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筝吃了块鱼肉:“也太严了。何必事事都听她的呢,只要不过量,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她总不能代你活着。” “嗯。她只是她,我是我自己。” 王初翠最爱在吃饭的时候唠嗑了,听到有关宅门内贵人们的生活,她来了兴致,一连问了他好些问题。宋砚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耐心回答她,冯策连干了三大碗米饭,锅里的差点不够他吃的,跟王初翠说了不少她感兴趣的八卦,把王初翠听得差点忘了动筷子。 柳筝吃得差不多了,喝着茶观赏宋砚吃饭的样子。她的目光难以忽视,宋砚吃着饭都能红了耳朵。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冯策终于跟王初翠结束了唠嗑,借口有事要出去一趟,走之前鼓励地看了宋砚一眼。宋砚起身帮忙收拾碗筷,三人一起拿到院子里去打水洗。 宋砚握上井辘轱的手柄,研究着这东西到底怎么用,柳筝把他拉开了:“你伤刚崩裂过一次,别弄这些重活。” 柳筝几下摇上水来,倒进盆里,宋砚蹲下身和王初翠一起搓洗碗筷。井水冰凉,柳筝看他那双漂亮的手泡在盆里笨拙地搓弄皂荚、揉洗筷子,感觉他好玩得很。他怎么好像干什么都很生涩。 冲洗好碗筷后,宋砚抱起盆在王初翠的指导下把碗筷一一整齐地收进碗橱和筷笼里,王初翠检查过一遍后,满意地点了头。 王初翠和柳筝一起上楼歇午觉了,宋砚目光深深地望着柳筝的背影,直到楼上关门声响起,他才转身回了客房。没多久,冯策悄声悄气地进来了,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两手各提了一只大木箱。 他一脸得意地把木箱放下,解开包袱,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一一打开展示在宋砚面前。 “书?”宋砚皱眉,“书里会教这些?” “嘿嘿,爷,您太老实啦,也不怪您!您年纪毕竟还小,嘿嘿嘿。”冯策拍拍桌上这百来本书,“尽情学!但也别学太久了,我怕您承受不住。” 他推来其中一只大木箱子,里头是不少成卷的画:“这些就更简单明了了,百般花样,任您挑!” 宋砚觉得他奇怪,拾起其中一卷画打开了。展开到一半,宋砚手抖了抖,丢了回去:“……都是些淫.书淫画,你想干什么?” “您自己说了要色.诱的,不学您知道怎么诱吗?”冯策厚着脸皮一脸正气道,“属下只能帮您到这了,先走了,帮您买房买街去,您自己看。咳,别看太久,一天学一个时辰,学久了伤身。我相信要不了两天您一定会大有进益。” 冯策一踮脚,缩着壮硕的身子从窗子翻出去了。宋砚忍下怒气,瞥向那一桌子“淫.书淫画”。 买这么多,藏都不知道藏哪合适。宋砚额角青筋跳了跳,重新捡起那幅画,犹豫一二,又打开了。 少年捏着画幅的手越来越粉,纵横其上的筋脉也越来越突出。 ……其实,冯策说得挺对。都要色.诱了,还装什么清高。只要筝筝能喜欢,他多下流都可以。
第24章 宋砚掩紧门窗, 重新坐回桌边,心脏咚咚咚地撞着。他挑了一本最薄的,其余的都塞进了床下。确定不会被别人进来第一眼发现后,他深呼吸一下, 正襟危坐地掀开了书封。 “咚咚——”门被敲响了, 是王初翠的声音, “官爷啊,你睡了没有?” 宋砚手一抖, 差点撕裂了书封。他将书放进抽屉里, 上前开了门,眉目温和道:“姥姥。” “没准备睡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嘴上虽然客气,实际上王初翠根本不管他要不要睡,边说边端着茶进来了。 宋砚见她未发现有何异常,暗暗松了口气。 “那些装模作样的话呢,我就不说了。官爷,我是想问问,你对我们家筝筝到底有几分真情?”坐下后,王初翠愁容满面地诉说起来,“我们家筝筝命苦, 四岁没了娘,丢了舅舅, 爹又是个没良心的,十几年来连他的影儿都见不着, 长到这么大不容易。她从小就懂事, 人还没灶台高就会帮我做饭炒菜了。她说她想自由自在的, 不想吃我们吃过的苦楚,我能依就依了, 可我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放不下这颗心。你家中可有妻妾?可曾去过烟花之所?我不知道筝筝有没有问过你这些,你身份高贵,要想瞒我们什么,我们肯定是无从得知的。但我直觉你是个好孩子,所以……” 王初翠抛出一个问题后,一串接一串摘葡萄似的地说起来,说到最后湿了眼角。宋砚递去一方帕子,声音虽轻语气却郑重道:“自八岁后我身边就没出现过女婢,我早立过誓,一生不会纳妾,不会收通房,更不会去那些欺负女人的地方。我,我今年只有十七岁……我很干净。” 宋砚握紧了手里的扇子,显然这种解释也会让他感到不好意思。王初翠看他这样,慢慢闭了嘴。 也是,他年纪小,又这样青涩,怎么可能会有过那种污浊行径……再想到他昨晚紧抱着筝筝撒娇的样子,王初翠更无法怀着恶意揣度下去了。 她另起了个话题:“唉,筝筝这孩子离经叛道,不识规矩不懂礼法,不过呢,她有的话说得也对,成亲是要在别人家里做一辈子外人伺候别人一辈子的,要不是担心她的未来,我也舍不得她成亲。你们国公府那朱门碧瓦的……筝筝绝对待不了。我看官爷你是个极实诚极好的孩子,所以还是想劝劝你,要不死了对筝筝的这条心吧。她是只求当下的快乐,但我看得出来,你要的是忠贞不二,这个筝筝给不了你。趁你们还没陷那么深,及时勒马,对你们都有好处。” 宋砚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了。他沉默地眨了眨眼,摇头道:“我的心意回不了头。姥姥,我爱她。她现在不要我给的名分,也不肯给我名分,那我便不要,但她的心,我一定要。