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过只在瞬间,赵蓁有些不可置信。 她皱眉,用力挣扎,可那人脸庞已经离她不过寸许,甚至,她能感觉他滚烫的鼻息已经喷吐到了自己面门上。 苍白的薄唇,贪婪的眼眸,一再的向她靠近,眼看就要…… 赵蓁狠狠皱眉,刚要毫不留情地抬脚,却意外感觉肩头一沉。 “……阿姐啊,”裴淮微微躬着肩背,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发出似喟叹又似呢喃之声,“你不要阿淮了吗?阿淮好想你……” 呢喃声犹如蚊蚋,细听还能辨出一二泣声,仿佛他还是儿时受了委屈的少年郎,全心全意信任她依靠她。 可赵蓁不为所动,也没有放弃挣扎。 当然,挣扎无用。 裴淮看似委屈乞求,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一分,赵蓁被他反扣着双臂,紧紧拥在怀中,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刚回京就露出真面目,让赵蓁心中嫌恶更甚,不禁恶语相向:“国公,如此着急投怀送抱,是打算给本宫当小侍郎?” 耳旁吐息一滞,似乎被当场揭穿心思有些愣怔,赵蓁想起眼前之人一边与人议婚,一边却想要和她亲近,心中冷笑连连,口出口更加不留情面:“国公美意,本宫甚是欢心,只是国公虽然位高权重,但到底年少。待本宫大婚后,本宫会告知驸马,由他挑选几个合乎本宫心意的小侍郎,一起调教后再进入公主府,到时,国公再来侍奉本宫不迟。” 此番话一出口,赵蓁感觉他的身体变得僵硬了几分,然后,缓缓直起肩背。 她只感觉面前突然矗立了一座黑漆漆的高山,然后,她看见了一双阴沉又森寒的眸子,视线如刀似戟,闪着摄人心魄的寒芒,危险又可怖。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威压,瞬间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屋子里,突然间落针可闻。 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有些压抑的心跳。 裴淮只觉得末日不过如此,绝望犹如滔天巨浪将他淹没,那种窒息的感觉彻底将他击垮。 强撑从西北回京,眼下,他只觉自己最后一口气都要散尽。 她还是不能理解无法接受,两年前还只是呵斥他“在我眼里你和阿蕴一般无二,你竟然有此不伦念头”,现在竟然愈演愈烈,用“入府当小侍郎”来羞辱他。 为何周怀瑾可以尚主,他却只能当“小侍郎”? 裴淮眼底露出一抹凉薄讽笑,又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压下,他敛眉沉眸,漠然看了她半晌,开口时语气已经沉肃冰冷至极:“想来殿下对谋逆案已经胜券在握。只是,下官既为此案主审,不会徇私枉法,亦不会偏听偏信。殿下,还请好自为之。” 说完,他仿佛应对赵萼一般,随意拱手一礼就大步往外而去。 屋中恢复寂静。 赵蓁清楚听得他在外面吩咐“谋逆大案不得任何人探视”,心中疑惑更甚。 他从一开始的尖酸刻薄变为勤勉务实,又到适才的尖酸刻薄到大公无私,行为十分诡异。 赵蓁觉得,随着年岁越长,她更加难辨此人心思,比起年少,如今性子更加左了几分。 他此番作为,到底什么目的? 赵蓁细细思量,没有丝毫头绪。 只是,裴淮那看似胡搅蛮缠的言行,让她有些乱了章法,原本想法没有付诸实施。 也罢,他和赵葳也不会马上成亲,不论是协商还是交易,她总还有时间。 心中正沉思,魏紫回来了。 赵蓁几口喝完汤药,见魏紫一脸欲言又止,问了才知小院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 “不必在意,”赵蓁放下碗,伸手让魏紫缝她有些崩开线头的衣袖。 魏紫拨开沉甸甸的锁链,一边缝一边抱怨:“裴世子看着顾惜往日情分,可也不过嘴上说说,您被链子锁着,换件衣裳都要剪开袖子!还是周大人心细周到,知道要给您先斩断这锁链。” 魏紫还要絮絮叨叨,却被赵蓁打断:“外面什么情形了?” 想了想,魏紫说:“奴婢从梁嬷嬷那里听说,已经有人正式上了折子,又重提了我们太子爷的事,宫里那位却迟迟不见有旨意,朝中议论纷纷;而那锁链一事,民间更是有人编了童谣传唱,说昭云公主她心思歹毒故意迫害您,如今,她也不知是在府里养伤还是不敢出门,已经多日不曾露面……” 魏紫还在细说局势,赵蓁已经将心思转到了别处。 除了人陷公府,其余一切都在按照她谋划在一步步进行,分毫不差。 日子好像突然悠闲起来。 赵蓁除了养伤休息,就是听听魏紫的消息。 她的“谋逆”案,迟迟没有开审,因为西北死了主将又不断溃败,正打算议和,赵萼立马同意,倒是那朝中几个老顽固提出了议和的条件。 裴淮却根本不同意,哪怕对方割让城池、送公主来和亲都不答应。 长公主震惊朝野谋逆案的“风头”,就这么被西北战事盖过了。 赵蓁倒也不急,这段时间正好给了隐在外面的人手充足的时间。 听说这几日裴淮忙得就脚不沾地,倒是她难得悠闲的日子。 裴淮就算有意要将她一直囚禁,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期间,裴淮倒是沉重脸来过一回。 来时,带着周怀瑾的侍卫和那人手里的一把形状怪异的大刀。 后来,看着那刀锋都卷了刃,锁链却完好如初时,裴淮才终于冷淡地朝她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去。 