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淮看不见的地方,赵蓁艰难地蜷起了脚趾。 不堪的往事像是被她无情抛在荒野的尸骨,突兀地、白森森地出现在回到了她的眼前,好像那是一把带着腐臭的尖刀戳进了心口。 赵蓁像是剥开了衣衫,在曾经视作亲弟弟的男人面前,坦汹露儒,极度难堪与狼狈。 耻辱感让她眼眶有一瞬间的通红,此时此刻若是可以,她想要自刎。 但理智下一刻马上回笼。 她的尊严,和两条鲜活的生命相比,无足轻重。 她不动声色地喘息了几次,像是一条干涸的鱼奋力甩了几次鱼尾,没有水,只能竭力垂死挣扎。 她就着十分屈辱的姿势,就着手腕的痛楚,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意味,垂下了眼帘,低低地开口,“阿淮,阿姐求你,救救他们。阿蕴走了,阿姐除了你们三个,就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她的声音不似别的女子般祈求时带着哭腔,甚至连祈求时声音都低沉暗哑,她只有平静地陈述,连平日里的威严都隐隐还在,仿佛根本不是在压低了头颅在祈求,而是在心平气和在商谈。 这已经是她很努力的结果了。 可裴淮却瞳孔微缩了一下。 心口咚咚咚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他知道对面之人肯定也听见了他此时的兴奋。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别信,她恨他,恨不得杀了他,那夜之后根本没有在当他是亲人,她只是在利用他。 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 哗啦啦的锁链声中,裴淮另外一手握住她的腰狠狠一提,将人狠狠摁进自己怀里后,他两手紧紧怀着她,仿佛锁链都栓不住她一般,怀得很紧很紧,然后他凑过去,她耳边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语:“……阿姐,你……亲我一下……” 裴淮一边说一边自己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不敢大声,怕大声一点会惊碎了美梦。 她又会逃走。
第11章 ◎只有浓到化不开的不知餍足◎ 赵蓁眼睛瞪大,浑身僵硬。 她想要挣扎,她想要逃走,她在心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她的身体一动不动。 很久很久,她的心都在命令自己的身体不许动。 徒劳而已。 莫说挣扎后刚才一番动作前功尽弃,就是她挣扎了又有何用,她领教过他的招式,何必自讨苦吃。 三年前,他尚且只有十八就已经很难应付。 如今他也二十有一了,成年男子加上悍勇武将的力量,她甘拜下风。 她能感受腰后将自己箍紧的胳膊如同铁铸一般无法撼动,身前的胸膛好似永远也撞不开的牢笼,黑暗又坚固。 几层不太厚实的衣衫清晰地勾勒出他健硕的身形,还有隐隐透过来的体温,那熟悉的川贝苦味一阵又一阵在她鼻尖萦绕,扰得她心烦意乱。 三年之后再次受到这样的屈辱,饶是她事先宽慰过自己许久,僵硬的身子还是在微微发颤。 他也似乎很有耐心,微微拉开距离,静静凝视着她,也不动。 只有两人因为贴近而让她察觉到他正在不断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的耐心不会太多。 让人心悸几息的沉默后,裴淮终于低低开口了,“阿姐,我去看过方琦,他的罪证似乎很确凿,可他就是嘴硬,一番审讯下来他的两条胳膊似乎全废了……” 此言犹如恶魔低语,让赵蓁浑身一个激灵。 他在挑衅,他在示威! 赵蓁面无表情地微微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事到如今也不差这临门一脚了。 她仰头,嘴唇缓缓向他靠近。 她想要维持往日一般的从容镇定,可僵硬的身体仿佛根本不受自己控制,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她靠得足够近了,之才发现,昔年她牵着的瘦弱小男孩,已经高过她大半个头了。 努力放松僵硬的身体,赵蓁微微垫脚,闭上眼,将嘴唇在他侧脸上贴了一下。 算是亲过了吧。 赵蓁心中想着,她马上想要离开。 可是,被倒钩勾住的鱼儿怎能如此容易逃脱? 她还没离开多远,后脑就一只大掌捂住了。 两片微凉的薄唇迅速贴了上来,先前还是只是吸吮撵转,后来竟然天/舐啃咬起来,那凶狠的架势仿佛要直接将自己吞吃入腹。 赵蓁开始还皱眉忍耐,随着后来嘴唇上刺痛不已,她下意识就想抬手揍人了。 可她受制于锁链、打架也打不过他,心中羞愤至极,索性牙齿狠狠一咬。 随着一声懵/哼,裴淮松开了她。 裴淮缓缓垂眸,死死盯着她,深深皱起的剑眉让他此刻恼怒的心情彰显得淋漓尽致,好像饥饿的猛兽被打断了进食,它打算露出獠牙,向不速之客嘶吼咆哮,暴躁又危险。 “阿姐,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裴淮稍显苍白的薄唇上染了一抹鲜红血色,阴恻恻的问话让他一张凉薄的俊脸突然间变得糜艳可怖,他松开一只手,拇指随意一抹,百/皙的指尖就沾了血迹。 赵蓁在心中已经将裴淮五马分尸,面上却不露声色地解释:“对不住,阿姐不曾有过……情急之下伤了你,莫要在意……” 微微低垂着头,断断续续的解释,低哑无措的声音,让她竟然看上去有些羞赧。 裴淮似被这“不曾”两字取/跃,更是被赵蓁难得露出的女儿家的娇羞彻底迷醉了心神。 