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们终究不爱她, 她也终究无法把他们当成亲爹娘。 她带着帷帽, 站在府门口一面胡思乱想, 一面等姗姗来迟的冠怀生。 说起冠怀生,她就满肚子气。 她赠他一个与她出门的机会, 他倒好,叫她出府傻等。 今夜不比原先闷热,反倒带着一丝冷飕飕的凉意。 又刮来一阵该死的风,差点把她头上的帷帽吹走。凝珑跺着发麻的脚, 一面小声咒怨道:“该死的狗东西,竟敢叫我等你, 看我不把你……” 话还未说尽, 抬眼就见冠怀生快步朝她走来。 凝珑赶紧收回脚,把腰杆挺直, 把话声撮冷。 “干什么去了?” 冠怀生搂着个包裹, 待走近, 他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两个做工精巧的面具。 “哪来的?” 冠怀生回:“兄长给的。” 兄长?凝珑认真想了想,“你兄长还是我兄长?” 冠怀生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原来这兄长是指程延。 凝珑不理解,“你兄长待你挺好,像是提前知道今晚我会与你一起出门,所以就殷勤地送来两个面具,让你我戴上。” 但以她对程延的了解嘛,程延绝对不会做这种奉献自己成全他人的事。 凝珑端起一个镂空面具。这面具做工精巧,刚好能把面貌特征挡住,但又能把眼鼻嘴露出来。 她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所以在见到这面具的第一眼起,她就想将其戴在脸上。 但又拉不下面子,索性问:“我可不信。这面具该不会是你从世子那里偷来的吧?” “偷”这个字深深刺痛了冠怀生的心。他立即瞪大眼,“没有偷。兄长把原料给我,我自己把面具做了出来。” 他的神情很真诚,就像当初把那银手镯奉给她一样。 不得不承认,他做手工很有天赋。一回生二回熟,这面具样式甚得她心。 凝珑扯了扯嘴角,“勉强入目。” 可话音刚落,她就果断地把碍事的帷帽摘了下来,把面具戴上脸。那面具像为她量身打造,纹路弧度能完美衬托出她的贵气,把她衬得更加神秘。 冠怀生也戴上面具,跟在她后头。 原本凝珑以为戴面具只是冠怀生的奇思妙想。今夜找他来,是想到最后狠狠羞辱他一番。在这之前,给他点甜头也未尝不可。 可走到御街正道才知,原来时下逛街看灯会,最时兴戴面具。戴帷帽的小娘子反倒很少见,若非冠怀生拿来面具,那她走上街恐怕要相当受人瞩目。 逛街时,她巴不得自己是透明人,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她才好。 她不情愿地夸了句:“你倒是挺机灵。” 冠怀生守在她身后,得意地勾起嘴角。 御街小摊遍布,卖樱桃沙冰煎的、卖簪珥衣裳的、卖奇珍异玩的……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商贩的吆喝声和高低攒动的人头。花棚架子上挂着螃蟹灯、羊角灯、龙凤灯。红的、蓝的、黄的、粉的,共同构造出一个如梦如幻、五光十色的世界。 这般美景凝珑早已看惯,但她料断冠怀生这“乡下人”没看过。想借此让他大开眼界,便故意把脚步放慢,让冠怀生凑近她。 直到两人并肩而行。 凝珑指着一对眉来眼去的泥人,“欸,知道那是什么吗?” 冠怀生顺势看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程瑗小时候闹腾,常哭得他心烦。他把拨浪鼓甩烂也哄不好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那时也恰逢灯会,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世子满街窜,最终买了个泥人回府,成功把程瑗哄好。 泥人总能让他想起幼时的苦难日子,那时他觉得他可能活不到弱冠之年。 但,即便过去再黑暗,如今也都挺过来了。 现在凝珑指了指泥人,兴许往后他再看见泥人,想起的人就会是凝珑了。 不过面上仍勤恳演戏。故作没见识,瞪大双眼,望着这对栩栩如生的泥人。 他摇摇头,“没见过,不知道。” 果然如此。 凝珑嗤笑一声,“这是泥人。这都没见过,真是粗鄙无知的奴隶。” 冠怀生轻轻“哼”了声。 好好好,他就是贱,他就是粗鄙无知,他就是万人嫌的臭奴隶。 凝珑其实也没看过雕刻得这么好看的泥人。她慢慢凑近那个摊,发现这摊贩卖的泥人竟都很精致。 摊贩老远就盯住了她。这么一个富贵美人,要是肯照顾他的生意,那他不就一夜暴富了? 摊贩笑得比娶了新媳妇还高兴,忽视冠怀生,热情欢迎凝珑。 “小娘子眼光真是独到!此泥人乃临安虎丘范大师所作,在虎丘可是值百贯钱呢。我与那范大师是老相识,特意托他刻了一批泥人,买到就是赚到啊。” 且不论这商贩话术是真是假,单是他这逢迎谄媚态,就能取悦凝珑。 凝珑面不露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看吧,她眼光就是好,一眼就能挑中好东西。 不过她虽然喜欢看别人奉承她,但却从不乱花钱。 她故意不指那对泥人,反倒指了个泥乌龟,“多少钱?” 摊贩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一百贯铜钱。” “一百贯?”