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见自己陪嫁的婆子保姆被蹬翻在湖里,倏地制住文瑾的手臂,“妹妹好大的火气呀?温嬷嬷又没有指名道姓,她又没有说是你娘偷人,又没说是你偷玉佩,你这么大火气,倒好似心虚似的!莫非真是妹妹摸走了本宫的玉佩?” “看不上你的破玉石头!如果你继续冷嘲热讽,拿我母亲名誉说事,我不介意把你也踹湖里去!” 文瑾言语间自有视钱财如粪土的清傲,母亲出身太傅,太傅是她外祖父,她的书香风骨是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节气,落魄的境遇是蹉跎不了的。只不过,母亲的遭遇令外祖蒙羞,这些年外祖也疏远了她和弟弟妹妹。 她抬手将薛凝攥在她衣袖上的手挥开,反手一巴掌落在薛凝左脸,赏了这后娘养的一座五指山。 啪的一声。 薛凝被打得愣住,“你…你打本宫脸?!” 文瑾冷笑,“原来你那是脸。我以为那是城墙拐角!” 薛凝语塞:“你!” 文瑾又厉声道:“奴才所的宋头儿是你收买去污我清白的吧!” 薛凝支吾道:“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文瑾心里有了推断,继姐自小说谎时便打结巴,看起来和那个宋杂种有幕后交易。 满院子奴才也都愣住。 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伴读把贵妃娘娘的脸给打歪了?! 并且用犀利的话语将贵妃娘娘噎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殿门处傅景桁牵了牵唇尾,算是一笑,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有丝纵容之意,也并没有进去拦阻之意。 文瑾掌掴贵妃之后,理智回笼,知道事情闹大,毕竟自己正经身份只是个被勒令禁止进入御驾书房的伴读,殴打贵妃和贵妃的陪嫁婆子,君上知道了指不定如何暴怒,必然更厌恶她。 但…被人指着鼻子骂娘如果不反击,就太孬种了。就好比有人骂你娘偷汉子生的你,谁能忍! 大不了,搬出摄政王义父那名头来,君上一时不能把她如何,也可暂时度过这次危机,不过可能会让桁哥更痛恨她,毕竟他就提防她那层身份。 好在,他上朝去了,不在家。她要趁早开溜,晚上阿嬷回来了,有阿嬷护着,她就是安全的,再不行她就和阿嬷一个屋睡觉… 薛凝怒不可遏,伸出食指点着文瑾面门方向,“来人,区区一个伴读奴才,居然殴打从二品贵妃,给本宫把她拿下!杖毙!” 话音方落,薛凝来时带的那队粗使仆从便朝着文瑾大步驱过去,伸出厚掌便要押人。 文瑾紧了紧手,厉目瞪视这些粗使,“我倒是要瞧瞧,谁有胆子动文老爷子他姑娘!我让他好看!” 轻飘飘一句话便将众粗使恫吓住了,诸人脚步一顿,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傅景桁将手中折扇攥紧,骨节泛白,唇尾纵容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不见,眼底被滔天怒火席卷,她口中颇为自傲的…吐出了他弑父仇人的名讳,不由轻嗤一声:小床奴又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看来昨夜里没有把她调教好! 一旁候着的老莫早已经冷汗透衣,小心翼翼看了看一边明黄加身的那矜贵的年轻君主,心道瑾主儿又在逆掀龙鳞了!