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不与娄淑彩吵架,只有意做弱势无助的叫:“阿爹,我怕。” 薛邝见女儿形容可怜,便心生不忍道:“行了,淑彩你是继母,不要这么凶孩子。玉林学习好。可以了吧。王维的春望,行了?” 娄淑彩被老爷二句话说得臊了,狠狠剜了一眼玉林。 薛玉林吓得一哆嗦,就怕双亲抓学习。烦死了。 薛邝闻言,不由心中着急,“淑彩,你找玉甄说什么了!考生马上就上考场了,你说什么影响孩子了?有什么话不能放在考试后说的?” 娄淑彩轻轻一斥,“老爷又忘了当年您腿受伤,是谁把您背回家的。小贱人一挑拨,你就信了,来质问你妻子!我没和小鬼说话。一个字没说。” 薛相听见二夫人又提他腿受伤,她背他回家那点恩情,开始听还觉得亏欠她感激她,听的次数多了,也麻木了,语嫣当年默默奉献,跟着他吃苦也不说苦的,“不要耽搁时间,辰时了。究竟!讲出来。” 娄淑彩在椅上坐下,“说了一个字没说。小鬼头觉得自己考不上,怯场了也未可知。关我什么事!” “我弟不可能怯场!我们是苏语嫣的孩子,我们姐弟三个是不怕任何困难,不会怯场的!”文瑾回了娄淑彩一嘴,没有继续和娄淑彩纠缠,转而把玉林拉过来,小声道:“玉林,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姐姐以前给你买过很多糖糖。你告诉姐姐,你阿娘早上去找玉甄哥哥了吗?” 薛玉林平时经常跑前院找玉甄宝银玩,小孩儿不似大人那么多心眼,他纯真道:“阿爹容禀,阿娘早上去给奶奶送茶的时候,是找了玉甄哥哥说话了!说了好一会儿呢。语气也不大好。阿娘老是凶我们!” “玉林!住口!”娄淑彩被儿子当场拆台,非常生气,她也不再隐瞒,只笑笑地挽着老爷衣袖,“嗨,我那哪里是去找玉甄啊,我是去看老夫人去了,顺便和玉甄说了几句。我说:甄哥儿,今儿就考试了,得考第一名啊,我鼓励孩子呢。我是长辈,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老爷,我鼓励姐姐的孩子,也是错吗?哎呦,继母难当啊。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薛邝将信将疑,“既然只是鼓励,倒也不会令孩子受到打击呢。孩子听你说完话,人去哪个方向去了?” “好似去了堂屋方向吧。”娄淑彩轻声说着。 文瑾听见弟弟去向,慌忙往前院堂屋方向直逼过去,母亲的牌位便在堂屋,那个屋子除了文瑾常去打扫,弟弟妹妹倒不常过去。 薛邝、娄淑彩也跟了过去。 来到堂屋门外,蒋怀州已经立在门外,对文瑾小声道:“我自小窗缝隙看见玉甄在屋内,在伯母牌位前跪着。我叫门,他不说话,也不开门。” 文瑾从小窗往屋内去看,便见玉甄在母亲牌位前的蒲团上跪着,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目光灼灼地锁着母亲的牌位。 文瑾过门前,小声道:“玉甄,我是姐姐,把门打开。” 玉甄听见姐姐的声音,背脊一僵,许久说道:“阿姐,我想放弃考太学院了。” 弟弟声音颓败,宛若受到致命打击,文瑾心中着急不已,也不敢径直强逼弟弟,只说:“把门打开,有问题,姐姐和你一起商量。宝银也可以和你一起商量。三个臭皮匠顶得过一个诸葛亮。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认为的问题,或许在姐姐这里不是问题哦。不要把事情藏在心里,好不好。” 