凝珑不可置信。 摊贩点点头,“就是一百贯。” 这泥人的工艺值得卖一百贯。 凝珑问冠怀生:“你有喜欢的吗?” 冠怀生则指了指刚才看过的那对泥人。 摊贩随即说:“这对泥人三百贯。” 三百贯,三十两黄金,去贵家作坊买一个金簪都绰绰有余。 凝珑没料到摊贩竟这般黑心,抬起脚就想走。却见冠怀生仍站在原地不动,眼巴巴地盯着那对泥人不放。 凝珑想他是疯了。他身无分文,若想要,那还得她去掏钱。 冠怀生自然也有盯着不放的理由。 女泥人正把男泥人骂得狗血淋头,男泥人虽被骂着,可脸上却有笑容。 有人骂,有人管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他觉得这泥人很像他与凝珑,但绝不敢把这话说给她听。 照她那脾气,估计又该生气:“你竟敢拿我比泥人作比较?” 凝珑确实不愿意花这冤枉钱,“喂,别看了。不买,赶紧跟我走!” 又朝那摊贩复述一句:“我们不买!” 说完就扯着冠怀生的衣袖,别扭地朝前走。 她不知道冠怀生是故意还是无意,到处这里看看,那里站站。 他穷困得极其真诚,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想凑上前见一见。反倒让凝珑不知从何去羞辱他见识短浅,身份低贱。 好歹最后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小倌馆。 其实凝珑没去过这种地方,那番找小倌伺候的说辞也不过是吓唬冠怀生。三分戏做成十分,假的也能是真的。 身后,冠怀生看着这块巨大无比的招牌,脸色一黑。 他在考虑,待日后新朝建立,要不要把平京城里的小倌馆都给砍了。青楼也要砍,省得有朝臣日日寻欢作乐。这风气实在猖獗。 凝珑指着那块招牌,“认得这仨字吗?” 冠怀生阴沉地摇摇头。 凝珑噗嗤一笑。不高兴就对了,谁让他在府里刻意避着她。 谁家做奴才的做成他这般肆意德性! 既然她想见他的时候,他故意躲避。那她干脆当着他的面,与其他男人眉来眼去,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误打误撞间,凝珑竟进了间有聚集着别样癖好的馆子。 进了馆,入眼便是满墙工具。 皮鞭、塑身兽衣、长拍短拍、金链银链…… 她见过的,没见过的,琳琅满目。 这馆子建得高,足有四层。每一层都有无数隔间,有的隔音,有的不隔音。 凝珑忽地就有些后悔。不过她硬是要给冠怀生一个教训,便硬着头皮走到掌柜那处。 冠怀生见状,也迈开脚赶紧跟过去。不料刚走一步,就被几个壮实的伙计给拦住。 冠怀生不欲惹事,只得远远望着凝珑与那掌柜说话。 凝珑翻着掌柜递来的介绍簿子,点着其中一页说道:“定四楼东间,时间为今晚。客人是我和……和带来的那个男人。” 说完便把钱送了过去。 掌柜又递来一个厚簿子,“小娘子,请挑人伺候。” 簿子里有每个小倌的画像与经验介绍。凝珑无心仔细看,只道:“挑几个干净的送过去。” 掌柜说好,再问:“小娘子是主还是奴?” 凝珑眉头狠狠一皱,满眼不解:“什么主?什么奴?” 掌柜“嘶”了声,“小娘子都能寻到这里来,难道连这个问题都不懂?不该啊。” 提起这破馆子凝珑就来气。她平时那些是业余癖好,怎能与这专业的比?何况她也不屑去比! 她是爱这些,但也只能接受跟冠怀生来! 凝珑白掌柜一眼,双手抱臂,没好气地说:“你看我像主还是奴?” 脾气这么不好,一定是前者。掌柜尴尬地笑了笑,放她上楼。 冠怀生见二人聊完,赶紧走上前。 凝珑提裙上楼,他紧紧跟着。 他焦急问道:“你当真要去?” 凝珑此刻才舍得转眸瞥他。 “我就是要去。”她轻声吐道,“而且,你也要跟着去。” 冠怀生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想法,“你让我跟着去,是想让我做什么?” 凝珑扯起个凉薄的笑。 “既然你不会做奴,那你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猜猜凝姐会不会把戏做全套呢。下更晚九点。
第28章 发疯 ◎大胆地亲了亲她的耳垂。◎ 每一楼都有不同风景, 底层喧闹,到了第四层,都是隔音的单间。 馆顶吊着一个布满彩绸的巨大长灯,把第四层照得如梦如幻。 凝珑只看了一眼就觉头晕目眩, 勉强撑着推开了单间门。 先是看见一个双面绣花鸟屏风, 走近几步才知, 原来从她这处可以清楚窥见屏风后的风景。 六个年轻男郎上身未着衣衫,下身穿着单裤, 分成两排,并膝跪在屏风后面。 她有点这么多男人吗? 凝珑飞快扫了眼屋里陈设。除了六个身姿精壮的男郎,屋里还摆放着几层玉柜, 柜里摆着各种模样的道具。 凝珑忽觉背后冷飕飕的, 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男郎们旋即朝她这处磕头, 齐声道:“问小娘子夜安。” 兴许是掌柜看她带着冠怀生而来, 便以为她喜欢冠怀生这种类型的男人。因此不论是人还是景,都在往她的喜好上布置。 冠怀生多看一眼都觉恶心。屋里空气仿佛很浑浊, 带着些情啊爱啊特有的黏糊味。他浑身不适,抵着墙抄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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