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声音,周景和才瞧见她已经醒来,想弯腰去握住她的手,可又在想起来什么之后生硬的停下了动作。 他依旧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可眼里却比从前多了几分疲累,他开口问道:“长星, 谢太医说,你曾向他问过夹竹桃和桂枝两味药材,你腹中孩子也正是因为这两味药材才出事的, 你可有什么要与朕解释的?” 方才听长秋殿的人过来禀告说长星出事的时候, 他头一回慌得连手中的墨笔都不曾拿稳, 在宣纸在留下了一道重重的墨痕, 然后一路几乎是跑着到了长秋殿的。 孩子到底是没了。 他在长秋殿大发了一通脾气,将伺候的宫人和太医一并都叫了过来,想着无论如何也是要将那害了长星的人寻出来,也算是给长星一个公道。 却不想还没盘问几句,那谢太医便有些迟疑的开口道:“陛下,微臣忽然想起来一桩事,或许与此次敏美人腹中孩子被害有些关系。” 周景和见不得他这副卖关子的样子,便有几分不悦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若是隐瞒了被朕查出来,便按欺君论处!” 谢太医脸色一白,自然不敢再糊弄,连忙道:“敏美人此番落胎是因为她喝的落胎药中被人大量添加了夹竹桃与桂枝两味药材,而微臣记得,也不过是一个月前,敏美人在微臣诊脉的时候曾经问起过这两味药材,微臣当时听着心惊胆战,连忙提醒美人这两味药材于怀了身子的人无益,美人便应下了,所以当时微臣并未多心,可如今想来……” 谢太医虽然不曾明言,可在场之人听了这话却也都明白他话中意思。 或许敏美人这腹中孩子并非是受了他人暗害,而是她自个动的手。 果然,此言一出周景和便死死的盯着身子一直在发颤的谢太医道:“你可知胡言乱语的下场?” 谢太医连忙以头触地,语气笃定道:“微臣怎敢胡言,这确实是当日敏美人向微臣询问之言啊!” 周景和见他不似作伪,脸色却越发难看,他转过头来盯着还不曾醒来的长星,想起过往种种,更是无法说服自己长星并非是可以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毕竟他们之间确实经历了那样许多,可若是给长星选择,周景和心里很是明白,她绝对更情愿留在青州,留在魏清嘉又或者是萧途的身边,而不是住在宫中,住在这长秋殿里。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轻轻闭了闭眼睛。 先等长星醒来吧,他想,若是长星能解释解释,那自己便信她。 就算她开口说的是谎话,愿意骗他便也足够。 这审问只进行了一半,长秋殿的宫人与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还跪在这儿,四周寂静无声,他们生生在这儿跪了几个时辰,没人敢说些什么,更不敢有分毫怨言。 如今长秋殿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作为随身侍奉的人,能捡回一条性命来已是侥幸,只是跪上几个时辰,怎敢有埋怨的心思? 好在几个时辰后,长星终于是醒了过来。 她面对周景和的质问之时,眼神中还透露着几分迷茫,片刻后,她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开口反驳。 可在她低下头的一瞬,目光却恰好与跪在地上的绿玉的眸子对上。 只短短一瞬,她看见那双眼眸里几乎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怨恨,她脸上没了血色,手也不由得攥紧被褥。 周景和见她不曾应答,对那谢太医的话更是信了几分,却还是盯着长星,哑声问道:“长星,朕想听你解释。” 只要解释便好,他在心里想着。 可长星却没给他解释。 她看见绿玉神色的那一瞬,她便回想起来那碗安胎药本就是绿玉端给她的。 况且绿玉来到她身边伺候的这段日子,话都少得可怜。 大多时候若不是长星有什么事儿问她,她便都只是一言不发的呆着。 可今日她端来安胎药的时候,却罕见的主动与她多说了几句闲谈的话,想来,是在等那安胎药里边添的东西生效。 若今日之事是旁人所为,那长星自然要将这事情原委解释明白,她不是在意旁的,而是不愿平白替别人背了黑锅。 况且那人害得再怎么说也是她腹中孩子,她对那人怎么会没有恨意。 只是此刻她心中已然明了,背地里暗算了她的人正是绿玉。 她心中依旧有恨意,可却也明白不能让周景和知晓此事是绿玉所为。 当初的事,她始终对孟娉瑶有愧,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得不能让绿玉出事。 可若是她要将绿玉保下,那便不能让周景和将事情继续查下去。 否则不管绿玉行事多么小心,于周景和而言,查出来都绝不会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儿,长星的心头不禁有几分苦涩,她喃喃道:“不必解释了,那孩子我原本也不想要,那碗落胎药,是我自个要喝的。” 绿玉眼神一变。 而周景和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的将那些话说完,他低下头去沉默了良久,然后才又状似疯癫的大笑道:“是啊,你本就不想要这孩子,你心里只有魏清嘉,怎么会愿意为朕生下孩子?” “可是他依旧死在了朕的手下,他活不过来了,你们连一对亡命鸳鸯都做不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踉跄往外边走去,元尧见状急忙跟手下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又匆匆跟上周景和步子想去搀扶他。 