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咕:“你还说喜欢我呢。” “喜欢又不代表一定要亲在一处。”柳筝抱了他那只手,玩他的兔子铃铛,“你太色了。起来吧。” 宋砚一下子被她说的惭愧了。他抿了唇,从摇椅上直起身,攥着她的手。他眼睛移向别处,想辩驳:“你说你喜欢我亲你的。” “我还说我喜欢喝茶赏花、吃点心聊闲天呢,你就记得一句我喜欢你亲我?”柳筝有意引他反思,“你好好想想呢?” 宋砚顺着她的话思索起来,没一会儿脸越来越红了,不敢看她:“……那是我色心太重了。对不起。”
第31章 柳筝拉拉他的手:“和我说说呗, 你有没有什么好朋友?我听说你们这样的世家子弟都是牵一动十的,甚至要从小牢记谁是谁家的人,谁家又和谁家是什么关系,这是真的吗?” “嗯。”宋砚在她面前坐下了, 不太甘心地看了眼她张合着的唇, 转而去看花房前的竹帘, “但我没什么朋友,和族中子弟也并不熟识。” “他们不喜欢和你玩?” “我讨厌他们。” 柳筝来了兴趣, 捧着下巴问:“为什么?” “就是讨厌……”宋砚沉默了会儿, “我小时候,被一位堂弟推下水过。” “多大的时候?” “五岁。” “这么小?” 宋砚垂眸揉弄着她淡粉的指尖:“我是长房嫡孙,自出生起便被册封为定国公府世子,年年各宫各院都会送来许多赏赐。那年冬天有好多人围着我,祖母让我坐在她身旁等各房人来请安问候。那位堂弟比我小半岁,看到我项上御赐的珠串嚷着想要。” “婶婶捂了他的嘴,他哭得厉害,我便把珠串摘下送了他。我那时也不懂事……我是想哄好一个爱哭的弟弟。看他笑,我也高兴,我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日祖母放我和同族的小孩子一起玩, 大些的孩子偷偷领我们到湖边上拿石子砸冰面,堂弟跟着我, 一定要我带他玩。” “大冬天的,他把你推下去了?为什么要推你?”柳筝不解, “你并没有欺负他。” “因为那个珠串。那是御赐之物, 不可轻易赠人, 但我开了口,祖母碍于颜面不好驳斥。那房叔婶回去后将堂弟打了一顿, 罚他跪到半夜。堂弟因此记了我的恨。他央我带他砸冰,没人的时候推了我一把。我被救起后大病一场,从此祖母再不准我与同族子弟长久待在一块了。再大了一些,也不许我上族学,让我父亲专为我请了翰林学士做老师。” 柳筝翻手覆上他的五指:“你那位堂弟心也太狠了。” 宋砚敛眸:“他太小了,不懂事而已。小孩子的爱恨反而要简单得多。他以为是我害得他被罚,所以想报复我。我因为差点殒命湖中,祖母勃然大怒,查出是他后斥责了那一支脉的几房人。他父母为赔罪,将他绑了送到祠堂,打了足足二十鞭。我不曾告诉过你,我先前背上的伤,便是家法鞭伤。” 柳筝呼吸微屏:“家法?” “嗯。是不是挺可怕的,那么粗的鞭子,打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他还不到五岁。”宋砚笑了笑,“你那时问我是怎么伤的,我怕吓到你,没敢告诉你。我们这样的人家……” 柳筝握了握他的手,想给他点宽慰。 宋砚顿了许久,才语气平常道:“他被打得奄奄一息,祖母仍未息怒,直到我醒来,她管不上别人了,才终于有人敢为他松绑。我有太医为我诊治,他们就算找再好的郎中也没几个敢为他尽心救治。没过半年,堂弟夭折了。毕竟他那样小,还没有五岁大。” 柳筝忍不住皱眉道:“小孩子是该罚,但罚得这样狠……大人没教好,该重罚大人才对。” “他父亲早先便已负荆自请刑罚,祖母没允……底下人揣度一番便明白了,祖母是一定要罚堂弟。没了办法,才把他绑去的。送去之前,他们已将他罚过一遍了,以为祖母会看在这份上轻饶一番。”宋砚气息轻颤,“他父亲也未落得什么好结果,族里找理由收没了他们的产业,堂弟那半年是一直拿汤药吊着命的。后来他家中四处借不到银子,只好断了他的药。” “有的人生下来便有罪。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宋砚抬眸望着她,“筝筝……” 柳筝被他望得心尖颤了下。她起身在他面前蹲下,伸臂抱住了他。 宋砚依恋地感受着她的怀抱,柳筝拍了拍他的背:“你没有错,说到底是这些大人太坏了。你也受了害,才五岁就掉进冰窟窿里,多遭罪。” “我若不是这样的身份,或许就没这样的事发生。我那时太无知了。”宋砚闭了闭眼,“从那之后我便不敢依自己本心本愿做事了。祖母要我如何,我便如何。至少这样不会害死不相干的人。” 柳筝听得心里不太好受,拍了拍他的后脑:“都过去了,过去了。” 宋砚抱紧她,忽然哽咽了一下:“过不去的。我活着一日,这些事便有一日过不去。我再忍不得了。我要救我娘亲出来,只要救了她,我与他们再没干系了。” “你如今这么厉害,一定能的。你娘亲她……”柳筝犹豫了下,“她怎么了?” 宋砚搂她肩膀的手抖了抖。他缓了又缓,声音还是哑得厉害:“她疯了。生下我后就疯了。是我害她疯的……如果没有我,她或许能好好活着,不会被我害得那样惨。筝筝……我难受。” 宋砚觉得无助,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那种浑身脱力的感觉再次袭了上来。他把脸埋进她肩窝里,眼角滚出的泪洇湿了她的肩膀。 柳筝实在不会安慰人,哄小孩子似的哄他:“不哭不哭,不难受不难受。不哭了噢。” “就是难受。”