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额长叹:“这段时日忙得不行,蜜儿对本宫都心生怨怼,你却在这里称病享乐,还让元姑娘为你送饭,不如咱们换换。” 凤玄歌懒倚在贵妃榻上,目光凝在手中的兵书上,听着李承泽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凤玄歌倏地抬头,问:“你明日要去绿柳山庄?” 原本还在自顾说话的李承泽骤得一停,愣愣道:“是啊。晦儿毕竟是我的表弟,原想叫你一起和本宫一道挑挑,但你不是告假休沐了么,我又不是什么无良……” “明日我也去。” “……也行。” 李承泽愣愣点头,凤玄歌不是特意遣人同他告假了么,还说起码要十天半月。怎么这就…… 他眸子一亮,兴奋道:“既然如此,明日你同本宫去完绿柳山庄之后,你再和我去大理寺一趟,那个案件——” “不去。”凤玄歌斩钉截铁地拒绝:“微臣还在休沐。” “……” 好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直到离开时,李承泽都没摸清楚凤玄歌为何要去绿柳山庄,于是问了嘴下人,得到元栀也去春日宴的答案后。李承泽陷入良久的沉默。 这个男人……替他争取元家是假,替自己谋夺元栀才是真的吧!
第64章 这厢主仆二人在说着话, 元栀正孜孜不倦说着自己近日读书的心得。红釉却匆忙从外跑回,神色慌张,她脚下不慎踩到铺花用的鹅卵石, 一个趔趄, 惊叫出声, 一个天旋地转摔倒在地。 元栀眉头一跳, 蹙眉温声叮嘱:“你慢些, 发生何事?这般慌张?” 她望着红釉,眼下虽已入春, 到底风里还带有凉薄之意, 可红釉的额上却冒着细微的汗珠, 她慌忙爬起,一瘸一拐地进了楼,粗声喘气, 断断续续道:“小姐, 元、元老夫人那请了医师,似乎是很严重的病……” “祖母怎么了?”元栀闻言更是吓得连手里的天文志都掉落在地,当即起身阔步上前,捏着红釉的肩头质问:“她怎么了?” 红釉一时间却也说不清楚, 元栀心急如焚,一个甩袖大踏步去了寿安斋。 寿安斋聚集了不少人, 元晋逍等人早早等在屋里,元公复眉头紧锁, 凝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室内的紫檀香混着浓烈的药香, 颇为刺鼻。 元栀被香气刺挠的鼻尖发酸发痒, 险些呛出声,好在及时捂住了嘴, 没有惊扰到把脉的医师。 她抬眸望去,只见元老夫人躺在榻上,墨绿色绣仙鹤的抹额之下是紧阖的双目,她极清瘦,脸颊深陷,唇上更是半点血色也无。伸出衾被外的手骨瘦如柴,只一层皮浅浅覆在其上,形容枯槁。 看得越久,元栀的心却越忐忑不安。她分明不过十几日未曾见到祖母,如今怎会病成如此模样。竟是一点儿活人气息都没。若不是元栀还能依稀听见元老夫人清浅的呼吸声,她都要以为…… 元蔷姗姗来迟,锦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见到室内这般严肃模样,下意识出声:“祖母她……” 元栀猛地抬头,眼神冷冽森然。不过一道眼神,竟是骇得元蔷不敢说话。元公复不悦抬头睨了她一眼,也不曾多语。 她正昏睡着,大夫凝神把脉之后,暗示众人去了外间说话。 福芸姑姑忧心地望了元老夫人一眼,轻声关门,沉声道:“老夫人近日记性极差,分明吃过的药却说没吃,原先奴婢以为不过是她一时忘记了。熟料今日晨起时……” 她说着话,嗓音却哽咽:“今日晨起时看着奴婢许久,竟是不记得了。” 元晋逍惊愕出声:“不记得?” 元栀心一沉,福芸是元老夫人自小带在身边的婢子,她跟在元老夫人身边的时日,比元栀出生的时日都长,怎会忘记? 林述神色肃穆,无奈拂袖:“老夫人只怕是得了呆症……” 众人脸色各异,元栀在听闻‘呆症’二字时,脸色霎时苍白,不敢置信道:“怎会如此……” 呆症,她也曾听闻。 若是得了此病症的人,身体倒不会有何大碍,只是记性会一日一日地变差,直到连身边人都不记得。家人亲友更是要一日日重复自己的身份姓名。 福芸闻言更是站不住脚,还是身后的小厮扶了一把,她目光呆滞,怔怔道:“难怪……” “只怕是老夫人早就知道自己得了此病,奴婢就曾问过老夫人,为何最近房内总会有一些字条,老夫人同奴婢说,只是闲来无事写来标记罢了,如今看来,如今看来……” 她掩面痛哭,苍老的脸皱纹横亘,泪水满溢,呜咽道:“老夫人不愿咱们担心,她早就生病了,老爷,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早日发现,直到今日才……” 元公复闻言也是身形一颤,可他还是强忍着悲伤,神色镇定地问询:“林兄,我母亲的病可有法子?” 林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温声说:“我会开一些温补的药,你们需要按时煎药,一定要盯着她喝完。” 元栀哑声道:“林伯伯……真的没有法子么?” 站在身侧的林薇更是满怀希冀地看了林述一眼,柔声道:“爹……” 林述睨了林薇一眼,只一眼,林薇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自小跟着林述学医,她本就明白,呆症是无法医治的。 