玉甄跪在母亲牌位前,许久没有说话。 文瑾回头看看薛邝,轻声道:“阿爹,你不是说过,要补偿我们三个一些吗。你可以说几句话吗。玉甄他特别希望您带他一起玩小马的。” 薛邝在小窗边看着嫡子在亡妻的牌位前跪着,看去形状可怜,不由心生不忍,也爱才可惜,便点了点头,温声道:“甄儿,你是我儿。为父,从没忘了你们。只是过去有意忽视了。找时间为父陪你们三个一起玩小马。” 玉甄听见父亲与他说话,当真委屈出自心底,八岁了,父亲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倏地红了眼睛,却因对父亲有怨并不叫阿爹,而是颤着嗓子道:“阿姐。” 叫了一声阿姐,便起身将门打开了,打开门,往薛邝看了看,又不敢太亲近。 文瑾见门打开了,便踱进门去,把弟弟手拉住,拿衣袖擦了擦弟弟的眼睛,“二娘说了什么?你学给姐姐听。不要一个人承受。痛苦说出来,我和你一起分担,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二娘说。”玉甄说着看向门外的娄淑彩,有些怯色。 薛邝沉声道:“大胆说。为父也要听。” 娄淑彩缩了缩肩膀,“哥儿,你可别乱说话。” 玉甄紧了紧手,坦诚道:“二娘在为祖母奉完茶,便将玉甄拉到廊底,她说要晋升太学院考试了,玉甄要考第一名才对得起死去的娘亲,如果考不了第一名,活着也是耻辱不如去死,是阿姐的耻辱,是薛家的耻辱。阿姐,薛大人,容禀,苏太傅他选学生好严格的,考试几年一次,有时几届考试都选不出一个学生来。玉甄...玉甄怕落选,成为阿姐和薛大人的耻辱,也怕对不起死去的母亲,玉甄活着是耻辱,对吗...” 玉甄受到巨大的心里伤害,八岁的孩子已经承受了他原不该承受的压力。 可把文瑾心疼死了,心疼的都作抖了,她把弟弟搂在怀里,安慰的拍抚着玉甄的后背,好哄一阵,然后回过头瞪视着娄淑彩,“你就是这样鼓励我弟的?你不如直接掐死他!你太恶毒了!有事冲我来,干什么逼我弟!他才八岁,你快四十了!欺负小孩有意思吗!” 娄淑彩理亏,垂下眼皮没有说话,半天才道:“我也是一片好意啊,哥儿是嫡子,本来就比别人要承重一些!” 啪。 薛邝抬起左手在娄淑彩面颊落了一记,“回后院去!” “老爷,你打我!你为了苏语嫣的孩子打我!”娄淑彩错愕的瞪视着丈夫,“我可是开国元勋娄将军的女儿,我是先皇赐给你的侧室!苏语嫣,她是什么!” “苏语嫣是本相明媒正娶的妻子。亡妻。”薛相摇了摇头,“本相膝下有二子,玉林不好念书,本相遗憾。玉甄,是个好苗子,若是他因你几句话得了心病放弃考试,毁了前途。本相与你没完!回去后院!”
第129章 宠物 娄淑彩被打得面颊生疼,又在下人面前丢脸,心中实在不忿,牵着玉林就回后院去了,回去拿了一个男仆从怼脸打了几巴掌,往男仆头上浇了一壶热茶,好一番虐待泄愤,才算舒坦一些。 男仆从敢怒不敢言,只暗暗拿眼睛剜着二房,心想作孽的夜叉,迟早有人下油锅炸了你。 文瑾扶着弟弟的肩膀,温言道:“姐姐是对你赋予很大希望。但是,如果这份希望使你感到痛苦承压,那么姐姐反而更希望你快乐。” 玉甄有所触动。 文瑾又道:“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失败,我们既要能够欣然接受成功的喜悦,做到不骄不躁,又要坦然面对失败的沮丧,做到不气馁,再接再厉。” “阿姐。”玉甄软化了。 文瑾对弟弟的温柔是无限的,“纵然失败,没考上太学院,也并不代表玉甄不优秀,姐姐对玉甄的爱也丝毫不会减少。