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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江南水乡，美人如云的地方，也盛产胭脂水粉等闺物。苏绣、鸭蛋粉更是名动天下。 他想起元宵节那日，念雪的蝴蝶妆，应当是爱脂粉的，只是平时在寺里不梳妆罢了。第二天从客栈出发的时候，问了一下掌柜，哪家的脂粉和刺绣好。 掌柜热情地说：“你是问对人了，要说鸭蛋粉和香粉啊，花容堂的是江南一绝，鸭蛋粉“鲜花熏染，冰麝定香”，青州出美女，便是源于此；香粉更是妙，“天下香粉，莫如青州”。而青州城里的香粉，莫如花容堂；刺绣嘛，就是云裳堂，成衣和定制都有，只是定制的客人太多，需要等上好长时间......” 一洵便往掌柜说的店家走去，店里都是姑娘居多，他一个少年郎，又是清俊好模样，不免惹来不少打量。 不是姑娘，看似在家香粉，实则在看他。 店里的姑娘上来招呼：“请问公子是要买什么送给意中人呢？” “意中人”这三个字不狎猊，暧昧三分，粘恋七分，念之生香，落笔便心生欢喜。 他应该解释的，但他没有。 解释也荒唐，不解释也荒唐。 便点点头。 姑娘见公子话不多便开始介绍起来：“公子应该听说过我们家的鸭蛋粉和香粉吧......” 在姑娘的介绍下，一洵买了三盒鸭蛋粉，四种不同香调的香粉、桂花头油、口脂、绛仙眉黛粉、胭脂，姑娘家梳妆打扮要用上的，都买全了。 付钱的时候，姑娘笑着对一洵说：“公子的意中人，真是好福气。” 他们家胭脂水粉，都不便宜，而他不仅出手阔绰，更难得的是有这份来买脂粉送人的心意。 一洵接过只道了句：“谢谢。”便离去。 留下一堂艳羡的叹息。 到了南镇的那日是下午，打马走过，三秋桂子，十里飘香。闻着桂花味，想到了怡心堂的桂花糕，她每次都小小咬上一口，再细细咀嚼。 明明都给她买过这么多次了，甚至可以算是日常他给她买的口粮了，她每一次吃的时候，都像吃到什么人间美味似的，眉眼弯弯，小小的嘴，衬得腮腮肉圆滚滚，像一只小松鼠，毛茸茸的可爱。 念及这，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嘴角已经氤氲了笑意。 回寺，见过掌门，说了任务完成之后便回房休息了。 这个时候，念雪应该还是修炼。 他自是好好沐浴了一番，在浴桶里静静泡上了好一会，洗去这三个月的奔波劳碌。 偷得浮生半日闲。 沐浴完之后，晾干了头发，便是饭点了。 他在斋房没有寻到念雪，只看见漫桃和贤之。 吃完饭回房间里休息，打坐不成，枯坐着看见自己放在木桌上的桂花糕、桂花茶、胭脂水粉，心字成灰。 念雪戌时才归，平时念雪多在月底或者佳节才和漫桃、贤之仨人游。昨日仨人才出去浪荡了一天，谢瑜的《白蛇传》正讲到筋节处，她今天修炼完，还心猿意马，便随心所欲，翻墙出去听书了。 听完书，两个人还在一起吃饭，是以回来的晚了些。 推开门，方注意到师父回来了，月光如水洒进房间，师父好似已经入定，又像是枯坐着待人夜归的姿态，无波无澜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起来点烛光。 她倒是雀跃起来：“师父～ 您回来啦？” 师父没有应她。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往桌上一瞥，才发觉桌子上放着怡心堂的桂花糕和两个茶杯，旁边好似还放着胭脂水粉。 想来是师父原本想待她回来，一同吃桂花糕、喝清茶。打江南走过，还给她带回了手信。 而她却又出去贪欢，让师父枯等。 她走到桌前，拿起茶杯，茶已经凉透，她重新把茶壶放回炉子上，师父也静默地看着她。 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师父，弱弱地说：“师父，昨天放假，我们仨出去玩了；昨天我听谢公子说《白蛇传》，正说到筋节处呢，所以我今天修炼完，忍不住又翻墙出去听书了......”说到这里，抬头飞快的看了师父一眼，见师父还是沉默，她有点急了：“但是我真的是下了婉清师姐的日修才出去的，平日都有好好修炼，也有好好练字的......”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师父走之前留下的0 多张临摹字帖递与师父，一洵接过，细细翻看了几张，果真是有在认真练字。 他抬头看向她，脸色还是晦暗不明。 “师父，您吃过饭了吗？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师父还是不搭理她。 她也不敢再继续说话，低头看炉子上的茶壶，袅袅生烟。 再倒出一杯热茶，眉眼弯弯，笑得分外乖巧，酒窝荡漾着烂漫，拿过新茶递给师父：“师父喝茶。” 他近乎审视地看向她，眼底晦暗如深，久到她以为师父都不会接的时候，正准备收回手，师父却接过茶。 呷了一口，便开始收拾床铺。 她见状，就出去打了两盆水、提了两个木桶进来，一盆给师父，一盆给她自己；两人无言地各自收拾，收拾完各上各的床榻。 她出去倒水回来，师父正脱去外袍，她看见亵衣的肩头处，被染红一片。 慌得跑上前，“师父，您受伤了？” 此次任务，是和齐锐两人杀一个妖言惑众、为非作歹的西域高僧，那孽徒修为甚高，寺里才会派出亲传大弟子出手，刀光剑影里，难免会有下风。 