君上就忌讳瑾主儿那层政敌义女的身份!文*哪壶不开提哪壶*瑾! 薛凝切齿,“都愣着做什么?将这伴读拿住呀!” 粗使们仍旧胆怯,心想文老王爷是先皇的拜把兄弟,朝堂上与君上各分半壁江山,咱们不过是下人,倒是不嫌命长,不敢去对他的义女动粗呀,于是都不敢擒拿文瑾,再有,在君上龙寝里动君上的伴读,这不是对君上不敬吗?打狗也得看主人……君上脾气那么暴戾,万一摘了咱们脖子上这颗球呢…… 薛凝急得跺脚,一群废物!连个伴读都不敢动! 文瑾吁了口气,世界安静了,她终于可以出发去淮南了。 “朕有胆子动文老儿他姑娘。你打算如何让朕好看?” 清冷的嗓音自殿门处响起,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 “……”文瑾心下咯噔一跳,听出是他的声音,真是怕谁谁来… 背后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近了,那踩在院中初秋红枫叶上的脚步声最终在她身侧止住,她眼尾暼见一抹明黄衣摆,他宽大的衣袖随风一下一下拂在她的手背,略略发痒。 他身上的幽香随风进了她的鼻息。 他来了,那位对她始乱终弃的广黎国君王,傅景桁。 文瑾下意识在他冰冷的讽笑下搓了搓手背,心中打起鼓来,又记起方才自己后背上那幽怨的视线了。 他几时来的,看到了多少啊? 看见她脚蹬温婆子以及掌掴贵妃了吗? 不会他早就来了吧… 自己这运气……怪好的。 ┭┮﹏┭┮
第13章 红透了耳根子 “参见吾皇!”众人皆跪,额心抵地,不敢逼视那尊贵的君王。并且,君上明显的脸色不悦! 傅景桁环视众人,众人心下一凛,噤若寒蝉,抖如筛糠。 莫乾、清流二人将一众粗使逼至墙角以免冲撞圣驾,粗使们更是磕头不止连呼吸都屏住了,老莫尖声道:“龙寝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造次!活腻了!” 温婆子偷偷看了眼气势冰冷凌厉的皇帝,脸上横肉吓得乱动。 薛凝却是心内止不住的狂跳,君上他容颜似画,她已然心折不能思考,只恨不得立刻扑进君上的怀里斯磨。 文瑾幽幽一叹,想快些下淮南办事,可别再被桁哥发配至奴才所去了,耽误进度,可真着急! 傅景桁将视线落在文瑾那温婉却不失英气的眉宇,在她身近用仅二人可闻的嗓音道:“以往你不是朕的贤内助吗,温柔可人,知书达理,今儿朕宛如看见了一位拳打脚踢的大内高手?这是装斯文装不下去了,把底牌和后台搬出来挑衅朕的威严,是么?” “我没有装……”文瑾拿手指碰了下鼻尖,才意识到鼻尖上有些薄汗,他带来的压迫感不容小觑。 傅景桁言辞犀利辛辣,文瑾因“大内高手”几字尴尬地红透了耳根子。他果然是都看见她气势汹汹的三脚猫功夫了,被他瞅见她打人,的确不雅,属于御前失仪。 那他既然看见了,也知道此事是薛凝温婆子二人挑起的祸端。他为人清正,是个亲民爱民的好皇帝,不会不问是非黑白的就发落她的! ““我”?”傅景桁淡淡轻嘲。 文瑾心中一揪,在他心里,她不配自称我字吧,“奴婢…奴婢没有装。也没有提出义父来挑衅您的权威。奴婢只是应激…自保。” 文瑾抬眼凝视着他,目光接触一瞬,二人皆是眸子一动,如天雷地火一触即发,昨夜纠缠的画面出现在二人脑海之中,那亲吻时湿濡的热意及彼此的喘息声,他坚硬的…她柔软的… 傅景桁收回思绪,眸子暗了暗,先冷了眸色。 文瑾心中发酸,他眼底尽是冷漠讥讽,龙袍系到颈项最上面一颗纽扣,袖口也紧紧束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与昨夜在她身上索取时滚烫的放浪疯样全不相同,他…又宛如不认识她了,提起裤子便不认人,反而将新妃薛护在他身后。 “没有装?”傅景桁在仆从搬来的金龙大椅上坐下,交叠着长腿,修长的手指慵懒地捏着折扇柄部,“既然没有装,如何见朕却不跪?必是摄政王给你的底气!你心里你义父才是朝堂第一把交椅?” 傅景桁唇尾有丝涩然,遇到危险时,她第一个想起的男人竟是她义父,她那个义父不过三十七八年纪,听她叫义父那个软软的腔调,只怕是不清白。 如果清白,怎么肯为了她义父宁可陪朕睡这么多年。女人不是把身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吗,除非是为了爱的人才肯不成亲便出卖肉体给别的不相干的男人吧。 昨儿夜里就口口声声蒋卿,今儿青天白日口口声声义父。到底有多少男人!朕跟她这么多年,算什么,只是一名取乐的床伴么... 薛凝开心坏了,君上怒了,文瑾要遭殃了,好戏开始!给本宫等着! 文瑾心中苦涩,将手紧了紧,便屈膝跪在了傅景桁的脚边,低眉顺眼道:“我…奴没有那般想。只是还未来得及跪下罢了。奴不懂政事。朝堂交椅自是君上的。” 傅景桁垂下眸子将文瑾细打量,她穿着男装,如个面貌好看的孱弱面首,逆来顺受的样子使他有种蹂躏虐待的报复倾向,素来丰盈的双峦被束带紧紧地束着显得平坦。 他脑海不觉间闪过挑开束带解开她身上束缚时呼之欲出的画面,知道她什么秉性之后,越发不愿意尊重她了,反而有玩弄侮辱的攻击之感。 文瑾不知他此刻在计较什么,也在忐忑他会如何为薛凝撑腰,如果今儿被他再罚至奴才所禁闭或者打入冷宫囚禁,那可真是没法出门儿去淮南了,又难受又无奈。 母亲的案子好容易才有点线索,结果出个宫门贼难!花囡只怕是在宣武门等的头发都白了。 薛凝跪在地上,膝行着逐渐靠近傅景桁,绞着手帕哭得梨花带雨,这是君上来得晚,如果来得早些,怎么舍得让文小贱人打她和温嬷嬷,君上一定心疼她了,“君上,妹妹她…打我。把我的脸都打肿了!君上看嘛!多亏君上来得及时,不然不知她要将臣妾打成什么模样?” 说着,便作势要扑进傅景桁的大腿上哭诉,打算把自己的眼泪抹在君上衣服上,让君上的心软成一潭春水。 “爱妃莫哭,是朕来晚了。”傅景桁将折扇展开,轻轻地扇去初秋的燥热,京城位于中原之地,白日里秋老虎厉害,还是颇为燥热,“朕自会帮爱妃讨回公道。” 薛凝说,“谢谢君上爱怜。” 文瑾鼻头发酸,亲耳听见他护着薛凝,当真犹如受到凌迟之刑。 莫乾抬了抬眼皮,爷不动声色展开扇子,只怕是害怕薛贵妃眼泪鼻涕沾在衣衫上,爷有重度洁癖,这要是沾身上鼻涕,恐怕要沐浴将龙体洗脱八层皮了。 这一展扇子,薛凝倒不好接近龙身,只馋馋地看着龙袍下那精硕的轮廓,心想巧合极了,君上再晚一点打开折扇,本宫便已经落在君上怀里了,真想感受一下君上的肌理轮廓,她眼尖一瞥在君上颈项瞧见淡淡一个青紫吻痕。 薛凝心底嫉妒,文瑾昨夜吻君上了吗?!昨夜里君上和文瑾究竟做了什么呀!这角度,文瑾分明是压在君上身上的呀,文瑾她怎么可以吻君上,吻就罢了,还弄出印子来了! 薛凝抽抽搭搭道:“君上,为妾做主呀!妾弱不禁风,实在不如妹妹那般粗枝大叶,自小受尽了妹妹的欺负…” 院子里只有薛凝细细的哭泣声,看起来我见犹怜。 “莫哭了。”傅景桁眼底有丝厌色稍瞬即逝,下意识揉了揉作痛的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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