玉甄在姐姐心里,和宝银一样,都是最棒的宝贝。” 玉甄感动得眼眶泛红了,“阿姐,你对玉甄真好。玉甄明白了。玉甄会去参加考试的。” 薛邝看着文瑾将弟弟教育得很好,温柔得体的谈吐比继母更似母亲,不由心中对文瑾更是钦佩起来。 文瑾实际也是个孩子啊,她也需要被宠爱吧,虽然瘦弱却如此有担当,对文瑾便有种由衷的喜欢。 他对玉甄道:“没问题的。玉甄就当玩吧。本相观察了,朝里的子弟,能如玉甄如此刻苦的,并不多。虎父无犬子,本相的儿子,能行!” 蒋怀州温声鼓励道:“没问题的。一场小考试。玉甄当这样想,苏太傅错过玉甄,是他的遗憾啊!” 玉甄见阿姐,薛大人还有怀州哥哥都在劝他,不由觉得感动极了,心中燃起更大的斗志,他要努力考进太学院做苏太傅的得意门生。 他...要努力成为打马御前的探花榜眼,终有一天希望可以站在君上身侧陪同。 宝银靠着门框道:“嗨哟,别人一句话哥哥就崩溃了。像我,耻辱就耻辱了呗。薛大人、苏太傅那么高高在上,给他们来点耻辱,让他们丢一回人,不也挺好的。” 薛邝睇着自己的小闺女,当真牙痒痒,看了看文瑾,见文瑾有所松懈没有提防他那么狠,他便倏地把宝银抱了起来。 “你还没叫过我阿爹。叫一句来。” 宝银颇为嫌弃地往后撤着身子,“薛大人,你太突然了。我都想拿三叉戟戳死你了。” 可把薛邝逗笑了,薛邝又说:“叫阿爹,你姐姐叫我六七回了。你和你哥哥一回没叫。” 宝银轻声道:“阿姐不过逗你玩利用你。你以为真原谅你了?你可真天真无邪。我才不叫你阿爹。我只叫你薛大人。” 薛邝心中失落又十分期待,但是他曾经对亡妻尸身刺过二剑,给三个孩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他如今想来,也有悔恨,语嫣定是被冤枉了,含恨而终...若是语嫣还活着就好了... 父女四人关系开始破冰,缓和了半分。 也近考试时间。 文瑾便带着玉甄宝银乘马车赶往国子监,蒋怀州与刘嫂带长林在另外一辆马车上随后。 娄淑彩打完丫鬟之后仍不解气,眼看着丈夫对苏语嫣的三个祸害越发宠幸,不由心中嫉妒不已。 左右打算想法子彻底把三个孩子毁了,忽然坐在椅上,把薛玉林拉了过来,将一叠她之前从玉甄扔弃的手抄废稿子塞进薛玉林的书包里。 “玉林,你一会儿进课堂考试前,你把这些稿子给你玉甄哥哥,这是你哥哥的小抄,你放他桌上就是了,监考老师会找他的。” 薛玉林也才不足八岁,不清楚母亲的用意,便点了点头,“好。是玉甄哥哥忘带了吗?” “对。你在考场悄悄递给他。”娄淑彩说着,吊眉凝思,轻声交代儿子道:“递给他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不然会挨打,你爹也会处罚你的,回家了娘会往你头上泼热水。记住没有!” 薛玉林吓得半死,懵懂地问道:“我乐于助人,把哥哥稿子带去,为什么阿爹要处罚我?阿爹不喜欢我了吗?阿娘居然还要泼我热水?” “嗯,阿爹不喜欢你了。你没看刚才阿娘被你阿爹掴了一巴掌?所以你这次得按母亲说的办,咱们需要笼络你父亲的心。你办好了,阿娘会告诉你爹,让你爹表扬你的。知道吗?” 娄淑彩面上露出毒辣的笑意,玉甄想出头,文瑾想翻身,休想,国子监晋升太学院的考试,夹带小抄作弊,名声不臭才怪,不被开除学籍才怪,毁了嫡子的前程,实在是一大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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