这一处便是其中一个伤口。 “不打紧，睡觉吧。”这是师父今晚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会不打紧呢，都出了这么多的血！”她说着心疼得眼泪滚滚而落，翻着屋子的柜子，拿出小药盒，走回师父身侧。 “师父，让徒儿帮您重新包扎伤口吧。” “不用，一会就止住了。” “师父！”带着浓浓的哭腔，“您不肯给我看，徒儿就自己看！”说着，手径直探向师父的亵衣的衣带，剥开了肩头一侧的衣服。 两人虽然在一间房子里相处了快两年，这还是念雪第一次看见师父赤裸的肩头，莹白如玉。 一洵没想过她会强解他的衣带，猝不及防。 “师父，得罪了，徒儿只是想看看您的伤口。”仔细看左肩，有一拳头长短的伤口，血肉模糊，还流淌着血。 她又哭了，温热的眼泪落到他的手臂上，烫得心头滚热，“你别哭，已经不疼了。” “我现在为您消毒伤口，可能会有点疼，师父您暂且受着啊......”说着用煎熬过的净水擦过伤口，只见师父的长睫颤抖，而后拿出药盒里的象牙末止血，血止住后才轻轻外敷上一层镇痛、消炎的百草膏。 师父始终不言一语，若不是长睫轻颤不已，轻抿着唇，她还真的以为他不会疼。 敷完百草膏之后，她还缠了一层纱布，绑好绷带后这才算完。 看师父还轻抿着唇，她对着伤口也轻轻吹着，呜咽着说：“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啊。” 他侧身看她流着泪对他的伤口吹气，想抬手摸她的头，又怕拉扯上衣带敞开更多，只好作罢。 她吹完就把师父肩头的衣裳拉上，低头师父的亵衣的衣带。 收拾停当，听到上头传来师父的声音，“别哭了，过几天就好了。” 近乎温柔，带着无奈。 她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师父，而后把头埋在师父腰间，师徒之间从未如此亲昵的姿态，颤着声叫了一句“师父”，把师父抱住。 他知道她在害怕，抑或是后怕，也轻拍着她的后背，不觉得唐突、冒犯，笑着说：“我真的没事，剑锋相对的时候，落下些小伤口自是难免的，没什么大碍，你别太担心了。” 夜深花有露，人静月当头。 烛光倒影里，一人抱着，一人轻拍着，两人不像师徒，倒像世间痴情男女......
第16章 因着师父肩头有伤，念雪和师父商量着说，他先好好养伤，等伤口愈合，养上一段时间再继续带她修炼。 他原想拒绝，想到她昨晚眼泪如断了弦，哭成泪人的模样，还是答应了下来。 晚上，她先检查师父的伤口，第一次去解师父衣带的时候，觉得自己以下犯上，后来每天去检查师父的伤口，忽略念雪脸上的绯红以及师父灼热的耳根，两个人也算“自然而然”。 师父虽然也让她处理伤口，但还是对她还是冷冷淡淡。虽说向来冷清，但对念雪总是比寻常人多上几分温情的。 眼下念雪觉得师父隐隐约约还在生气。因为伤口在左肩，睡前还是如从前一般，带着她一起读《诗经》，练字。师父还是给她热茶，烤红薯板栗，但从前两个人还会有说有笑，言笑晏晏。 现下她说什么师父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抑或只是静静地看向她，不言不语。 一日，课业之后，婉清和念雪两人坐在回廊上喝茶、吃茶点。也是在这个时候，念雪才知道，婉清师姐也是茶艺高手。 念雪看着自己茶杯是栩栩如生的莲花图案，惊叹道：“师姐，你也会水丹青啊，好厉害啊！” 颜婉清笑得很温柔：“和你师父相比，差远了。” “我不懂茶，但我觉得，你的水丹青和师父的水丹青都好好看！” 她笑着摸了摸念雪的头，不像师姐，倒像是邻居大姐姐，温柔亲切。 念雪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口：“师姐，我好像又惹师父生气了，怎么破啊？” 婉清看着她叹了口气，苦着脸，苦恼的样子，笑了出声：“我都不知道你师父生气是什么样子，平时都冷情冷面，古井无波，我们都以为他没有心呢。你倒真是个妙人儿，还能让你师父破功，惹出七情六欲来哈哈。” 念雪听完更苦恼了。 婉清打趣道：“妙人儿，说说，你做了什么事让我也学学。” 念雪长话短说了自己修炼完准备翻墙出去听书被师父抓包的事情。 “哈哈，你师父也有今天！” 念雪一脸不解。 婉清笑着解释道：“你师父倒是一人多角，亦师亦友，亦父亦母呢哈哈。” “我们之前都想象不到你师父带徒弟是什么个画面，竟然还守株待兔了，待你这个小兔崽崽了，还真是有趣哈哈！” 念雪笑不出来。 “师姐，你说，我要怎么哄师父啊？师父之前都很好哄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这么久还不好......” “你师父好哄？那你教教我，怎么哄你的师父？” “啊？我还想问师姐你师父喜欢什么来着。我买了好哄师父开心......” “你师父喜欢什么？真是个好问题，我花了13 年，都没有弄明白......” 师姐敛去了笑意，低头呷了口茶。 念雪觉得师姐话里有话，她欲言又止，也跟着喝了口茶，默默吃茶点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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