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蓁将头埋深深在裴淮胸口,似更加全身心的交托和信赖。 只有她自己知道,紧闭的眼眸中,没有买卖顺利的喜悦,更没有引诱成功的自豪,只有深藏的屈辱和不甘。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儿时趣闻。 赵蓁好似故意不提锁链,裴淮也好像忘却了两人之前的不睦。 直到有小厮第三次来请裴淮去前院。 赵蓁目送他离开,还让他小心咳疾。 裴淮一脸认真:“阿姐,阿淮记下了,一定注意。” 走了几步,离开小院。 裴淮突然转身,他透过隐蔽的黑暗夜色,深深回望过去。 脸上的认真早已消失殆尽。 眼底除了一闪而逝的愧意,只有浓到化不开的不知餍足。 第12章 ◎要顺毛捋!赵蓁心中恨恨。◎ 第十二章 张阁老终归没有见到辅国公,但这一趟他还是来对了。 得到明确的回复,会让锦衣卫“仔细”再核查一番,如若真没犯事,一定就能放出来。 漆黑的深夜,张阁老坐在昏暗的马车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灰败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人色。 这话听着就是在敷衍了事,可能从辅国公嘴里听到这句话,比圣旨还管用。 说明那件事只要办好了,他的儿子和孙子就真能平安回来。 他真的老了,真的不能掺和了! 张阁老心中长叹。 随着马蹄“哒哒哒”的声音,马车在寒冷的冬夜渐渐远离。 * 日子在等待中变得煎熬。 两天过去了,裴淮倒是没有来过。 直到第三天傍晚,魏紫终于喜出望外地跑回来。 “殿下,方大人回府了!坊间传言,案子重审前张阁老找过刑部尚书,他把这个早年的门生狠狠训斥了一通,刑部尚书才重新审理,竟然真的发现了疑点。方大人虽然伤势不轻,但听说已经传了太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还有,齐大人那边也好像没事了,不用多久也能从刑部大牢里出来。 殿下,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魏紫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看得出来,她也担惊受怕了许久。 赵蓁稍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两人说了一会话,外面有小丫头提来了食盒。 比起前几日不同的是,今日晚膳格外丰富。 赵蓁好像明白了什么,微微垂眸,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坐在桌旁,默不作声。 桌上摆满之后,魏紫刚要服侍赵蓁用膳,小丫头却看着平静却依旧很有威势的赵蓁,怯怯地说:“公爷马上就到,请殿下稍等。” 魏紫去外门等了,屋中安静下来,赵蓁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有些乱。 裴淮没有让赵蓁多等,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脚步匆匆而来。 黑漆漆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鹅毛大雪。 裴淮进来时,身上还要未曾融化的雪片,赵蓁看着他在自己身边落座,屋中炭盆很快将他脸上的雪片融化,成了水珠从稍显苍白的脸上滑落。 赵蓁视线划过的地方,看着他有些沾湿的头发和衣衫,她没兴趣知道堂堂辅国公为什么没有撑伞,只等着裴淮说出今日来此的目的,好早点打发他离开。 今日再见,没有羞愤,也没有恼怒,她的平静,让自己都很意外。 也对,毕竟她已然无所求,也就不需要再做任何“交易”。 过去的就过去了,只当一场荒唐至极的噩梦。 裴淮似乎心情不错,刚坐下就从衣襟里仔细掏出一个油纸包,他一边递给赵蓁,一边颇为怀念地开口:“阿姐,那个杏仁饼的老胡头你还记得吗,他早几年就不干了,他儿子接替了他的活计,倒是干得红红火火的,买的人特别多。阿姐,你尝尝看,是不是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赵蓁愣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八/九年前也是一个冬天,十三四岁的她带着五个弟弟,偷偷溜出去玩,阿蕴说要吃馄饨,阿琦说要吃糖糕,怀瑾和阿振两人都要看杂耍,四人一边东张西望像,一边是放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开心地不得了。 除了紧紧跟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的裴淮。 “阿淮,你想要什么?”赵蓁那时问他。 裴淮不说话,只是默默将冰凉的小手伸到她掌心里,轻轻摇头。 赵蓁见他的大眼睛里满是依恋,心中好像酸/软了一下。 那时候他又瘦又小,真的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当他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好像他的整个身心都可以无条件交付给你。 赵蓁抬手揉揉他的脑袋,笑着压低声音同他说:“待会给你买杏仁饼,东街老胡头做了三十年的杏仁饼,又香又糯,比御膳房做的好吃一百倍!” 见他眼睛如同夜明珠般突然亮了起来,赵蓁不知怎么感觉自己都像是被照亮了一般,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阿淮读书骑射最用功,这是阿姐奖励给阿淮一人的,谁也不给。” 眼睛不止明亮了,他瞪圆了眼睛,兴奋又开心地看着她,掌心的小手更握紧了几分,他重重点头。 “……阿姐?” 一声呼唤将赵蓁从旧日记忆里拽了回来。 “你试试看,老胡头的儿子手艺如何?” 