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理游走于大街小巷间,左拐右拐,差点叫冠怀生迷路。 他换了张刀疤脸,身材也比先前更魁梧,像一座巨石,与凝理的清瘦身板形成鲜明对比。 交代过线人后,外面已黄昏沉沉。 凝理把路线走得偏僻,巷道狭窄,黑影重重。忽地,他竟发现,一众死寂的黑影中,倏地窜出一块晃动的巨影。 再抬头,有个刀疤脸状汉子堵在前方。汉子手拿大刀,眼神恶狠,快步朝他走来。 凝理心头一冷,对面显然是仇家,他若叫死士来,未免会暴露身份。 干脆装作云淡风轻,斯文地叉手作礼,“你是……” 那人声线低沉浑浊,“你爹。” 凝理眸色陡然变冷,摸出匕首防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想做什么?” 汉子:“杀你。” 下一刻,刀光剑影。 对面实力强大,若使出另一套功法,或许能打赢。凝理被杀得连连败退,心里一番盘算,最终选择保留实力。 “砰——” 凝理被汉子轻松提起衣领,往巷墙处猛地一摔。 “噗!” 鲜血奔涌,凝理的脸被打得鼻青脸肿,左腿被汉子踢断,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高高抛起,又被狠狠摔下。 最终眼前冒金星,瘫倒下去。 他赌汉子不会杀他,而那汉子果然如他所想。毫无章法地将人打个半死,之后气势汹汹地离去。 沉默着走过几道巷,汉子猛地揭下假脸,壮实的肌肉也在顷刻间缩水,直至缩回原本身形。 宁园那个装满药膏的立柜里,有一瓶药能在短时间内增加肌肉,改变身形。 副作用却极大。 早先冠怀生不在意,如今再想发声,却发现喉咙早已被堵得严实。 副作用是三日失声。这下倒好,他真成了个哑巴。 一路上,冠怀生都在想着凝珑口中的奖励。 他很忠诚地待在卑贱哑巴这个角色里,他不想要亲吻或是更过火的接触。毕竟凝珑既然可以假意亲吻程延,那也能假意亲吻冠怀生。 他只想要真心。 “真心?” 凝珑看着突然到来的冠怀生,心乱如麻。 她仔细扫视着他,见他毫发无伤,心里疑惑更甚。 “你当真把大哥打了一顿?” 冠怀生迫切地点点头。 僵持间,云秀慌忙跑来。 “小娘子,大哥拖着一身重伤回来了!他被打得可惨了,鼻青脸肿的,凝老爷快心疼死了。” 凝珑摆手,叫云秀先退下。 “小哑巴,你倒挺有本事啊。大哥武功可是出了名的好,你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的,自己倒没受伤?” 冠怀生又点点头,哪知下一刻,嘴里猛地吐了口黑血,身子也霎时变得无力,无助地跪在地上。 那瓶药倒有个好作用,清除体内废血。只不过清血时会浑身无力,宛如命数将至。 只是凝珑哪里知道这是什么血,她只看见冠怀生凄惨地吐了几口血。 这条狗,为她一句玩笑话,差点赔进去自己的命。 她哪里真会冷漠地看他死呢。一时手足无措,那张美艳的脸庞上,罕见地浮现出惊慌与关切。 不过冠怀生此时已无力窥她,他只想,自己把她屋里的地弄脏了,她只怕又得生气。 于是用衣袖不断擦着地,满心急切,可那血却越擦越多。冠怀生差点急死,恨不得低头舔干净。 凝珑眼里的哑巴可怜极了。 可幸好他是哑巴,好让她不必听花里胡哨的话,只用看他做了什么。 破天荒的,她竟对这个跪着的哑巴,起了点怜惜。 用一点点真心,柔声问道:“疼不疼呀?” 这一句胜过千万个亲吻。 无论是程延还是冠怀生,无论是得势还是落魄,他习惯闷头做事,受过满身伤,可从没人问过他疼不疼。 有点疼。 冠怀生在心里答道。 他无比希望此刻他能开口说话,可他的确不能,只能委屈巴巴地仰望她。 那份委屈有本能的渴求,有忠诚的臣服,独一无二。 作者有话说: 来喽,感谢评论和投喂营养液~ 小情侣持续抠死普雷。感谢在2023-08-18 23:53:47~2023-08-19 23:5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优秀要谦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欺负 ◎是时候更亲近一步了。◎ 凝珑很想给他擦掉唇边的血珠,血把他这张邪气的脸染上些许妖冶,一时晃了她的眼。 是她想茬了。他与程延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卑微低贱,但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不知比程延立体多少。 可冠怀生不仅是个下人,还是个哑巴,这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玩弄与被玩弄。 凝珑动了动身,却只是随意把一条帕子扔到冠怀生脚边。 “擦擦吧,脏死了。” 事关自身利益时,她永远清醒得几近冷漠。她倒真没想到冠怀生会做到这般地步,不过她的回应,也仅仅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罢了。 冠怀生眸里闪过一瞬失望,接着小心捡起帕子,不舍得用帕子擦嘴,只是用粗糙的衣裳潦草擦几下嘴。 