赵蓁却觉得他的眼神不止冷淡,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 比如,嘲讽,鄙夷,好像在嘲笑她识人不清,用人不明。 可她早就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别人不知但她清楚,这锁链乃是番国进贡的玄铁,据说玄铁乃天外之物,如若没有钥匙根本无法打开。 更荒唐的事情都做过了,几道复杂的眼神,对赵蓁来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日子好像就要这么“悠闲”的过下去了。 直到这日清晨,魏紫白着脸,惊慌失措地告诉她两个噩耗。 听完,赵蓁直觉如芒在背。 往日噩梦,似乎正在悄悄降临。 第8章 ◎除了性命,只有一身皮囊◎ “不必惊慌,慢慢说来。” 赵蓁看着自己得力的大宫女魏紫面如金纸,眼神惶恐,连牙齿都在打颤的模样,心中惊讶她的反常,虽然疑惑,但还是先略作安抚,让她平静。 长公主一贯强大却温和的态度,让魏紫很快平静下来,她说了那两个噩耗。 赵蓁听完,似也出乎她意料,竟略略蹙眉:“齐振不是这样鲁莽之人,就算他怀疑本宫是因为被亲信出卖而被赵萼埋伏,也不会不得传召下就带着人私自回京。这样看来,本宫给他的暗卫应该全部殉亡,否则,他也不会被按上“谋逆案同党”罪名抓进天牢了。” 魏紫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方大人更加危险,外头都在传他贪墨赈灾款好为您招兵买马筹银两,已经在刑部的地牢里扛了好几次酷刑,已经时日无多了——” 说着,魏紫捂着脸,竟然呜咽起来。 赵蓁眉头紧紧皱起,沉默不语。 魏紫狠狠摸了一把眼泪,突然跪地磕头:“殿下,让姚黄直接动手吧,您被困在这里,那两位小公子如今又生死不知,我们太子也就这两个心腹了,您救救他们吧——” 赵蓁眸色有些沉凝,神情却依旧很镇定,她摇头:“赵萼还真是出息了!他们二人应该是中了圈套,否则就算真出了事也可在暗卫的保护下安稳离开。但本宫若是要让姚黄来搭救,师出无名就是谋逆叛军,可能她尚未攻城,那两人就已经被祭旗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魏紫急得满头大汗:“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犹豫好久,最终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殿下,您不如请裴世子想想办法?” 赵蓁倏地抬眼,直直朝魏紫瞧过去。 那眼神如刀似剑,好像能瞬间夺人性命,看得魏紫身子抖了抖,连脖子都缩了起来,可她也许是被惊慌乱了心神,竟然顶着那闪着寒芒的视线,大着胆子继续开口:“殿下,如今裴世子手握半数以上军权,连宫里那位都忌惮得不行,您之前昏迷之时,奴婢见他似乎还对您和太子殿下念着旧情,咱们请他帮忙,说不定——” 魏紫最后的话被吓得咽了回去,她看见赵蓁朝她缓缓俯身,低头,像是看着叛徒那样,冷冰冰地盯视她。 见她脸色煞白的禁声,赵蓁才缓缓收回视线,脸上表情复杂难明。 在谋逆案未曾有定论前,她是阶下囚。 若是洗清罪名,依旧是手握实权的摄政长公主,那是若真有万不得已之事请裴淮帮忙,那么她大可出让一部分利益,两人甚至可以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番。 可她眼下是阶下囚,若是不亮出底牌,她就是两手空空身无长物,眼下要请裴淮帮忙,除了自己的性命,那就是自己这一身皮囊了! 魏紫不知道那夜具体发生过什么,可应该也隐约也猜到了几分,如今虽然十万火急出了下下策,到底让赵蓁有些怒不可遏。 屋中有片刻死寂。 赵蓁尽力压下心中怒火:“怀瑾眼下如何?” 魏紫眼泪又流下来:“周大人多日奔走无果,还被上官以渎职罪名狠狠训斥,眼下,他也无能为力。” 赵蓁闭眼,微微捏紧了手指:“你且退下,容本宫考虑一番。” 一个时辰后,赵蓁站在敞开的窗户前,隔着一条条铁铸的窗棱,看着外面阴沉苍茫的天色,神色渐渐变得古井无波。 她问魏紫:“我想见一见裴国公,你可能通传?” 魏紫眼睛还肿着,却一脸奋勇:“奴婢去不了前院书房,但奴婢一定想办法。” 日落时分,魏紫终于跪在赵蓁面前:“殿下,奴婢无用,见不到裴世子,求了梁嬷嬷多次也无用,请殿下责罚!” 赵蓁面色冷漠,语气淡淡:“起来吧,不是你无用,他不想见,你再如何都无济于事。我们另想法子。” 晚膳与往日一般家常。 赵蓁从饭食中了留了一下鱼肉猪肉,和一些米粒。 第二日早膳,她又捡了一些糕点中用作点缀的枣瓣和瓜瓤。 午膳和晚膳时,还挑出了一些香料。 “殿下,这是何物?”魏紫看着她将这些所有捏成一个饭团,很是疑惑。 赵蓁低头仔细搓着团子,沉眉敛眸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沉沉开口:“不知,他是否还记得……” 魏紫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更加疑惑。 但她从没见过长公主殿下做过无用功,只默默听从。 屋中没有纸笔,魏紫撕下了一截布条,赵蓁让她缝了一些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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