在那里,揉着眉心。 文瑾一怔,阿嬷她...怎生把门给锁了,这夜里起夜都出不去屋门了呢,“不然您跳窗出去吧?” 文瑾寻思君上应该急着去隔壁洞房,每次那事上他都要的挺急迫,便给他提议,窗外荷塘里有支小船,跳窗出去后,可以乘坐小船到岸边。 傅景桁晒她一眼,“朕是皇帝。跳窗出去幸女人,亏你想得出来。” 文瑾垂下头来,不再多言,跳窗的确不和身份,悻悻一笑,二人无话,室内安静地可闻彼此的呼吸声。 过得许久,气氛凝滞。 文瑾干干咳嗽一声,轻声道:“我娘的案子有了些线索,我明儿会和大理寺那边的人去一趟淮南,趁着这个当儿,我便出宫去吧,我兄弟玉甄妹妹宝银在薛府也过不下去了,我打算将二人接出来自己亲自教养,阿嬷只道我是回家料理家事照顾弟弟妹妹,不会多想,我会趁你不在时常回来看看阿嬷。您天天如此做戏给阿嬷看,对我两看生厌,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好聚好散。” 傅景桁薄情的眉眼轻轻一动,紧了紧指尖,好个好聚好散,瑾丫头真潇洒,“和大理寺那边的人去淮南?” “嗯。”文瑾应了声。 “出宫?”傅景桁抬手将衣领纽扣解开了二颗,露出了些麦色的颈项肌肤,缓步朝文瑾踱步过来。 “是。”文瑾见他步子逼得越发近了,便将手撑在身后的榻上,身子后仰,与他稍稍保持着些距离,认识这么多年,仍觉他那张容颜俊美逼人到使人忘却呼吸。 忽觉手腕一紧,接着腰身被他圈住,失去支撑与平衡的她倒在了小榻上,他顺势欺下来,将她双手举高压在项顶,冷声问她:“去淮南是去查案子见知情人,还是借此和你的未婚夫蒋怀州幽会?京城离淮南有几个时辰脚程,怕是你们夜宿的客栈已经订好了,宿在一间房,打算用什么姿势?” 文瑾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中怦怦乱跳,他身上疏离慑人的气势令她呼吸收紧,他的话语分外刺耳,她无奈道:“此去淮南,并非与蒋卿同行,而是与女捕快花囡同行。再有...我与蒋怀州是清白的。” “蒋卿?继怀州哥哥后你对他的另一个爱称吗?”傅景桁眼底情愫越加冰冷阴鸷,“你所说的清白,是指用身子帮他解情毒那种清白吗?” 文瑾一时间竟觉得百口莫辩,君上对她竟无半丝信任。 关于她和蒋怀州的清白,文瑾已经解释过多次,大理寺卿蒋怀州是摄政王扶立之人,本傅、蒋二人便是政敌。 傅景桁彻底与蒋怀州交恶,得从二个多月前那次宫宴上说起,蒋怀州遭人设计被下了催情药,她那日因得御驾在道清湖和薛凝泛舟而心情欠佳,便小酌几杯在花园散步醒酒,忽地被暗处纵出的蒋怀州拉至偏殿关起门来,月光下蒋怀州深切地凝着她,与她说着‘可以帮我吗,我会对你负责,娶你为妻的’,随即拉着她衣袖软声求她。 她与蒋怀州是拜把子的情谊,见他因为药物作用竟不要和她做兄弟反而要做夫妻,诚然催情药害人不浅,连忙将人拉至湖心使他泡在湖里冷却,湖边泥滑她自己也不小心跌了进去,被蒋怀州抱着腰从湖里打捞出来,二人在水里浮沉之时,傅景桁过来了,原就不待见她,自那以后,对她便更是越发不如从前,冷至冰点,文瑾那时浑身湿淋淋地挂在蒋怀州手臂上,眼尾里瞥见御驾那黢黑的面色,回想起来仍觉毛骨悚然...... “那日我与他在湖水里,属实是个误会......” “你和他在湖里......”傅景桁不待她将话说完,便出声打断她,随即将手重重掐在她腰窝,摩挲着她后腰里的疤痕,后腰是幼时为了护他而落的剑伤,她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对自己竟这么狠,可见心肠险恶,他冰冷的唇瓣擦过她的唇瓣,来到她耳廓,低声道:“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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