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珑翻过身,额前热出了一层薄汗, 心里却冷得像冰窟。 “可我哭不出来。我不开心, 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也没有那么生气, 是他犯错在先,我为甚要因他的错气坏自己?我只是怕……” 凝珑捞紧云秀的手,“我怕世子会杀了我。” 那杯酒毒性虽小,但说到底也是一杯毒酒。她给他下毒酒,他肯定要恨死她了。 云秀心里发凉,轻声安慰道:“怎么会呢?姑娘也说,是世子犯错在先。他有错,你惩罚,岂不是两清了?姑娘你想啊,他为甚要费老劲变更身份进凝府呢?要不是为调查老爷,要不是为姑娘你啊。” 云秀毕竟是局外人,能清醒地分析现状。 “姑娘之前不是提过老爷贪污受贿嘛。世子或是为这事而来。老爷投靠程家,程家自然知道老爷是老滑头,对他多加提防实在正常。” 凝珑心觉有道理,示意云秀继续分析下去。 “婢子觉得,姑娘与世子之间,无论发生何种摩擦,无非是他一厢情愿罢了。他把姑娘的脾性摸得清楚,倘若受不了,那不早跑路了吗?既然留下来,那就说明……” 云秀俯下身,耳语道:“那就说明,就算姑娘真害死他,他也是愿意的。” 其实云秀分析的这些事,凝珑心里也一清二楚。 不过这些事,由她自己说出来与由旁人说出来,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凝珑暗地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没十成十的把握。 “要是甩几个巴掌还好,关键是喂了毒酒。动静闹得大,这时约莫阖府都知道我罚了一个下人。我……我还是怕。我怕过去那些臣服顺从都是他假装出来的。万一他没那么在意我,万一那些在意被毒酒灌得烟消云散,那该如何?” 云秀沉默了。 男女之间的事无时无刻在发生变化。从前喜爱,如今却不一定。 沉默许久,忽地眸子一亮,想出一计。 “姑娘当真确定冠怀生就是世子?” 凝珑:“自然。他伪装得再好,可有些细节却仍露了馅。我不会认错,那副画像是先前在宁园,世子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画完的。他呢喃时,是世子的声音。至于脸与身的问题,易容膏就能解决。” 又问云秀:“你想说什么?” 事虽已至此,云秀却仍觉有转圜的余地。 她道:“咱们说的那些,都是建立在俩人是同一人的基础之上。但倘若俩人不是同一人,而是我们搞错了呢?” 凝珑把这话拆分开来,仔细分析一番。 忽地豁然开朗。 凝珑嫣然一笑,“是啊,主动权在我们这里。外人又不知这些内情,我大可说:‘器重的下人在装聋作哑,我作为主家,狠狠惩罚他一番。’外人可不知他是世子,他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是世子。何况我在场时,并未指名道姓。冠怀生想是也以为,我是因他装哑而气。” 如此想来,即便程延来找她泄怒质问,她也不用害怕。 云秀问:“明日十五,姑娘还要去宁园吗?” 凝珑不知,“看宁园那边的安排。那处若不派马车,那我就自己去。那处若问起,我就隐瞒真相,选利我的话说就好了。” 其实若真论起来,吃亏的还是冠怀生。 凝珑本是受害者,就算她灌毒酒,她也仍旧是受害者。是他欺瞒在先,如今下场如此狼狈,也怨不得别人。 冠怀生自然不知凝珑还在算计他,他躬起腰,不断咳嗽。 毒酒灌入喉肠那刻起,他就知道这是杯“假毒酒”。 那酒里的确放了点东西,虽并不能致命,但的确把他的喉肠烧得不轻。 自作孽不可活。 冠怀生挣扎很久,直到灼烧的症状缓解了些,他才勉强站起身。 把屋里狼藉收拾好后,他推开了门。 认识的,不认识的,汉子,婢子,都围在他门前,嘀嘀咕咕地说坏话。 “敢得罪大姑娘,哼,好受了吧!” “自他进府,大姑娘就对他多有照顾。我早看不惯他这小人得志的模样,终于等到他落魄了。” “听说是装聋作哑呢,把大姑娘气得当场昏迷过去了!” …… 既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假哑巴,那他也就不装了。 他把唇瓣搓圆,恶狠狠地吐了句“滚”。 当然只是气声。 此刻他方知,那酒里放的是让他失声的药。 呵,又是失声。 看来凝珑是真的很喜欢“小哑巴”。 众人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唇语,本想再讽刺几句,但见他脸色阴沉得瘆人,便都自认没趣地走开。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觉是老天故意让他败露伪装,好让他埋头去处理公务,不要沉迷在儿女情长里。 他有时的确摆脱不了傲慢待人看事的恶习。 这时心里反倒庆幸,在儿女情长方面,他还留了一手。 * 凝珑惩罚下人的事很快便在全府传开。 岑氏也把凝珑叫了过去。她并不在意凝珑与冠怀生之间到底有甚恩怨情仇,她只怕此事会影响凝珑出嫁。 “那下人真被你毒死了?” 凝珑故意没抹脂粉,把一张苍白无神的脸露出来,以此博取岑氏的同情。 “只是给他灌了点短暂失声的药,谁让他骗我呢。” 岑氏总算放下心来。 岑氏不理解凝珑挑男人的喜好。 “你要想养情人,那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偏偏就喜欢一个‘哑巴’下人。他现在是干净整洁了,进府前可是衣不蔽体的奴隶,脏得要死!他哪点比得上世子,你要是把对付他的心思用在世子身上就好喽。” 凝珑自知理亏,只是陪着笑了笑。