他彻底松开了对赵蓁的桎梏,似乎达成了某个心愿般喜悦,阴沉的脸色都突然晴朗起来:“既然是阿姐所愿,阿淮一定想尽办法将方琦救出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脸勉为其难:“阿姐,你也知阿淮粗鄙愚笨,只会舞刀弄枪,平日里和那些文官打交道也不太多,比起周怀瑾聪慧过人长袖善舞,阿淮真是自愧不如。但既然是阿姐所求,阿淮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赵蓁差点嗤笑出声。 兵部尚书能当你祖父的年纪,在你面前只能装孙子! 锦衣卫指挥使在外面威风凛凛,在你面前只是一条狗! 大理寺卿去岁因为一桩案子稍有延误,被你骂得差点当场厥过去! 是,你是没有打过交道。 你只是仗着手里兵权,直接将人都打趴下了而已! 你个狼崽子,当初就应该看清你的狼心狗肺,直接困住了狗腿,狠狠打老实了才对! 心中恶狠狠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赵蓁抬手,似乎自责又愧疚地轻抚他的嘴唇:“对不住,疼不疼?可要上些伤药?” 似是无意,她抬起的是那只被锁住的手。 裴淮原本很是惬意的眯眼,享受难得的“温存”时刻,却被“哗啦啦”的锁链声扰得心中烦闷。 他皱眉握住那只手,有些虔诚地将它包裹在掌心中,手指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抚摸掌心珍宝,缓缓摇头:“原本有些疼,但阿姐帮我揉了,就不疼了。” 他想起幼时骑射课,五人中他年纪最小,开始时骑马射箭样样最末,他就私下卯足了劲地练。骑马两腿被磨得出/血,拉弓两只胳膊都在发抖,饶是如此,他一句不吭。 可是,只要阿姐来看他,他就故意躲在能被她找到的地方,默默流泪。 阿姐一边给他揉胳膊,一边问他疼不疼可要上些药酒。 那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原本有些疼,但阿姐帮我揉了,就不疼了。” 那日阳光好像格外明媚,阿姐沐浴在那样的光亮中,全身都在发光,她揉他的脑袋,她轻轻给他抹去额头汗珠,她笑得那样温柔,她的声音比天籁还要动听。 十六岁的阿姐是嫡出长公主,不像旧朝只会吃喝玩乐的公主,她早已军功在身。 在十三岁的裴淮眼中,朝堂上的赵蓁威严睿智无法靠近,下了朝堂就是他最近亲的阿姐。 既是阿姐,也是心中神明。 威严,但不失慈和。 甚至,他很长时间非常偏执地认定,她对他还有一份独有的温柔。 他以为他们五人围绕在阿姐身边的快乐日子会永远下去,所以决定将这份温柔深深埋在心底。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裴淮说完,就是深深的凝视。 他知道眼前的赵蓁在和他演戏周旋,可他不甘心,就是想要在她眼底看到哪怕一丝丝旧日情谊。 此时此刻的赵蓁,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像是心中长了野草又像是裹了乱麻,又乱又烦,哪里会想到旧日的一句话。 但她瞥见了裴淮探究的眼神,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告诉她,如果下一句回应地不妥当,可能刚才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心念电转,赵蓁不知道裴淮要听什么,但她知道如何“对付”他。 她再次垫脚,将唇/半贴在了他还在微微渗血的嘴唇上。 贴上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狠狠压下了心底的不甘和愤怒,让理智彻底占据上峰。 裴淮愣了一下,明显这个答案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心中的猛兽被彻底安抚下来。 刚要回吻,唇上的柔软已经一触即离,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继续搂在怀中,刚要低头亲她耳畔,却看见她眼中浓浓的担忧。 裴淮微不可查挑眉,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心事,立下军令状:“阿姐,阿淮若是救不了方琦,提头来见!” 赵蓁却叹息一声,话锋一转:“阿淮,我昨日梦见阿蕴了,他满身是血,要让我给他报仇。” 说完,似乎沉浸在哀伤中不可自拔,竟然情不自禁地软软地依靠在了裴淮怀中:“阿淮,我想阿蕴了,我想起小时候,我们五人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不太娇/阮的身躯,不算熟练地依偎,甚至连娇羞都谈不上,可裴淮却比怀中之人更加僵硬。 他也不知道别家女子依偎在郎君怀中是何种模样,但他知道,自己这把旷了二十一年的干柴就要被怀中的火苗给彻底点燃了。 有隐隐约约的柔软贴在了他的胸口,他常年舞刀弄枪的坚硬身躯仿佛只是干柴堆砌,“嘭”一下火势就撺得比天高,熊熊烈火几乎刹那间燃尽了他所有理智。 他不知道眼前美梦还能维持多久,他僵硬着身体不敢动,生怕美梦破碎再也不至。 “阿淮,阿蕴虽然走了,但不能走得如此糊里糊涂,到底是落马而死,还是被人害死,总要给他一个公道!” 裴淮的理智在低低的哀戚声渐渐回笼,心中神明的哀痛似让他也痛彻心扉,他伸手牢牢他的神明,向她作出忠心教徒的保证:“阿姐,我会为阿蕴哥报仇,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让赵萼那狗东西付出代价!” 赵蓁语声中带了一丝哽咽:“阿淮,阿姐眼下被囚,一切就全靠你了。” 裴淮将她搂得更紧,郑重点头:“阿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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