她抿紧嘴,随后紧紧握住元栀的手,温声安慰着她。 对于这个答案,众人早就得知,可他们还是不死心地问出口。谁不知道,就连那富可敌国的谢九霖,他的母亲遇到此病,不也药石无医么? 元栀心下骇然,时至今日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林述低声道:“老夫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且此类病人最怕大家眼神异样,元兄,你府上也不必太过另眼相待,否则她怕是会更难受。此病虽会让人逐渐呆滞,但也因人各异。老夫人福大命大,若是按时服药,总是有病好的可能。” “多谢林伯伯。” 元栀望着院门紧闭的寿安斋,在元公复的催促下离开。 元晋逍将林述父女送上马车,林薇撩开车帘,望着逐渐远去的元府,蹙眉问:“爹,您从前和我说医者不能对病患有些谎言,可这个病无法治愈,您为何……” 林述神色倦惫:“小薇,你也同我学医多年,既然你也知道呆症无药可医,又何必将事实告诉他们?这只会加剧他们的痛苦。医者医人,更要医心。为父这般说,起码你元伯伯一家会有个希望。” 林薇闻言没有说话。 从寿安斋回来后,元栀便一直坐在书案前,前些时日看的书册暂时挪至地上,桌案上摆着大小不一的玉石,元栀挑拣了一块,比对着玉石的成色,在宣纸上画出雏形。 她一言不发,绘制完图时已是深夜。 窗外星月明亮,云影稀碎。 绿芜悄声走进,顺手添了些灯油,她望着元栀,有些担忧道:“小姐,你从回来后便一直坐在这儿,连晚膳都还未用,红釉熬了粥,你先尝尝,莫饿坏了身子。” “不吃了。”元栀头也不抬。 长时间执笔捏刀的手指略有泛红,绿芜叹道:“可您若是不顾自己的身子,今日休息不好,明日那春日宴,您该没精神了。” 元栀淡声道:“春日宴不去了,我没——” 电光火石间,元栀骤然想到一件事。 此次春日宴是成华公主主办,她的夫婿是谢九霖……那谢九霖的母亲也得了呆症! 谢家走南闯北,或许有什么灵丹妙药也未可知呢? 念及此,元栀当即放下刻刀,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接过红豆粥细细喝了起来,倦声道:“明日还是照常去,那谢家或许对于祖母的病症有帮助。我用过膳后便去沐浴安置,你且忙去。” 沐浴后,元栀满怀着心事沉沉睡去。 翌日,元栀特意起了个大早。 绿柳山庄在长安北郊落杏山上。离城区还需乘马车半个时辰左右。 马车徐徐滚动,车轱辘碾过碎石略有颠簸,可元栀的动作却未有变化。 她昨夜沐浴之后,又在府里的书房找了许久,这才找到一本有关呆症的医书。医书行文艰涩,好在她幼时也曾跟随母亲晾晒过药材,自己后来跟在林薇身侧耳濡目染了些。元栀勉强能看懂。 绿芜眼下确实真的怕了,苦着脸劝道:“姑娘,您昨夜就没休息好,今日上妆时,奴婢还特意多敷了粉才勉强盖住您眼底的乌青,昨夜忙着给老夫人刻平安玉佩,眼下怎又看起了医术?” 元栀揉了揉眉心,哑声道:“祖母虽对我的功课极为严厉,可自我记事起,她便格外疼爱我。” 她捏着手中的医术,心中却莫名苍凉。 最后,元栀竟是靠着软枕,眼前的字迹逐渐模糊,囫囵睡去。 直到马车停下,绿芜唤醒她,元栀这才后知后觉到了绿柳山庄。 绿柳山庄坐落在落杏山半山腰。此处风景秀丽,春桃夏柳,秋杏冬梅,四季景致皆涵盖在内。 眼下正是春月,桃花盛开之际。 山庄外侧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元蔷的马车比元栀早到些。 她同几个元栀不相熟的世家女站在一起,元栀刚下马车便瞧见了她,显然元蔷也看见了元栀,但在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她又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元栀挑眉,她这是转性了? 元蔷一脸怯怯不安的样子,似乎生怕元栀今日给她下脸。 今日前来春日宴的世家公子不再少数,听说连宫里那几位也回来。元蔷虽寄希望与晋王身上。但她也不是个傻子,若是能多于几位公子交好,也算是留了备选。 元栀经过她时,元蔷犹豫片刻,才温吞道:“姐姐。” 元栀轻轻颔首,也没怎么搭理她。 站在元蔷身侧的黄衣女子哂笑一声:“元蔷,你的长姐似乎与你关系不佳。” “佳韵,我本是一个庶女罢了,嫡姐不愿与我多说话也是常事。”元蔷苦笑:“姐姐毕竟是有靠山的人,我……” 赵佳韵闻言却起了兴致,几个世家女叽叽喳喳地想同她套话,元蔷却是神神秘秘地再也不肯多说了。 这赵佳韵是长安有名的碎嘴子,从前元蔷也与她来往过几回,后来便与唐宛秋混在一处。 眼下唐宛秋自身难保,元蔷怎么可能再与她有半分干系。至于那周瑶…一介商户女,又无甚脑子,元蔷自然也不再与她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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