平时听见这话,兴许会辩解几句。如今旁人越数落贬低冠怀生,她心里便越是舒畅! 看吧,大家还是站在她这方! 她暂且是获胜者。 后来又与岑氏聊了些家常。岑氏故意不提嫁妆,凝珑也不好再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天色将晚,岑氏忽然想起解蛊一事。 “从前世子都会提前一天派马车来,把你接过去。这次怎的没有?” 凝珑脸色一僵,“许是公务繁忙,把这事忘了。”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甫落,照顾岑氏的老嬷嬷就掀帘进了屋。 老嬷嬷飞快地朝俩人福了福身,带来一个震惊人心的消息。 “世子前来拜访,这时正待在前堂和老爷一起吃茶。说是听闻大姑娘被下人气昏,实在放心不下,说是来与老爷商量朝事,实则是想来看看大姑娘。” 岑氏笑出声来,侧过脸夸赞凝珑:“珑丫头,你当真有本事,竟能让世子爷亲自登门拜访。哎呀,我程家真是有福气!” 她想拍拍凝珑的手表示鼓励,却见凝珑猛地站起身来,一脸不可置信。 凝珑晃着老嬷嬷的肩,“当真是世子?” 老嬷嬷只当她是惊喜过度,“是啊,就是程世子,将来的大姑爷。姑娘,快去梳洗打扮吧。” 凝珑被像被雷劈中,神神叨叨地说了句:“当真是两个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话落,猛地意识到失了态。只得福身告退,一路直奔中惠院去。 云秀也听闻世子登门拜访,焦急地站在廊下打转。这会儿见凝珑回来,赶紧凑到她身边。 “小娘子,咱们该怎么办?” 凝珑紧急吩咐:“去,快去把冠怀生叫来。” 必须要看看冠怀生有没有逃走。倘若他不在凝府,那这世子一定又是他佯装而成。倘若他还在凝府,那就说明,他与程延就是两人。 但怎么可能是两个人! 证据确凿,冠怀生是程延,程延是冠怀生,她怎么可能解错! 凝珑又觉气血倒流。乌发披肩,脸无血色,偏她还穿着一身白裙,像极了女鬼。 再抬起眼,仔细看去,她又觉自己要昏倒过去。 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冠怀生还能是谁! 凝珑浑身颤抖,被云秀拥着回屋梳洗。 她在场的时候,冠怀生一脸疑惑。似是在问: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可当她同婢子进了屋,他脸上立即挂上一抹了然。 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他又骗了凝珑一次,他想继续与她纠缠不清。也许将来她会恨死他,但只要能把握住当下,将来如何,他暂且不去想。 这头凝珑梳洗好后,满心疑惑地走出屋。 她恶狠狠地掐住冠怀生的胳膊,拽着他往前堂去。 “走,你跟我走。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把戏。” 可老天又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 前堂。 程延不断试探着凝检,试图让凝检主动交代贪污受贿一事。 凝检自然不愿,一直把话题往凝珑身上引去。 老天有眼,在他快被程延折磨得几近崩溃时,凝珑终于来了! 此刻,凝检、岑氏、凝玥、凝理都聚在前堂,屏气凝神地等着凝珑。 好不容易见她走近,谁知却看见她与一个下人纠缠不清。 竟当着世子的面,与另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凝珑一迈进屋,就听凝检斥她道:“成何体统!” 待看清屋里状况后,下刻凝珑便腿脚一软,直挺挺地要摔倒在地。 “小心。” 是程延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 凝珑眨巴眨巴眼,看了眼程延,又看了眼伸出手想抱她,却被程延截胡的冠怀生。 搂住她的程延,脸、身、声音,都是她记忆中的程延。 程延把她搂得更紧,狠狠瞪了冠怀生一眼。 “这就是得你青睐的那个‘哑巴’?” 闻言,凝家几人皆是汗毛直立。在他们眼里,世子这是明晃晃地吃醋了。 可在凝理与凝珑眼里,这副魔幻场面能让他们困惑得想一头撞死。 凝珑从来被冠以“聪慧”的名。可现如今,她却觉得自己蠢得要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请看下章哈哈哈。 新男配出场啦,男主很擅长给自己培养情敌。 感谢评论订阅~感谢在2023-09-02 23:59:22~2023-09-03 23: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缺乏教训的家伙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计谋 ◎他再有心机,也得跪着臣服。(新增)◎ 凝检心惊肉跳, 生怕世子爷一个不高兴就把凝家给抄了。 他故意板起脸,“珑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只说这一句话,他便把矛头指向凝珑。 凝理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盯了程延一会儿, 再看看冠怀生, 忽然就明白这是一场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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