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压抑的闷/哼过后,赵蓁以为他消停了。 谁知,裴淮只揉了揉胸口,又粘了过来。 “阿姐,你让我抱抱,就抱抱,小时候你还抱着我睡过呢,”裴淮小声咕哝。 赵蓁不为所动。 裴淮也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 赵蓁直/挺/挺地平躺着,裴淮侧着身小心翼翼蜷在她身边,像只粘人的小狗,虽然呼吸相闻,两人却都默不作声。 终于消停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蓁终于沉沉睡去。 粘人的小狗突然动了动,他伸展身体,张开四肢,健硕的身躯舒展开来,一张看着还不算太小的床榻突然就显得非常拥挤。 黑暗中,他转头静静注视她的睡颜,双眼熠熠有神。 夜色太浓,他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她的样貌,她的眉眼,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言一行,早就深深印刻在心中。 少时,她总会对他多加看顾几分。 她知道豪门贵胄后宅肯定阴私不断,但她也只认为自己肯定吃了不少苦经历了不少事。 可是,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冷漠地看着亲娘去世,他又是如何耍了心机才得到了太子伴读的机会,甚至,祖母在冬日将他摁进湖水中惩罚、他当着太子和太傅的面咳血,也是他事先算计好的。 她将他纳入羽翼之下护得严实,不让任何人欺负他,可她并不知道,他当初是故意惹怒赵萼还被他打得只剩半条命,期间除了一小半是维护太子赵蕴、一大半根本就是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忠心。 甚至,现在她的“谋逆案”一直拖着不审,也不过是为了能将她困在身边。 看吧,他就是这么一个阴暗又奸诈之人,他根本配不上她。 可是,他这样的奸诈之徒怎么能轻易放手? 裴淮展臂,想要揽她入怀。 但刚伸手就顿住了。 该死的锁链! 该死的赵葳! 他真想绞断这屋里的窗棱,直接让她带着锁链去他精心布置好的院子。 可若只是断了窗棱,锁链还是锁在她手腕上,走到任何地方都要带着这锁链,那不如不断! 裴淮危险地眯起眼眸,心中计划着下一次要将她的整个手掌剁下来。 玄铁太过稀少,他动用了手下的江湖奇人异士,也没找到一星半点,也就周怀瑾那个蠢货以为普通精铁能斩断。 不能相拥,裴淮退而求其次,他握住了她的手。 动作很轻,很轻。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先用自己的小指若有似无地碰触了一下她的小指,见她似乎已然熟睡,才慢慢地将翘/起小指,缓缓搭上去。 依旧没有反应,他伸出两指。 心口咚咚地跳动起来,担心她醒过来将自己的手一把推开。 他屏住呼吸又等了一会,然后,伸出三指。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刮起一阵大风,窗户响动了一下。 裴淮全身紧绷,再不敢有一丝动作。 她似乎睡得很熟。 他搭上了三根手指。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淮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说是握,不过只是将自己的手指虚虚放进了她的掌中,手指间或碰触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她的体热,像是一点点甜美的甘泉,稍稍润泽了他干枯而扭曲的灵魂。 他知道自己是永不知疲惫的,甚至也不怎么怕死,可直到安安静静躺在她身边时,他才觉得自己很疼很累很苦,仿佛自己被人千刀万剐满身伤痕,他走不动路,爬行在焦黑皲裂的土地上,随时都能绝望的咽气。 但他又觉得非常神奇,只要安安静静躺在她身边,只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所有苦痛都能顷刻间不治而愈,甚至心中都充满了喜悦。 同榻而眠,不能相拥,却能携手。 裴淮心中已然很是满足。 他的呼吸渐渐沉…… 赵蓁微微睁开双眼,没有动。 良久,她在心中叹气,再次闭上眼睛。 * 先太子赵蕴之死,辅国公力排众议,由三法司共同追查当年真/相。 一时间,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老百姓不过是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官员们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原本打算倒向宏泰帝人都纷纷观望起来。 御书房里,赵萼已经砸碎了三个镇纸,气得一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 李高赶紧悄悄给马太妃递了话。 马氏带着女儿赵葳过来时,赵萼正一脸丧气地拖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时辰后,马氏两人离开,赵萼脸色这才稍霁。 * 傍晚时分,赵蓁看着小丫头又提了一个大大的食盒过来,知道裴淮又要“睡”在这里。 她微不可查地蹙眉,却也没有发怒。 因为知道没用,赶不走。 但今日有人和他一起过来了。 赵萼一身常服,一脸凝重地进了屋。 “裴爱卿,可否替朕热一壶茶水来?”赵萼非常客气地要支开他。 裴淮却很不客气:“皇上,屋里有热茶。” 