我一定要她爱我,爱到有一日她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如果有一日她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去哪里、住哪里,我都听她的。我有自己的私卫暗卫,名下田产商铺很多,我都可以交给你们,这是我的身家性命。” “不不不!我们哪懂这些,不用看不用看。”王初翠连连拒绝,心里对他的满意却多了几分:“既然你们各有各的执着,那我不多劝了。官爷,说句实话,我也觉得你比之前所有追求筝筝的男人都好,哪哪都比他们好,筝筝要想遇到比你好的,就是比你稍微差点的,那都很难了,所以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最后真能走到一起。” 宋砚的眼睛亮了亮:“那姥姥是想……” “我是想,人总归要有家的。筝筝对感情太悲观了,我心疼她。我毕竟是个脑子没她活络的老太婆了,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担心是好是坏,也不知道我和她的想法究竟哪个更对。但至少,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心思干净的人做不出脏事。我希望她能对感情多几分认真,不要将来哪天在谁身上出了差错,从此越滑越深。没得选的自暴自弃和如今有得选的骄傲不一样,那是自甘堕落。我真怕她有一日会那样。” 这种话其实王初翠对柳筝说过不止一次了。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是时时刻刻清醒的,她每次都应下说自己心里有杆秤,知道如何平衡,但王初翠明白,一个人一旦陷入泥潭,再想保持清醒就难了,最可怕的是自以为清醒,那真就会被命拽着往下陷,再也爬不起来。絮儿不就是这样。 王初翠幽幽叹了口气。把防止她踩进泥潭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哪怕是宋砚这样一个似乎哪哪都比别的男人强些的男人身上,当然还是不现实且有风险的,王初翠并不指望这个。她是希望筝筝能从宋砚这享到一段正常点的情爱,没有利益算计,没有利弊权衡,就是两个年轻男女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彼此能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缺的那部分。如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再好不过,不是的话,也不会吃亏,好聚好散就是了。 “所以,官爷,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不能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你们说的那些情情爱爱,未必真就是对的,你们都太年轻,会想当然,对你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你尽管去试,可别太过执着,那对你们谁都没好处。两情相悦,重要的是彼此都心悦,既不是一个人的高高在上,也不是另一个人的委曲求全。如果你们终究走不到一起,一定要放过对方更要放过自己。”王初翠苦口婆心道,“千万别强求。” 王初翠与他说了半晌,估摸着到泡豆子的时间了,才端着空茶壶走了。宋砚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很久。 从来没有长辈会和他说这些。父亲和几位叔伯院中都是三妻四妾,通房无数,祖母自己是女人却从不把女人当人看。他们讲求三纲五常,却枉顾人性真情。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同辈朋友,至于冯策,他自己都甚少沾惹风月事,给的建议不是太简单就是太粗暴。他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是他闯入娘亲的卧房那天,他答应娘亲会救她出去,她搂着他说了好多好多话。那是他记忆中娘亲唯一对他温柔的一次。她说人怎么可以没有爱呢,人怎么可以背叛爱呢……爱了就要永生永世地爱下去,生生死死都不可动摇,这就是命中注定。 这难道不对吗? 会是不对的吗…… 宋砚本以为自己是明白该如何爱一个人的,他以为自己与他们是不一样的。他是他,他们是他们。但筝筝说爱求不来,人要先爱自己,王姥姥说爱只为两情相悦。也许她们是对的。娘亲是不为世俗所容的疯子,他继承了一个疯子的爱,他的方式自然也是疯的。 可他不知道正常的爱该是怎样的,他不曾得到过,又怎么学得会。或许他该听姥姥的,和筝筝好好相处,水到渠成,一切都会变好。他一个人的强求,可能不光是让他自己痛苦,也会让筝筝痛苦。他怎么可以让筝筝痛苦。 宋砚打开抽屉,拿出那本还没能翻开的书,和床底下那些扔到了一起。让冯策从哪弄的送回哪去吧。 楼上传来轻轻重重的脚步声,是柳筝睡醒起来了。她边下楼边挽头发,抬头就看到宋砚正站在底下对她笑。柳筝停了脚步,觉得他这笑和从前相比很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歇得怎么样?”柳筝问他,“身体还好吗?” “还好。”宋砚跟着她往豆腐房去,王初翠已经在那里筛豆子了,见他们两个来了,她起身说想去厨房弄点点心吃了,问他们想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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