宋砚脸靠着她颈侧,缓半天情绪才平静些,勉强道,“她恨这世上所有男人,包括我,她接受不了生下了我这么一个东西。他们说,她见到我的第一眼,是想把我吃回肚子里。她就是那时疯的。” 宋砚忍了又忍:“你,你怕不怕?” “怕什么?” “我这些事……听起来,是不是都很恶心?” “你又不恶心。”柳筝抚拍着他的背,脸靠了靠他的脸,“看你难受我也有点难受。” 柳筝自认为见过不少脏污事,但没想到有些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地方,藏的污、纳的垢半点不比阴湿角落里少。想想也是,连章鹤那种人都能登庙堂之高这些年,这种地方能干净到哪去? “我有点不明白,你母亲既与你父亲不和,当初为何要成亲?”柳筝皱起眉,“硬生生结成了一对怨侣,害苦了你母亲,也害了你。” 云家也是显赫人家,他的生母更是贵为昭临郡主。他们都尚在人世……难道把女儿嫁出去后,便再也不顾她的死活了吗? 宋砚静静抱着她,久久未语。 柳筝垂眸,摸了摸他的耳朵和脸颊:“抱歉,我不该多问的。” 宋砚摇了摇头:“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对你永远无所保留。我在想怎样说可以不吓到你。” “我没那么不禁吓。”柳筝用指腹擦去了他眼角的湿意,“我见过的大风浪多着呢。” 宋砚揪紧了她的袖子,总觉得筝筝说的大风浪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对她也有许多疑问。 “我母亲,在闺中失贞,事情意外泄露,被迫嫁给了我父亲。云家觉得她丢了他们的脸面,承诺只要国公府愿意娶她,压下丑闻,之后如何处置对待她,他们一概不问。随我母亲嫁入国公府的还有数十万两的嫁妆,国公府答应了,雷霆手段下至今无人敢传当年云家之事。为了脸面,云家人可以眼睁睁看我娘亲被逼疯逼死。就为了脸面。” 柳筝气得直发抖:“凭什么。失贞?什么叫失贞,贞是什么?他们干的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比男欢女爱脏得多!为着几句传言,什么香的臭的脸面,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到底谁疯了?!” 宋砚反过来安抚她,揉着她的后颈想她放松些。他轻声道:“我恨这世道。待一日,便恨一日。我娘亲不该活得那样苦。” 宋砚的话招得柳筝也要落泪了。他的娘亲不该活得那样苦,她的娘亲也不该活得那样苦!这世道要有的女人为所谓的贞洁死,又要有的女人靠出卖所谓的贞洁活,到头来怎样都是她们的错。死有错,活也有错,凭什么,凭什么? 是谁要她们守贞,又是谁夺了她们的贞。是谁先侵犯了她们的身,又侮辱了她们的人格。凭什么他们扒了别人的衣服,自己却能衣冠楚楚地活在这世上! 柳筝伏在宋砚肩上抽泣起来。 宋砚从没见柳筝这样伤心过,本就难受着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着。他小心地揽过她的肩膀,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柳筝拿他衣服擦眼泪,哽咽着道:“我也,也恨这世道。我恨死了。” 宋砚看她眼睛红红的,心疼得厉害,抱着她在摇椅上坐下了。他掏帕子给她擦眼泪:“筝筝不难过,不难过。” 他越说柳筝越难过,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我没有娘亲了,我没有娘亲了……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宋砚眼泪跟着往下掉。 柳筝看他流泪,也伸手给他擦脸,抽噎着道:“你不要哭了。” 宋砚手上的棉帕子就没停过,擦了她左边脸,又给她擦右边脸。他红了眼眶红了鼻子,又抱紧了她:“忍不了,你哭得我心好疼。” 柳筝捶他一下:“你招我哭的。” “筝筝心疼我们娘亲才哭的。”宋砚一遍遍抚摸她的后脑和后颈,安抚着她的情绪,“对不对?” 柳筝轻轻点头,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温度。 宋砚声音柔缓:“我现在很厉害了,可以救娘亲出来了,只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筝筝的娘亲一定很爱很爱筝筝,看到筝筝现在活得这样快乐,她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的。筝筝,我们不难过,不难过。” 宋砚轻轻地晃动摇椅哄她。 柳筝真从他的安慰里渐渐缓过来了。她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莫名觉得心里很安稳,好多年没这种感觉了。 宋砚一下一下轻缓地拍她胳膊,哼起了一个熟悉却没有词句的歌谣。柳筝揩揩眼角,唤他:“阿墨。” 宋砚动作僵住了,良久才重新晃着摇椅拍她胳膊:“阿墨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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