赵萼无奈,只好当着他的面说明来意。 “皇姐,太子哥哥当年意外薨逝,原本父皇是要追查的,可大相国寺主持曾给他卜算过一卦,说太子哥哥乃是星君下凡,此番乃是应劫而归,不应再做打扰,否则,对他今后命数极为不利。” 赵蓁抬起眼皮,冷冷望着他,没说话。 显然不信。 裴淮不似赵蓁那般讲礼数,没将他摁在地上再揍一顿那是没必要,他神情似笑非笑,眼神阴恻恻,语气凉飕飕:“皇上,臣也为皇上在法华寺请了一卦,卦象说皇上今日回宫途中,恐有不测,皇上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赵萼心中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裴淮是在讽刺他撒谎,气得脸色微微涨红,好在知道自己如今是一国之君,马上收敛的情绪:“爱卿此言差矣,大相国寺的主持慧圆法师乃是得道高僧,三年前他圆寂前嘱咐要焚化法/身,曾令所有人不解,直到后来发现了舍利子,才知法师圆寂后仍在庇佑众生,爱卿万万不可妄言,免得误生因果。” 赵蓁眼神微变,裴淮却依旧不信,他语气轻飘飘的:“皇上,法华寺主持无尘大师也是得道高僧,他说你有不测,就一定会有,皇上要不要和臣赌一把,无尘大师卜算的准不准?” 赵萼心中早已将裴淮五马分尸。 准不准只要他裴淮派人行刺一番就行,哪里还要赌一把! 狠狠压下心中狂怒,赵萼取出证物:“这是当年慧圆法师在卜卦后的解卦之说,他给了先帝一份,也在大相国寺里留了一份,爱卿若是不信,完全可亲自前去查证。” 赵蓁看着手里颜色发黄边缘毛糙的笺纸,眉头越皱越紧。 裴淮狐疑地接过来仔细翻看,到了嘴边想要继续讽刺的话,到底咽了回去。 赵萼长叹一声:“皇姐,朕当时不过一个闲散王爷,哪里知道那许多事,父皇一会说要查凶一会又说不查了,你当时又还在边关,朕看见过太子哥哥遗容,他——” “赵萼!”裴淮突然怒瞪双眼,大喝一声,大逆不道直呼当今名讳,堵住了赵萼的话。 “阿淮,你让他说,”赵蓁终于开口了,声音好像有些哑,“我疾行几日不眠不休,可回到宫中,阿蕴的棺椁已经钉上了,我要见他最后一面,父皇却说开馆不吉利,我连阿蕴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们四个是一起跟着去的,可当时我问过你们,你们只说马儿突然狂奔出去十数丈远,落下山崖后,你们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他愿意讲,那就让他讲。” 裴淮不做声了,可他看向赵萼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恨不能当场弄死他。 赵萼被裴淮的死亡视线看得浑身发毛,但他记得母妃的交代,说得很是详尽。 把赵蕴当场折断了脖子、在石头上磕烂了半个脑袋等等惨状,一一说得十分明白。 “皇姐,慧圆法师说过,太子哥哥乃是真君下凡,他的劫数越大,劫后命数越是顺遂,但若是在他历劫后仍要用人间俗事烦扰他,很可能还要让他再次历劫,甚至,他再次遇到的劫数会更加艰险。因此,朕推测,是他说服了父皇,没有再追查下去。” 赵蓁细细听着,看着不为所动,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若是细看,眼睛还有些红。 裴淮又急又气,将赵萼匆匆赶走,打算陪她先用膳,再细细琢磨,怎么把当初四人说好的事圆过去。 可赵蓁根本没心思用膳。 早早安置了,连裴淮又赖在她的床榻上,她都不想理会。 屋子里黑漆漆的,落针可闻。 赵蓁一直沉默,裴淮不敢贸然开口,更不敢靠过去粘着她。 突然,他觉得不太对劲。 耳边传来极为压抑的哽咽声,若不是细听,他根本无法察觉。 他心口疼了一下,像是被虫狠狠蛰了一口。 除了皇后大行,他从未见她流泪,甚至身为女子,他从未见她有过脆弱的时候。 “……阿姐,你莫要难过了,”裴淮声音干涩,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当初发生剧变,他是第一个冲过去的,可见到的只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极其惨烈。 后来,赵蓁回到京城,得知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她烧得迷迷糊糊一起将棺椁送入皇陵回来,就病倒了。 她昏迷的三天时间里,他们四人商量这辈子绝口不提赵蕴惨状,直到今日赵萼那厮再次提起。 “阿淮,阿姐是不是很没用?”赵蓁声音沙哑,说话时暮气沉沉,“我护不住阿蕴,保不了阿琦他们,也没教好你。我真是该死,五个弟弟,一个都没看好。” 这一夜,谁都无法入眠。 * 早上睁眼,有些昏昏沉沉,赵蓁发现身边早已无人,她也懒得计较,只默默躺着,不知在想什么。 裴淮今日没有去上朝。 他脸色沉沉地坐在前院书房里,喊了一拨又一拨人进去。 就在大臣们狐疑辅国公为何不上朝的时候,大家很快知道结果了。 赵萼这几日允准的政令被废除,几个暗地里支持赵萼的臣子被锦衣卫带走,赵萼的长子被丢进了御花园的湖里差点淹死,赵萼妻弟骑马摔断了腿,马太妃宫里出现了毒虫,赵葳一个不慎从台阶上摔下来花了脸。 不过一日,皇城大乱,百姓都在暗中议论社稷不稳。 裴淮像是一个真正的主宰,平静地坐在书房里发号施令,却更像金銮殿里在指点江山,整个朝纲都在摇摇欲坠。 傍晚时分,终于消停下来。 众人一颗悬着的心才安定了。 裴淮阴沉了一天的脸也才算和缓了几分。 可就在他的部下都以为他消气时,他竟然抄起长剑,骑马冲去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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