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元蔷,将她的憔悴之色尽收眼底,心中有些不忍,元栀当真的是愈发无法无天。也不知自己不在府中时,她又是如何过来的。 孙氏不动声色地盯了元晋逍一眼,藏起唇角的笑意以及眼底略微闪过的一丝深意,温声道:“多吃些。” 元蔷敛眸,心下暗喜。 元栀,你与元晋逍同父同母又如何,从小感情深厚又如何,如今他不还是站在她元蔷的身后。 脑海中回想起元栀所做的种种,元蔷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分明都是元家的小姐,凭何父亲只惯着元栀? 她双眼湿漉无辜,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哥哥,姐姐只是性情……直爽了些,我记得姐姐也很喜欢吃这些糯米糕,只是我眼下吃了这糕点,着实困得很,能否劳烦哥哥走一趟,将这些糕点送一些给姐姐?” 元晋逍惊愕地看着元蔷:“蔷儿这是……?” “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姐姐,姐姐也一定如我一般,抄了一夜的书,想必此时定然饿得很。” 元晋逍沉默片刻,有些不情愿:“一定要去么?” 他昨日才和元栀闹不愉快,今日再送东西上门去,岂非有求和之意? 元蔷似乎看出元晋逍的为难,言辞恳切:“原本送糕点这件小事,差遣个下人去便是,只是……姐姐的脾性,怕是我的婢女还没进听雪楼就被打了出来,若是我和姨娘去,恐怕……” 恐怕被打得更惨。 元晋逍眉头紧蹙,看向元蔷的目光意味不明,最终败下阵来:“你既然要我去,我便去,元栀这样为难你,你却肯以德报怨,你比元栀不知懂事多少。” 话毕,元晋逍提着糕点出门。 待她走远,两人的笑容逐渐寡淡下来,孙氏关上房门,不解地问:“你这又是为何?” 元蔷抿了口茶道:“娘,二哥这样提着东西上门,你觉得以元栀的脾气会如何?” 孙氏愣住叹道:“你何必……” 何必如此,总归元公复从来不在意她们母女,就算让元栀难堪那么几回,又有何用呢?可元蔷性格倔强,孙氏根本无法劝服。 元蔷无奈道:“娘,你我的处境艰险,女儿也是无法。” 以元栀的脾气,元晋逍大抵也讨不到好。她甚至可以预料到元栀必定冷言冷语,二人势如水火,争执不休。 元晋逍虽然疼她,但他毕竟与元栀同母同父,血浓于水,说不定哪日就被元栀策反。更别说元晋舟…… 还有元公复…她也是他的女儿,也流着元家的血,可他对待她们却是天差地别。每一次有赏赐,都先想着元栀,只有发现自己的镯子裂了,坏了,丢了。他才会想起来给自己去买。 一想到这些事,元蔷就恨的不行。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
第13章 听雪楼僻静,离旁的院落也远些,杏叶窸窣,鸟鸣此起彼伏。 元晋逍提着糕点走近这条熟悉的小路,心里却也有些打鼓。自从母亲故去之后,他基本就不来这里。如今再来,却又生生地将他的神经扯得生疼,似乎硬让他回忆起当年难过的往事。 送完糕点,马上就走,他这样想。 听雪楼内。 红釉端来一碗桃胶燕窝,元栀眉色沉沉,黑发如瀑轻垂右肩,月华色折枝花卉长裙素雅清淡,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燕窝,绿芜微曲着身子,仔仔细细地按摩着元栀的右手。 “姑娘,左右老夫人又不急这一时,您这一下子抄完,倒是把手腕累着了,不值当呀。”绿芜揉捏着元栀的手腕,劝道。 听着绿芜的话,元栀心里却有些发虚,那女则她根本没抄完,右手酸疼不过是因为昨夜竟趴在书案上睡着,右手压着罢了。 不过……她趴在书案上睡着,竟也睡得格外香甜。元栀一向认床,挑剔的狠,若是睡得不好便会整夜整夜梦魇。 她望着自己面前的燕窝出神,鼻尖微动,下意识撩起自己的一缕青丝嗅了一下,不知是否是错觉,元栀竟闻到了一丝清浅的檀香。 红釉添了盏热茶:“就是呀,有咱们伺候,若是您半夜饿了,奴也可做一碗宵夜。夜晚寒凉,奴婢还能时不时能添些热茶,前阵子您风寒才好,若是又病了可该如何是好。” 元栀打了个哈欠,眼角还蕴出一些困意,慵懒道:“深更半夜喊你们起来太兴师动众了,我自己一个人又不是不行,再说了,我不是披着——”。 话音未落,元栀澄澈的双眸忽然愣住,紧接着又泛起迷茫。 她昨夜……有拿衣裳吗? 似乎是没有的。 听绿芜红釉的话,她俩昨夜在偏房夙夜未醒,那又是谁…… 是他吗? 元栀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凤玄歌的模样。 发上清浅的檀香挥之不去,元栀不信邪地又闻了一下,这会儿却又觉得无甚气味。 元栀熬了一整夜,此时脑子也有些迟钝,绿芜眼尖地瞧见不远处一道身影,有些惊讶:“咦?二公子怎么会来我们这边?” 红釉顺着绿芜的视线望去,眉头紧蹙不悦道:“怕是来找麻烦的。” 元栀暂时撇开杂乱不清的思绪,看着元晋逍愈来愈近的身影,冷笑道:“无非就是来找茬,我昨日还是太好言好语了。” 左手不耐烦地扔下汤匙,汤匙碰撞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眼瞅着元栀要站起来,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绿芜心下一惊,赶忙按住元栀的肩头,低声道:“小姐,您忘了大公子昨日与您说的话?