赵蓁现在能猜测裴淮是如何在拥挤的小巷子里,排队买杏仁饼了。 没法撑伞。 赵蓁没有去拆杏仁饼的油纸包,她的视线从裴淮有些粘人的眼神中移开,开口时非常平静冷淡:“阿淮,先用膳,点心放在最后。” 其实,她倒是也没有刻意在那日的亲密后,故意用冷漠疏离来昭示交易结束,表明两人再无瓜葛。记忆中,她父皇利用完两个“好用”的女人后,也从来没有撕破脸的,不过都是交易和利用,三人心中明镜似的,他情意绵绵地喊着“梓潼”和“爱妃”,她们也用深情的眼神用以回应,十分和谐十分美好。 一句看似苛责小辈只顾贪嘴吃点心不肯正当吃饭食的话语,从赵蓁嘴里说出来,其实很正常,她从来就将他们当做亲弟弟般看待。 可有了三日前的亲密,那就很不正常。 裴淮单方面的热情被直愣愣地打断,他有些愣怔。 笑容依旧留在脸上,却已经不达眼底,他静静看着她,良久不做声。 他当然知道前日的亲密不过只是交易,他一边蒙着自己眼睛窃喜,奢望两人冰释前嫌,哪怕将假象多维持一天也好;一边又在心里无情的嘲笑自己就是个无耻小人,胁迫得来的喜悦不过糊在烂泥表面蜜糖,不但长久不了,甚至蜜糖一旦消失,烂泥露出来的时候更加令人作呕。 他一边满心欢喜的期待一边视死如归的嘲讽,就在刚才他冒着大风大雪在拥挤的小巷子里排队时,期待还是远远大于嘲讽的。 放在心口捂着的杏仁饼好像能回捂他的心口,让那一点点温度在彻骨寒夜里,不至于同时冷掉。 现实总是比较残酷。 裴淮微微挑眉,他在惊讶自己可以接受在尸山血海里九死一生,却不能接受前日还“相拥”的人今日如此冷淡。 好吧,没把自己赶出去已经很好了不是? 可他还是有些恼羞成怒。 突然,他扯起一边嘴角,笑得阴恻恻,有些不怀好意。 “阿姐,坊间传言四起,说阿蕴哥死得蹊跷,朝中不少人要求重新追查阿蕴哥的死因。正巧,我这几年掌握了一些线索,也不知道阿姐有没有兴趣知道。” 赵蓁仿佛有些饿了,她看着眼前的膳食,并不答话。 她调查多年,裴淮知道的哪里会比她多。 裴淮却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好似漫不经心地闲聊:“阿姐,专管阿蕴哥马匹的王成亮好像还活着呢,他死而复生,还剃了头发出家当了和尚,所以,无论谁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如今——” “他在何处!”赵蓁立刻拔高了声音,打断裴淮的话。 裴淮却止住了话头,他也不说话,微微跳着剑眉,视线缓缓移到了桌上的用油纸抱着的杏仁饼。 意思很明显,你吃了杏仁饼,还要说好吃,我才告诉你。 赵蓁微微眯起眼睛。 心里将眼前不敬长辈的小兔崽子打断了手脚,高高吊了起来,准备随时再加一顿毒打。 她心中冷笑。 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缓缓伸手。 裴淮眼角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可他的笑容还未全部展开,却僵住了。 “阿淮,你脸上怎得全是水?”赵蓁慢慢地抬手,她微微转了手腕,衣袖裹了半个手掌,做出要给他抹脸的姿势,“阿姐给你擦一下,可好?” 意思也很明显,想让我给你擦脸,就乖乖地说。 裴淮的身体比心诚实多了,当他情不自禁把脸靠近她的手掌时,才发现不对。 僵硬地梗过脖子,他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没出息! 他心里痛骂自己。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恢复如常。 甚至,他一脸平静地握住赵蓁的手,就这她的手和衣袖,十分自然地将自己脸上的水珠抹得干干净净。 赵蓁期间只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 握着她的手力气大到像是无可撼动,且她也不屑于像个小妇人般惶恐挣扎。 力气不对等,眼下连地位不对等,她不想做无用功。 可就在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抹干了脸上的水珠后,赵蓁以为终于能抽回自己的手了,可还是不行。 裴淮握着她的手,眼神微带挑衅地看着她:“谢谢阿姐,擦干了水珠,果然不难么难受了,阿姐真好。” 一句话,说得好像是她自愿,而不是被迫。 赵蓁面无表情看着他,等着他放手。 谁知,他握着她的手将在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温柔至极地落下一吻。 然后,又将她的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 期间,他一直定定看着她,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炫耀。 赵蓁要再次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她再如何使劲,对方依旧纹丝不动。 几息过后,赵蓁内息都有些乱,脸色都微微涨红,他却没事人似的。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要顺毛捋。 赵蓁心中恨恨。 裴淮突然发现,被他用手掌“摁”在脸颊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阿淮松手,你脸颊上怎么回事,像是多了一道疤?” “……对,就是这里,不是很显眼,但能摸得出来……” 语气一贯的平和还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根本算不上温言软语; 手指不过微微动了动,也根本算不上抚摸。 可裴淮却连心尖都在颤。 不过很快,他便松开了她的手,眼神淡淡撇过去,表示自己根本没有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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