等周景和出了殿门,他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在场的那些宫人太医都被唬得不轻。 他们从前也曾听说过一些传闻,说什么陛下对敏美人痴心一片,许下一生一生一双人的诺言,所以为她空悬后宫之类。 这些话他们初时或许不信,可后边看陛下对待敏美人确实很好,不管是宫女爬床还是朝臣提议选秀都被他一一拒绝。 敏美人怀孕三月,后宫中却不曾添过一位新人。 所以他们对这传闻也不觉信了几分,却是到了今日方才知晓,原来这陛下与敏美人之间还有另一名男子的身影。 那人便是魏清嘉。 而那魏清嘉又早便死于陛下之手。 在宫里呆的时日久一些的,譬如谢太医为首的几位在宫中呆了十几年之久的老太医自然知晓魏清嘉是哪位人物,稍稍思忖,便也能想起当初先帝将一名宫女赐婚给那会儿还是尚书嫡子的魏清嘉之事,毕竟当初那一桩事也轰动一时。 这满屋子的宫人虽然借此机会知晓了不少皇室密辛,可此刻他们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是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而那小太监受了元尧的叮嘱,便面色严肃的低头看向依旧跪在那儿的宫人与太医道:“诸位方才应当也都听见了些不当听见的东西,这宫中的规矩,许多事知道了反而比不知道要更糟,所以还请诸位管住自个的这张嘴,不管方才听到什么都当作不曾听见。” “否则,这后果会是如何,想来诸位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听了这小太监的话,那些个跪在地上的宫人太医不敢迟疑,一个个的都连声应下。 见此,小太监才放心的让他们离开了。 话已经同他们说个明白,若是日后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在场那些,怕是一个都躲不过去。 这其中轻重,他们自个也能掂量个明白。 等那些人尽数退了下去,小太监才向着长星恭敬行了礼,而后道了声告退,见长星点头,方才退了下去。 长秋殿便像往常一样只剩下长星与一贯贴身伺候着的绿玉。 到了这会儿,绿玉便也不曾再掩饰什么了,她有几分随意的起身冷笑道:“若是你以为今日你帮我扛下了这一桩罪名,我便会因此对你感恩戴德,那你便想错了!” 长星有些疲惫的看向她,缓缓道:“绿玉,咱们从前在小姐身边伺候时关系一向不错,你如今这般做,可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你也配提小姐?”绿玉听她这话却更是满面怒容,“若不是你,小姐怎会就这般去了?你若是真逃出宫,便再不回来也就罢了,可你偏偏回来了,还成了陛下的宠妃,如此种种,你就不觉得愧对小姐吗?”
第64章 ◎他恰好瞧见那张与长星像极了的面容。◎ 长星一直以为绿玉性子大变是因为她这段时日经历了许多, 她与孟娉瑶之间的感情并不只是如同寻常主子与奴仆一般。 所以孟娉瑶出了事,她便也变得沉默寡言。 而到了今日,她方才知晓绿玉心头对她竟有这样许多的怨言。 她看着眼前人, 轻叹道:“可你与我说,小姐是病逝的,又为何……” “小姐是病逝的。”绿玉倒也不曾否认,只是恨恨的看着长星继续道:“可观羽殿起火的前几日, 小姐的病情明明已经有所好转,若不是那日的大火让小姐受了惊吓, 小姐又怎么会病情加重,后面苦苦熬着,可依旧不到半月便去了!” “你要逃出宫去便逃出宫去,可偏偏在观羽殿折腾那么一回,从前你也不曾承认过你与陛下有什么过往, 很多事儿你说没有,小姐心地良善便也都相信了你,谁曾想却被你害得生生丢了命?” 孟娉瑶情况最为糟糕的时候,绿玉不眠不休的在她床前伺候了几天几夜,可到了最后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人没了生息。 周景和依着孟娉瑶的意思安排人要将她送出宫去, 可她却反而给自己求了恩典,说外头已经没了牵挂的人, 不如留在宫中,在观羽殿也好,常庆殿也罢, 能做个洒扫宫女都是好的。 周景和见她忠心一片, 所求亦不过是一桩小事, 便应下了。 原本她是真不知晓长星还活着的。 孟娉瑶一直不曾将当初的安排告知于她, 她便一门心思以为长星死在了观羽殿的那场大火中。 直至几个月后,敏美人回宫,她洒扫宫室时意外听宫人说起那位敏美人的模样,听着总觉得有些熟悉,后边偶然在宫道遇过长星的轿辇一回,才真正确定了长星根本没死在观羽殿的那场大火中,反而是接着那场大火离开了皇宫,如今再度回宫,却又成了陛下的宠妃。 想通其中来龙去脉的绿玉自然满腹怨恨,她一遍遍回忆着当初孟娉瑶所受的苦楚,发誓不能让长星好过。 于是方才有了后边亲自去求周景和,希望能调来长秋殿做事。 她从前与长星关系还算不错,这种请求自是理所应当,所以一切便水到渠成。 听绿玉说到这份上,长星才算是明白她这心头的恨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长星忍着腹中坠痛缓缓起身看向她道:“当初观羽殿的事,并非如何你所想。” “并非我所想?”绿玉嘲讽道:“那我便听一听你又是想要如何编造谎话来解释,就像当初欺骗小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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