还记得奴的话吗?” 元栀一愣。 元晋舟昨日同她说,元晋逍和她一样是个执拗不肯低头的性子,就像两根炮仗,平日相隔远远的还好些,可一旦接触,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炸,两败俱伤。 待她回过神,人已然站在门口。 元晋逍面无表情,踏进房门,看见元栀的脸的刹那,当即怔住。 只见元栀脸色苍白,眼底泛着青,左手有气无力地垂在桌上,右手露出手腕,耷拉在绿芜的手上,那细白的手腕上甚至还有几道伤痕。 他本想放下糕点就走,不知为何最终吐了句话:“你的手怎么回事?” 元栀有些意外他会注意到这些,冷笑道:“与你何干?” 元晋逍的视线死死定在元栀的手腕,从前他护着,后来有元晋舟护着,元栀从未受过伤,更遑论在手腕这稍微不小心就容易要人性命的地方。 “你说是不说?” 搞不懂元晋逍今日的反常,但元栀还是不动声色道:“前些日子在云景楼和唐宛秋元蔷她们起了些争执,不小心被瓷片伤到。”说完,元栀收回右手,撩下衣袖,将那些伤痕严严实实地遮住。 元栀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些伤痕不过是前阵子醉酒回府,爬墙落地时,不慎被一些尚未处理的荆棘刮到罢了。 云景楼的事情元晋逍是知晓的,元栀怕疼,从前一点点小伤就哭爹喊娘,如今受了伤竟然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元晋逍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骤然想起自己与元栀的关系,硬生生咽下话语,将手上的糯米糕直接丢在桌上,冷冰冰道:“蔷儿给你的,她担心你没用膳。” 糕点落在桌上,包裹的油纸微微散开,露出里面七零八碎的糕点。 元晋逍的视线触及零碎的糕点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自己丢糕点时用的力气太大,原本完好无暇的糕点此刻却被摔得稀碎。他知道,元栀是从来不吃这种碎了的糕点。 莫名有些懊恼。 元栀没有说话,元晋逍还有些意外,元栀竟然不会出口呛他。 总归元蔷给的任务他是完成了,再待下去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在即将踏出听雪楼时,许是元栀今日安静乖巧地太过反常,元晋逍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整个人顿时僵住。 元栀神色温软认真,丝毫不见丁点嚣张跋扈的模样,垂眉一动不动地盯着糕点,伸出手,仔仔细细地将早已细碎不堪的糕点拼合起来,糕点软糯,一边拼合,一边落下碎渣。 好不容易拼成一个整体,却早已不是最初出炉的糯米糕的样子。 元栀望着拼凑好的糕点许久,就在绿芜按摩好她的右手,刚将手轻轻放回桌上时,元栀忽然抬起右手,重重地砸在拼凑好的糕点上。 糯米糕瞬间七零八碎,甚至比先前有过之还不及。 “姑娘……” 元栀擦了擦手,一脸嫌弃:“丢了,看着就让人恶心。” 绿芜摸不清元栀的心思,只得收起桌上的油纸,低声叹道:“从前二公子对姑娘也是极好,这些糕点,向来都是买来给姑娘的。” 红釉似乎明白了什么,急急阻止绿芜的话:“那又如何,不过是糕点罢了,我待会儿就去买新的给姑娘。” 她有些不忍地瞅了眼元栀,心酸道:“姑娘将这些糕点拼好,大抵是心里还挂怀从前与二公子兄妹情深,只是拼好的糕点与破碎的铜镜一般无二,衔接得再好,到底回不去从前。” 元栀表面上冷言冷语毫无所谓,但心底,终究还是念着从前兄妹情深,终究还是想若有一日能和好如初就好了……只是,不太可能了。 元栀一脸莫名奇妙,听着二人小声嘀咕,忍不住放下汤匙,真诚道:“你们多虑,我不过是手痒。” 那糕点七零八碎的,看得她浑身难受。从小到大,元栀就有一种奇怪的癖好,看到不完整,不规则的东西,她会心痒难受。 红釉:“……?” 绿芜:“……!” 看着二人僵住的神情,元栀有些啼笑皆非,绿芜红釉跟在元栀身侧,偶尔也会听着元栀讲画本子里的内容,熟料竟养成这般离奇的思维,倒是有趣。 可是,她真的就是手痒而已呀!
第14章 元栀用过早膳后便沉沉睡去,直到晌午时分,鼻尖萦绕着一股蜂蜜八宝鸭的味道时方才醒转,双目微启,正瞧见坐在一侧檀木圆椅上的林薇,怔愣片刻,急忙下床趿拉着鞋,顺手扯了件外衫披上。 声音还带着三分困倦:“薇薇,怎么来了也不喊我一声?” 只见一身着水碧色对襟铃兰长裙的女子,眉眼轻展,容色温和,发间的珍珠步摇清新雅致,微微垂在耳侧。听闻元栀的话语,悠悠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清脆温婉:“见你睡得正熟,不忍唤醒。” 元栀浅浅打了个哈欠,囫囵不清的神识醒了三分,撑着下颚道:“旁人若敢唤醒我,定然是要吃些苦头的,若是你,倒也无妨。” 素色长袖松松垮垮垂下,露出元栀莹白如玉的手腕,林薇眉色微凛,声音带了丝不悦:“又受伤了?” 元栀愣了片刻,摆了摆手道:“小伤而已,不过是翻墙不慎刮到,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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