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参加皇后娘娘。”玄袍少年对着皇后娘娘见礼,刚刚还神色恹恹的皇后娘娘顿时有了好颜色,让他免礼。 云程,孟云程。 孟御史的二公子,近段时间高强度出现在她耳边的名字。 乐秧神色恍惚了一阵,旋即垂眸,长睫掩盖住她的情绪,刚刚还对孟云程残留的一丝欣赏消失殆尽。 孟云程经常出入皇宫,跟十一公主等都是常年在一起玩耍的,近些年来皇族式微,孟御史地位举足轻重,又是跟皇族关系好,加上孟云程这样的少年人谁不喜欢,皇后对其态度自然是好的。乐秧垂眸听着孟云程把皇后哄得开开心心,中途元氏斥了孟云程没规矩,皇后都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云程这孩子本性就是这样,若是拘着他,反倒适得其反。” “既然皇后娘娘都觉得不应该拘束云程的天性,那云程可否求娘娘一件事?”孟云程犹豫了半晌,突兀地说道。 “哦,云程想要本宫答应你什么事?” 乐秧注视着眼前的蜜饯红果,一边漫不经心数着数量,一边竖起耳朵想听听孟云程所求何事,却不知为何眉心一跳。 很快,孟云程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在地坤宫侧殿: “云程天性不受管教,父亲常说云程将来难有大出息,这样的云程怎配七公主,所以云程恳求娘娘,让云程跟七公主的婚约就此作废,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话音落下,本来热闹的殿内顿时寂静。
第2章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元氏,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惊怒。 “孟云程,你从哪里惹了失心疯!竟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疯话!”元氏说着已经快步走到了孟云程旁边,拉着孟云程跪下请罪,“娘娘,云程少年心性做不得数,当不得真,娘娘千万不要怪罪。” 乐秧也被惊的抬头,到让旁人看见了她面上不作一丝假的不可置信。 虽然她不受宠,可她到底是皇帝的女儿,自古以来就是君臣有别,皇族是式微,可那也是在私底下,万万没有摆在明面上退了皇帝女儿亲事的,还是在及笄这天,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帝的脸吗? 她只听说孟家二郎恣意潇洒,没有想到这般胆大妄为。 皇后并没有立马斥责或是发火,殿内就再度进来几个男男女女,都是朝中重臣的孩子,其中一个赫然就是皇后亲生的十六皇子。 他见过礼后,便替孟云程说话,堂而皇之的撒娇:“母后,云程有喜欢的人了,七姐嫁过也不会幸福的,你就同意嘛,您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好嘛——” 皇后面露不悦地瞪了十六皇子一眼,又蹙眉看向了跪在下面的一脸坚毅的孟云程,着实感到为难。 说实话,她是想拉拢御史府,可也不想孟云程娶七公主,她膝下还有抱养过来的十四公主,孟云程无疑是个好亲事,但孟云程毕竟有婚约在身了。 可是现在,孟云程又想退婚了,皇后涂着蔻丹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这才缓缓说道:“云程,公主的婚姻大事也不全凭本宫一人做主,本宫可以派人去请示陛下,你可想清楚了?” 孟云程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说:“云程想清楚了。” 皇后颔首,又看向元氏,元氏纠结地看了看孟云程的倔强劲儿,又略带歉意地看了乐秧一眼,没有说话,皇后便派人去问陛下的意见了,顺带还让孟云程跟元氏起身。 被华服掩盖下的手紧紧地掐住了大腿,乐秧面上惨白一片,明明坐着还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波光流转的眼眸黯然死寂,撑不起来通身的富贵。 众人都从皇后刚才的一连串举动就悟出来一点意思了,退婚的事情,皇后是倾向愿意的,连七公主的意见都不问,更不要说替七公主出头了。 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之前还能看在跟御史府的婚事上对她好点,现在御史府想退婚,那自然没有任何价值了。 众多怜悯的视线汇聚在她的身上,都快要凝成实质,乐秧目光呆滞,并没有理任何人,自然也是错过了孟云程歉疚的视线。 在众人眼里,遭受退婚这种奇耻大辱的事情,此刻的乐秧做任何事情都情有可原。 没等多久,那名宫娥就回来了,倾身跟皇后耳语两句才退下。 皇后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孟御史素来忠君爱国,勤勉清廉,如何能勉强其子婚事。云程,你回去之后把定亲之物送还就行了。” 这是同意了。 孟云程松了一口气。 之前父亲按着不让退婚,宫里的七公主他都没见过,为什么要娶她。现在拖到了及笄,按照本朝的风俗,定了亲的女子过了及笄就该走婚嫁流程了,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被一群人怂恿着,孟云程就一时冲动跑过来退婚,现下觉得对不起七公主,但人说出来的话也不能收回,孟云程也只能将错就错了。所幸结果是好的,以后再慢慢补偿七公主吧。孟云程这样想着,却听得有人惊呼: “七公主晕倒了——” 孟云程慌忙查看,重重人影下,只见一抹翠绿衣裙映入眼帘,随即被人群遮掩。 乐秧快要倒在地上的时,被身后的女官及时扶住,随即被一旁叽叽喳喳的命妇们团团围住。殿里因为她这一招喧闹无比,又是叫太医又是叫她名字的,但任由那些人如何唤她,乐秧就是不睁眼。 正猜想着皇后何时让人送她回去,远离这是非之地,吵闹的殿里却突兀的响起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乐秧思绪被打断,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是殿外的禁军进来了。 “大胆!谁让你们进来的!”乐秧听见皇后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殿里安静异常,突兀的响起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声声的响彻在乐秧耳边,像是擂鼓一般。 脚步声终于停了,面对皇后娘娘的勃然大怒,那人也是气定神闲: “公主及笄是宫中大事,自当更加小心,方才听见殿里吵闹,以为进了刺客,这才闯了进来,还请娘娘见谅。” “好一个奉命行事,河东薛氏果真教子有方!”皇后讥讽出声。 原来那人竟是禁军指挥使薛放,乐秧心头一跳。 “谢娘娘夸赞。” 那薛放声音悠扬,好似浑不在意。 殿里又安静下来,乐秧凝神去听,却注意到那薛放的脚步声慢慢地向这边过来,周围围着她的命妇在薛放摄人的威压中,不住地往后退,光刚打到她的眼皮上,一道阴影就遮住了她,紧接着,乐秧察觉到一道强有力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丝冷意缠绕上来。 乐秧心无旁鹫,呼吸平缓,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半晌,乐秧感受到了那道视线消失了。 待到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薛放懒散却不容拒绝地吩咐,“既是如此,那就早些送七公主回宫,卑职派人去请太医。”说完转身离去。 堂而皇之越过了皇后,禁军如此霸道不讲道理的做法,引得围着乐秧的命妇们小声讨论。 “这禁军越发的没规矩了。” “竟是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了。” “小声点,那薛放不是好惹的,别给你老爷找麻烦。” 随着皇后下令送她回淑华宫,乐秧被宫人们带着出了地坤宫,她及笄礼的闹剧终于散尽。 淑华宫里的人来了又去,让破败萧索的宫殿添了一点人气,在女医官得出只是伤心过度加上体子虚,只要好好的多补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众人才松了口气,之后御史府就送来了大量珍惜补品,看的众人啧啧称奇,这种量,怕是把给孟大准备补身体的东西都给七公主送来了。 皇后又命尚食局今后好好给七公主补身体养身子,还赏赐了云州的织云锦、汝窑上好的白瓷,一些宝石珍珠做的珍贵头面首饰等,又派了几个宫娥伺候。 因着准备及笄,乐秧好几天都没睡好,又在地坤宫里一阵表演,耗费心神,乐秧竟也真的睡了过去,等到乐秧悠悠转醒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见她醒来,在寝塌旁的女使卷起帷幔。 “七公主,皇后娘娘还在外间。”女使在她耳边低低说道。 乐秧睡意消散,不知为何皇后怎的还在外面。 “快扶我起来,怎好让皇后娘娘等我!”乐秧惊慌地站起来,女使紧跟着给她披了一件外袍,乐秧已经推开了门。 皇后娘娘果然坐在淑华宫的主位上,已经换过衣裳正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了眼,冲她露出个慈善的微笑来:“好孩子,你可算醒了,可好些了?” “多想皇后娘娘关心,儿臣已经好多了。”乐秧乖乖上前行礼回话,还看了眼坐在皇后下方的元氏。在她冲皇后行礼时,元氏也冲她见礼。 兴许看出她眼里的疑惑,皇后招她去了身旁,抚摸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导:“小七啊,这件事是云程做的不对,不仅本宫,连孟御史都狠狠惩罚云程了……” 乐秧垂眸听着,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后。 原来在她被送回淑华宫后,在家的孟御史听闻此事后,把回家的孟云程上了家法,听说把他后背抽的血肉模糊,还把他压到了淑华宫外长跪。 “小七啊,本宫知道你平日最乖了,云程已经知道错了,你会原谅他的,对不对?”在皇后的循循善诱下,乐秧却是酝酿着红了眼,紧绷着身体不为所动,也不跟皇后充满探究的眼神对视。 皇后见乐秧久久不言,随即冷了脸,张口欲言却被旁边的元氏拦了下来。 乐秧看着元氏走到她的面前,姿态作的很低,满怀歉意地说:“七公主,是我们御史府背信弃义,云程是个不争气的,我跟他爹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那混小子再冒犯您,以后能帮得上忙的,我御史府能力下的绝对不推辞。” 乐秧慢慢抬起头,看见元氏双眼红肿但精神头还不错,条理清晰,并没有仗势欺负她无依无靠的意思。 皇后站了起来,牵引着她的手往宫外走,乐秧顺从地跟着走出去,还未踏出正殿,就看到宫门大开,孟云程正跪在宫门前,颤抖的双手托举着一个黑漆盒子。 “小七,你要是原谅云程了,就把那盒子拿回来吧,那里面装着你跟御史府定亲的信物。” 听见是定亲信物,乐秧浑身一震,皇后只当是她还未接受噩耗,看似安抚实则带有警告意味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乐秧回过神,缓缓抬脚朝孟云程走过去。 待的乐秧走进,才知道皇后并没有框她,孟云程的情况是真的很糟糕。 地坤宫那位骄阳一般意气风发的玄袍少年已经不见了。此时此刻的少年低着头,额间布满冷汗,发丝濡湿胡乱黏在脸上,随着她的走进,乐秧甚至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走到跟前,孟云程微微一抬头,俊俏脸上是巴掌印扇出来红肿到发紫的指痕,乐秧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掩藏下去,所幸孟云程这时已是头晕脑胀,并未看清,他坚定却缓慢地就地弯腰,声音颤颤巍巍给她见礼:“见,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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