他的衣袖沾满了血,可总算把地擦干净了。这就好。 冠怀生满意地离去,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他的背始终挺得很直,脊背宽阔,最后一寸日光洒下,把他的背影镀得黄澄澄的,宛如昼伏夜出的杀手。 凝珑盯着他的背影,只觉这光温暖忠厚,把她的坏心眼照得无处遁形。 那之后,她与冠怀生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变了。 从前冠怀生是流浪的脏狗,停在凝府稍作歇息。如今冠怀生是她屋檐下的家犬,而她是他唯一认下的主人。 次日,顾将军内子李夫人摆宴,宴请平京城各家贵女公子。 凝府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人际来往的场合,凝珑少不了要去。她是凝府的象征,所言所行不仅代表凝家,更代表朝中乌泱泱一群中立派。 临行前,岑氏嘱咐一番。凝老爷这次也上心,明示凝珑要巴结世子,巴结程家,甚至是整个改革派。 因李夫人爱做媒,这次赏花宴特意邀请未婚男女,势必要撮成几对良人。凝玥一听,旋即嚷嚷着要去。 她晃着岑氏的手臂,“阿娘,女儿都十五岁了,连个像样的男人都没见过。你就让我跟着珑丫头去吧。” 岑氏拿她没办法,拜托凝珑照顾这个妹妹。 凝老爷倒觉这宴鱼龙混杂,“俩丫头各自带一个婢子,一个汉子去。婢子贴心周道,汉子能防备不测。既然是顾将军摆宴,那把大哥也叫过去。顾将军待他如义子,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这样的场合要多去。” 岑氏犹豫,“老爷,大哥被揍得鼻青脸肿,今早起来,伤口还肿着。都破了相,就不要去了吧。若想感谢顾将军的恩情,改日再登门拜访也不迟呀。” “说到受伤我就来气。”凝老爷窝在太师椅里,一脸气愤,“问他好几遍,是哪个仇家打的。这小子嘴硬,竟一声不吭。” 凝珑差点憋不出笑。冠怀生真是为她狠狠出了一口气。 表兄妹成婚虽很常见,可她改姓多年,早已把凝理当成了亲兄长。他倒好,多年未见,首次见面就偷了她的帕子。这份畸形爱恋,只是想想就很恶心。 最终凝理没去赴宴。 凝玥带着她院里的婢子汉子,而凝珑选择带上云秀与冠怀生。 这俩是她在凝府最亲近的人,也是掌握她把柄最多的人,她自然要一同带去。 临行前,凝珑叫冠怀生来屋一趟。 她把一身华贵的衣裳丢在他面前,“换上这身衣裳,跟我去将军府赴宴。你那几身衣裳寒碜,穿出去叫人笑话。” 见他神色如常,想是伤好了。 冠怀生握着新衣裳,刚想走出去,却见门早已反锁。 凝珑:“就在这里换。” 她这出架势,势必要把冠怀生看个精光。 冠怀生只得脱下衣裳,心里感叹,幸亏亵裤不用脱,否则他就要露馅了。 全身各处,除了下身那处,旁的都抹上了易容膏。 他与凝珑交好几次,她对程延的身体无比熟悉,尤其是那处。 衣裳一层套一层,每穿一层,冠怀生的眸色便深一分。凝珑炽热的眼神快把他盯出窟窿,更令人震惊的是,新衣裳的衣料纹样,分明与世子程延素日穿的衣裳一样! 凝珑总是这样,两幅面孔变幻无常。她也只与这俩男人有过亲密接触,在程延那里学来的,都会用到冠怀生身上。 冠怀生莫名气愤,系衣带的手指颤抖不停。 落在凝珑眼里,又是一副没出息的贱样。 只是带他赴宴,又不是叫他与她洞房,看把他激动的,全身发颤,红意从脸颊绵延到脖颈。 凝珑又扔过去一道冠,叫他簪在头上。再一番盥洗后,叫冠怀生站直,细细打量。 果真人靠衣装啊,衣裳一换,人的气质都变了。 她给出了很高的评价,“比程延更像世子。” 闻言,冠怀生眸里乌云翻腾。 忽地,凝珑发现他下颌处泛起一层不甚明显的白边。 那是什么? “你又受了伤?” 冠怀生倏地回神。原来是他来得匆忙,易容膏并未抹匀。 他赶紧抹了把脸,手语道:“脸干,抹脸的膏不好,抱歉。” 凝珑“啧”一声,并未多想,起身翻出个鸳鸯戏水红圆盒,扔到冠怀生怀里。 “喏,以后用这盒抹脸。”她又躺回椅里深思,“我院里的下人月俸,是整个凝府最高的。布置的活计也比旁的院清闲,怎的到你这里,日子过得这般穷酸?” “你……你是我的……你是我院里的人,平时言行举止就代表我。你可万不能穷酸,省得叫旁院看轻。” 她原想直白地说,你是我的人,只能由我欺负。可这话说出来又显逾越,便省去了最关键的字眼,结结巴巴说完一句。 冠怀生顾不上感动。 十五夜,事后,他伏在凝珑身上,游蛇般的手指划过她的后背。 洁白的后背上,不知何时长出几个红点。善医的他一下便看出这是红瘤,当即寻出这红圆盒,叫她回去后常抹。 结果呢,这红圆盒同那八枚金铜钱一样,兜兜转转间,还是回到了他手上。 过去他气,今下却很是委屈。世子身份,当真有这般不堪么? 凝珑却又想到一事。 “这次花宴会宴请贵胄世家的未婚男女,按说世子也会去。”说罢,忽地朝冠怀生狡黠一笑,“喂,你不是心疼我被世子‘打’得浑身青紫吗?这次你再把世子胖揍一顿,悄摸的,别打他的脸,也别把他的身打得青肿。毕竟他只有脸身是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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